刺客干的是掉脑袋的事,他们将生死置之度外,嘴巴硬如死鸭子,严刑拷打过愣是半个字不曾吐,就是惨叫声凄厉了些,时不时夹杂些咒骂之声,换来的却是更加残暴的拷打。
沈思漓时不时朝外头看去,面不改色咽下一块羊肚,又喝了口汤暖胃,心里默默记下大理寺拷问人的手段。
萧鹤川搅动瓷勺,声音不带情绪地对苏如是说:“把人带去水牢,那儿不是缺人手?”
苏如是带人跑了两条街,三人六双眼睛同时盯着厨子煮出两大锅羊汤,逼着厨子亲口尝过才肯放心。
他刚遣手下分发羊汤没多久,才刚坐下兴冲冲地拿起勺子,就听见新的使唤指令,顿时来了情绪甩回汤勺发出清脆的声响。
沈思漓和萧鹤川齐齐看了过去,苏如是颧骨上提笑靥如花道:“下官这就去办。”
官大好几级压死人!
苏如是忍气吞声端起碗,边嗦汤边拖着步子,厉色下令道:“去,搜身后丢进水牢,把墙给打了!”
“放开我!不要去水牢!”刺客中一人遍体鳞伤,一听要被送去水牢当即不顾伤口激烈地挣|扎起来,像一只濒死垂危的蛆虫,嘴角溅出的血迹比冻伤的脸颊还要红,无声告诉众人那水牢是个比死还要可怕的地方。
大理寺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误打误撞,歪打正着有了意外之喜。
苏如是总算从他们恐惧中觉出点不一样的味来,弹了弹舌,心想这些个这次对千金坊水牢知根知底,倒是省了砸墙探究的力气。
无独有偶,余下还活着的五个刺客皆身受重伤,苍白如雪的脸上具是惊惧之色,趴在雪地之中瑟瑟发|抖地颤声求饶道:“别……我、我等招认!我等招认!只要不让我们下去,我们什么都说……”
萧鹤川仪态优雅地用着羊汤,对坊外的求饶声置若罔闻,仿佛对幕后真凶不感兴趣。那些刺客们招不招供都无关紧要,反正把千金坊掀个底朝天,自然而然便可知晓千金坊底下究竟藏着什么。
苏如是按照习惯再添一把猛火,微一抬手,大理寺官差应声而动,两两一组提起如同烂肉一般的刺客,往地洞处拖去。
“不要——下面都是吃人的——恶鬼——”刺客双手无力地被拖动,似是吓破了胆,每大喘气一下,肺部伴有呼呼破风声。
沈思漓见主审官对刺客招供不为所动,冲萧鹤川打手势,示意把桌子靠到最侧边,免得刺客闹腾起来掀桌子。
萧鹤川默默放下汤勺,前后同时抬起方桌像靠墙处慢悠悠地挪动,琥珀带金黄的羊汤小幅度地摇晃,随着稳稳落下的方桌平缓下来。
长荣眼疾手快给二人搬椅子,摸了把汗,毕恭毕敬对沈思漓说道:“夫人要做什么知会属下一声就好。”
“这种事让小的来就好了。”李勇倒吸一口凉气,想要阻止萧鹤川且不给他接手的机会。
萧鹤川提摆坐定,轻笑揶揄说:“若是让你来搬桌,汤都得喂桌子。”
沈思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调侃起李勇来:“李大哥上回挖春笋,手劲大的很咵嚓一下,一手一个呢。”
李勇从萧鹤川眼神里琢磨出什么来,嘿嘿一笑:“五姑娘也不遑多让……”
苏如是注意力全在审问刺客,没太关注角落处的岁月静好,抬手一拦下遭李勇指认的那名女子,蹲下来一字一顿问道:“你们的头是谁?赌坊底下又藏了些什么?”
女刺客抬起头,目光呆滞地望向地洞的方向,恍惚中好像看见了一双如同深渊一般的眼睛,脊梁骨涌上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蔓延至全身。
她嗓音尖锐大叫起来,挣脱官差的钳制,不停地向后方蛄蛹,眼神中透露出极致的恐惧,仿佛流失的生命要被吸进那黑漆漆的洞口里。
李勇见状难以置信,心中升腾起浓烈的好奇心,底下究竟有什么东西让身经百战的刺客如此心惊胆颤。
苏如是见她状若疯癫,一咬牙扯过身后另一个刺客的发顶,恶狠狠地逼问道:“说!水牢里到底藏着什么?!”
那人脸色变得灰暗,哆哆嗦嗦语无伦次地说:“我们……从前在千金坊……干活……,都说底下、底下死的人越多……赌客输得越、越狠,魂魄将困在底下永世不得超生……”
刺客的武功不算高,出手狠辣决绝,招招冲着毙命点,不给对方留有余地。亲卫中有人认出这类是赌场里防止赌客闹事,一击下去闹事的赌客将毫无还手之力,要么看管起来,要么丢出门去。
倘若手里没个轻重闹出人命来,则有打手处理尸体善后,以这群人对水牢的恐惧来看,也许那堵墙背后便是一个抛|尸地。
做着杀人抛|尸损阴德的事,却害怕曾经那些被他们杀害的魂魄来寻他们复仇。
苏如是眼中满是讥讽,阴恻恻地威胁道:“指使你们的是谁?不说就让你也尝尝永世不得超生的滋味!”
“我说、我说,都是向先生让我们这么做的!”他的面目变得无比地狰狞,犹如地狱中的恶鬼在向他们索命,突然浑身一抖,身下渗出一摊黄淡黄的液体,散发出一股臊味。
沈思漓拖着长长尾音“噫”了一声,嫌弃地推开瓷碗,捏住鼻子问萧鹤川:“这儿待不下去了,殿下去对门食肆不?”
萧鹤川深以为意,站起身道:“换个地儿吧。”
苏如是离得最近,面容变得微微扭曲,迫切追问道:“向先生?是不是向庄?”
话音刚落,刺客竭力抓挠着脖子,两眼向上翻去,露出灰色的眼白,双腿犹如溺毙之人般奋力扑腾,口中涌出白中泛黄的唾沫,渐渐没了气息。
在场具是身经百战的老手,一眼便知悉他体内是怎样的肝肠寸断。
长荣见状跨上汉白玉桥,只见被拖往水牢的刺客在半途中皆没了性命,急急道:“他们行动前服用过毒药,无论功成与否,都会被灭口。”
刺客们做了必死的决心,只是不想死在水牢里落得个永世不得超生的下场。苏如是目光一派森然,跳脚暴喝道:“来人!按照图纸位置给本官挖!”
“是!”众官差拿起锤铲齐声应道。
长荣的去路被李勇挡住,后者笑容虚伪,言辞真诚道:“长荣兄弟,我们继续探查二楼吧。”
“可是……”长荣看向沈思漓身影,略一迟疑,“夫人那儿……”
李勇一把揽过他,信誓旦旦保证道:“沈夫人与王爷在对门食肆静候,有侯府侍卫在,不会有问题的。”
长荣还是不放心,斟酌着回道:“容在下同沈夫人知会一声。”
经过刺杀这一遭,王府亲卫和侯府侍卫无心享乐,全员打起十二分精神,封|锁街道的同时将对门食肆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确认过无人埋伏才请萧鹤川和沈思漓入内。
经验老道的亲卫用银针探查过柜台上的酒水,以及厨房内的食材调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家食肆简直是个大毒窟,只要萧鹤川有所需求,送上的食物绝对能要了他的性命。
侯府的侍卫不甘示弱,擦桌擦椅至一尘不染,要不是条件有限恨不得来场胸口碎大石逗沈思漓开心。双方侍卫莽起了劲,左右分站食肆两侧,连只苍蝇也不放进食肆内。
黑底洒金伞在打斗中侥幸完好无损,经沈思漓捡起斜立墙角,乌黑的底色蔓延至食肆之内,弥漫着肃穆而沉重的气氛。
萧鹤川盯着那抹白纱遮盖不住的淡粉色,骨节分明的手抵住下颌,食指无意识的摩挲着空无一物的拇指,仿佛陷入沉思之中。
苏如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散漫地跨入门槛,言简意赅地简述刺客中毒身亡一事,随手拿起手帕上的杏实丢入口中,用后槽牙狠狠一咬,语气烦闷道:“等着吧,还是得掀老底。”
沈思漓没吱声,百无聊赖地一颗接着一颗地剥着,萧鹤川也没搭话,富有闲心地拿小木槌砸起榛子来。
苏如是自觉无趣,吃了两口嫌干巴,唉声叹气用四五张长凳拼凑出张木板床来,喉间发出呻|吟拉伸出个大大的懒腰,翘起二郎腿,双手枕在后脖颈仰面躺下,双眼一闭立马发出富有节奏的打鼾声。
沈思漓歪头低低“哇哦”了声,不出意外苏如是一觉醒来腰酸背痛,腿僵脚麻。
萧鹤川将完整的榛子仁和核桃仁放入帕上,漫不经心地问道:“千金坊样式图,沈夫人是从何处弄到手的?”
沈思漓伸手去拿榛子仁放到嘴边,侧目不答反问道:“怎么不见王爷身边的田七兄弟?”
门外的侍卫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却觉察出里边气氛变得微妙而凝重,分出几人去沿街巡逻。
萧鹤川眯起眼睛,一把抓起剩下的榛子垫在绸帕上,漾唇而笑略有深意道:“追踪纵火犯去了。”
已重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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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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