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原平城门口开始,敲锣打鼓“咚咚锵锵”声高低起伏,李有为闻讯赶来列队护驾,百姓们不知不觉间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不约而同伸着脖子看热闹。
宝马香车停在门前,沈思漓携全府立于府外跪倒了一片。马车内走出个珠光宝气的少女,踩着人凳下车,接过手炉,轻道了声:“免礼。”
“谢嘉宁公主。”
沈思漓迎上去牵着手,又惊又喜道:“我真没想到殿下不辞辛苦跑这么远来。”
嘉宁公主撅了撅嘴,任性地说:“哎呀,皇姐和皇兄都忙的要死,你不在胤都,我都快无聊死了。”
“山君夫人,还有道圣旨呢。”前来传旨的内官低声提醒道。
沈思漓言笑晏晏,立马将人迎入府内。
阿瓜压根没听过陛下还有其他妹妹,拿眼悄悄觑了觑,瞳孔骤然震惊如地龙翻滚,眼前公主竟与侍女红羽生得一模一样。
李有为瞧着这阵仗,又见二人如此熟络,满腹惊疑地小声跟长荣打听:“长荣兄弟,陛下不是只有九公主一个妹妹吗?哪来的嘉宁公主?”
长荣打量了眼周围,清了清嗓子,小声说:“这位啊是十公主,不过呢……是宫婢所生,先帝致死也没给个名分。也是陛下宽厚,给她封了个嘉宁公主,这事没宣扬知道的人不多。”
“高府变沈府又怎么一回事?”李有为问道,“不是说这侯夫人素有体面,高大哥怎么不一块回原平看看?”
“这不都明摆着,你咋地当了总兵连这里面的弯弯绕绕都看不明白。”长荣小幅度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讳莫如深道,“沈夫人呐把大将军给休了,再说了你看天底下有几个女子舍得定安侯府的荣华富贵?又有几个和离后还能封一品诰命的?”
李有为眼珠子转了转,恍然大悟:“这位沈夫人是陛下的人!”
长荣轻碰他的肩,不予置否道:“一块进去吧,旨意也有你的份。”
沈府正门大开,中堂摆上香案,传旨内官宣读完册封诰命的圣旨,朝沈思漓道喜:“除去年俸和田产,以及江都郡的食邑。陛下另赐处宅院,那地段真是没话说,就在舒王府隔壁。”
沈思漓眼尾不自觉地抽抽,让侍女收下赏赐,换上感恩戴德的笑容:“承蒙陛下厚爱。”
那头李有为也接了旨,接过御赐的宝剑,听见传旨内官说:“总兵大人可别忘了谢谢你的大恩人,要不是山君夫人赞扬你治理有方,陛下怕是一时半会儿都想不起你来。”
“一定一定。”李有为面如铁色,笑得牵强附会,比苦瓜还要苦上三分。原来这边是沈思漓的回礼,想他辛苦抗厥二十几载,却是靠着一介妇人才让陛下想起他来。
“裴二公子!”
传旨内官余光猛然瞥见了什么,微微侧身喜出望外道:“你不是在京中备考吗,怎出现在这边陲小城?”
“道清公公,”萧鹤川走进中堂,温文尔雅向内官行了一礼,“在下本欲观赏戎北风貌,不想途中惊马与家丁失散,只得前来向高府求援。”
内官道清“哎哟”了声,抱着拂尘说:“裴尚书定然心急如焚,我等休整几日便返程胤都,届时可跟着我们一块回去。”
萧鹤川怅然若失叹气,言中多有埋怨道:“槐君恐归家扰了大哥安宁,与其让我爹处处看我不顺眼,还不如等到开春后再回去。”
沈思漓正与嘉宁公主说话,听萧鹤川真以槐君自居,耳根忽然烧了起来。
嘉宁公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爹怎得如此偏心?要不是听六皇兄提起裴家有玉树临风二子,本宫都要以为你裴家只有个大公子。”
李有为听嘉宁公主提起舒王,琢磨过来角落的文弱书生竟是户部尚书之子,那么在场具是胤都城里的贵人。他连忙哈着腰说:“公主长途跋涉,不妨与裴公子一块在末将府上小住几日,明夜府中设宴为殿下接风洗尘。”
“多谢总兵大人好意,”萧鹤川一脸懊悔,拱手道,“只是在下昨日欠了五姑娘人情,已经答应暂留沈府当个账房先生。”
嘉宁公主挽着沈思漓的胳膊,扁着嘴一脸不舍道:“我想跟沈家妹妹住……我大老远来不就是为了找她玩……”
沈思漓眉眼含笑道:“我让侍女将正房收拾出来,只是我这府中闲置了几年,尚未修缮齐全,还望公主殿下莫要见怪。”
“啊……”嘉宁公主瞪圆了眼,拖着尾音不情不愿道,“那我还是住李总兵府上吧。”
不多时,李有为领着内官道清先行回总兵府安置,嘉宁公主屏退侍女护卫,兴致高昂地拉着沈思漓说话,萧鹤川跟在后头一并进了暖阁。
天井落下盐粒般的雪晶,暖阁阻隔了北地凛风,也隔绝了屋内言语之声。
午时过后,风雪暂歇,嘉宁公主突发奇想出城赏景,便在么戈和长荣的带领下来到城外不远处的阿尔山。
不冻河蜿蜒流淌,牛羊在如梦如幻的仙雾中尽情咀嚼水草,雪包似棉花松软,梨树银林矗立在雪岸两侧,眼前景色宛如人间仙境。
沈思漓和萧鹤川并肩而行,看着嘉宁公主像个顽皮孩童般在雪地里肆意奔跑,又想不开追着牛羊跑,惹得乖顺的野牛不厌其烦拿头顶了回去。
嘉宁公主吓得躲到玉梅身后,惹得众人哈哈大笑。她双手一插腰,揉出个雪球就往笑她的人身上砸,古灵精怪道:“来啊来啊,本公主许你们一块玩。”
长荣搓了个大的雪球,大笑道:“公主莫慌,小的来帮你。”
参格和比乐格可是打雪仗的好手,默契组队,一人负责搓雪球,一人接过投掷出去。不一会儿长荣便被接连不断的雪球砸得一退再退。
玉梅和栗桃相视一眼,很快便加入混战。一时间雪谷充斥着你来我往的打闹声,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萧鹤川护着沈思漓远离战局,笑着问道:“嘉宁公主贵庚,怎么跟狗的嫌的年纪似的。”
“才十七呢,”沈思漓目不转睛地瞧着,温声回道,“该闹腾的年纪没机会玩,眼下可不得抓紧机会多尽兴耍耍。”
“她们在我手底下过得苦,跟着你倒自由上几分,”萧鹤川拢紧氅衣,低头看着沈思漓,“有时候我差点忘记你还未满十六。”
沈思漓抬头回视,呛声回去:“槐君不也整日里一副老成模样,像个满肚子坏水的小老头。”
一团雪球偏离了方向,萧鹤川反身挡在沈思漓面前,雪球松散落入雪地,边上战局沉默了一瞬,悄无声息地向前方转移了阵地。
萧鹤川改道往密林处漫步,低声打趣道:“五姑娘不当祸水,改当坏水了?”
沈思漓面上羞恼转瞬即逝,抬眸轻挑眼尾,不甘示弱道:“想将我吞吃入腹,得看槐君有没有这本事。”
萧鹤川背光而立,将她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下:“激将法,对我很管用。”
沈思漓抬手撑住他的胸膛,琉璃眸里满是游刃有余,退出阴影没入白贝冷阳里,在光照下熠熠生辉。她那像暖玉般的脖颈微微起伏,犹若温柔刀伴着起伏割着细弦。微张的朱唇生得尤为要命,宛如啫喱般柔软,不敢想象品尝一口会有怎样的销|魂滋味。
萧鹤川想了很久。
“知难而退,善莫大焉。”沈思漓当他吃瘪,得意笑了笑:“我想爬的高,可不是为了和殿下门当户对。”
萧鹤川看了眼那只手,乖顺地说:“我认同。”
周遭层林密布,离河岸已然有些距离。沈思漓见他认输地有些反常,觉察出一丝古怪,面不改色道:“回河——”
萧鹤川握上她的手,骤然逼近,垂首堵住了她的唇,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沈思漓脖颈微微后仰,晕头转向间被抵在树干上任人采颉,雾凇感受到震感,晶花落在两人发顶却感受不到丝毫冷意。萧鹤川环住沈思漓的腰,与她紧紧贴在一起,指尖强势的侵入她的指缝,十指紧扣间感受到彼此剧烈的心跳。
萧鹤川死过一回,没谁比他清楚人生苦短。上巳节他止步荒院便是遗憾,再见面悸动间隔着纲常伦理,而当他以为雨过天晴时又冒出个绿眼狼崽!
沈思漓是万花园中冒头的茅草,对见惯了名花的人来说格外稀罕。于萧鹤川而言却是草木相依的依靠,既不愿见到明珠蒙尘,便只好先行占据她身边的位置,同享日月光泽,共度春夏秋冬。
沈思漓直不起腰,像溺水者般本能地从唇齿间汲取氧气,那种酥麻的奇妙触感仿佛直击灵魂深处,险些要站不住。直到双眸溢出水光,萧鹤川的攻势才变得温柔,试图用安抚以换取下一遭机会。
林间传来呦呦鹿鸣,沈思漓挣脱开来,胸口不住地起伏,像是喝了一坛烈酒,白皙的肌肤染上一层淡粉。
“抱歉,是我没经过你同意,”萧鹤川抚去沈思漓发顶积雪,触及快烧起来的耳垂,顿了须臾喉间滚动说,“下回还敢。”
沈思漓心中方寸大乱,看着萧鹤川翩翩君子的模样,怎么实际上这么经不得激,张口就来。她唇角还残留着水色,羽睫轻颤如翅,终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踩着满地的枝桠逃出密林。
萧鹤川呼吸微促,扶着树干缓缓蹲下,隔了好一会儿才若无其事地来到河边,借着清澈的河面倒影,凝视着坐在巨石上低垂着头的少女。
不冻河清澈见底,地底下躺着一条火龙,河水涓涓流过雪谷,在这冬日里有着独树一帜的温暖。么戈遇见牧牛的鹘汉,搭坐在一块,唱着属于戎北的苍凉小调。
嘉宁公主如鹿般蹦跳而来,抱住沈思漓胳膊,笑盈盈地说:“我玩好了,我们回去吧。”
沈思漓眼底藏着悲,摸了摸她的头:“不急,我们还有时间,再多逛逛其他地方。”
“不想看了,”嘉宁公主摇摇头,明明是笑着,却有着说不出的落寞,“看得太多,就走不了了。”
的确没有什么十公主,嘉宁公主确由红羽所扮。她在东阳长公主身边随侍多年,对于皇家礼仪了然于胸,模仿起萧晏清的神态自是手拿把掐。
沈思漓从袖中取出皮革香囊,悬挂在嘉宁公主腰间。里面缝制的是凌虚真人开光过得平安符,阴差阳错治下结姨娘将符送给了卢夫人,而母亲又交付给了她。
比乐格远远瞧见那样式,心里觉得奇怪,跟参格咬耳朵道:“那不是送给意中人的图案吗?”
参格挠了挠头:“可能是集会上乱买的……吧?”
已重写
开心哈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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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呦呦鹿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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