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棠听到喊声,慌张抹去脸上的泪痕,吸了吸鼻子整理好心情才转过身,“小熙,你跟爸爸敬完酒了?”
沈熙摇头:“经承宇闯祸了。”
经棠愣了一秒,随后牵强地扯扯唇角,“是吗,很严重吗。”
沈熙:“不知道,老头子去处理了。”
经棠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眼睛红肿着,小巧的鼻尖泛红。
“怎么了?”沈熙的声音不自觉放得很轻。
同时她也注意到经棠向她走来时,身后裙摆带动的几张纸片碎屑,追着裙摆飞了一段距离后停在地面上。
“没什么,”经棠不想多说的样子,低着头从她身边走过,“刚刚洗手,水溅到眼里了,擦干就没事了。”
沈熙感受到经棠从身旁路过卷起的微风,却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等等,”她回头看了眼经棠渐行渐远的背影,咬唇骂了一句,几个跨步来到经棠刚刚站的地方,弯腰随手抓起一把地上被撕碎的纸片,然后反身急忙追了上去,“我跟你一起回去。”
两人没叫车,在骚动的人群和询问声中走进漆黑的夜晚。
经棠今晚喝了点酒,但还不到醉的程度,反而更加清醒。
她清楚地知道经父在做什么打算,知道自己未来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她会放弃喜欢的事物,跟一个不感兴趣的陌生人凑对结婚,再生下一个谈不上爱的孩子,这就是经家养育她这么多年以来,她对经家唯一的价值。
她的妥协和婚姻会给经家带来经济效益,商务合作资产整合。
明明是双方受益喜大普奔的结果,可是她就是开心不起来。
经承宇撕掉梅陵老师送她的京城赛区舞蹈报名表的时候说的没错,经家这么多年好吃好喝却供出了她这个忘恩负义的废物,明明爸爸都为她铺好路了,为什么她还能恬不知耻地想要继续利用经家的资源去完成自己的梦想?
看看沈熙,都没让经家费心,光靠自己就闯出了一番成就。
她一点都比不上沈熙。
沈熙聪明,沈熙是个天才,沈熙牛掰得不得了。
沈熙沈熙。
她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沈熙这两个字充斥了她生活的方方面面。
尤其是这个被所有人夸赞并肯定价值的天才现在像个跟屁虫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好像生怕她伤心纠结怎么安慰纠结的不得了的样子。
沈熙沈熙沈熙。
经棠突然毫无预兆地哭了,本来只是悄无声息地掉眼泪,后来逐渐演变成为小声啜泣,最后忍不住嚎啕大哭,“沈熙你为什么要突然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听到她哭喊的话语,沈熙更加沉默。
经棠此刻顾不上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和衣服,只想把心里的郁闷一股脑发泄出来。
“明明我之前的人生那么顺畅,我可以好好长大,选一个过得去的专业,挑一个说不上讨厌的男人,我会结婚生子,这就是我的人生,顺遂的不得了,别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别人都是这么过来了……”
“可是偏偏你出现了,你那么聪明,那么厉害,你可以凭自己的实力让那些人知道你的价值远不止于此,你可以不用被逼着放弃热爱的东西,被逼着嫁人生子,被逼着扒光血肉还要贡献最后的价值,你不用经历那些,那些经历你通通都不会有,你只需要向前走,别人只是听到你的名字就会心生崇拜,你会光鲜亮丽地过完你的人生,而不是像我一样。”
经棠一边说着,哭得险些喘不上气。
沈熙没有说话,只是上前一步,再前一步,直到站到她面前,与她的距离相隔不到半米。
两人几乎要贴在一起。
经棠突然向前靠去,纤细的手指抓住沈熙衬衫的衣领,啜泣不止的脸贴到她肩头。
“你为什么要突然出现……”
短短几秒,沈熙觉得肩头湿了一大片。
经棠哽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我看到了人生的另外一种样子……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沈熙的喉咙突然哽住,她伸出手环抱住经棠背部,另一只手轻拢住后脑,压着力道拥了拥,憋了半天才轻声说:“抱歉。”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明明经棠说的那些都跟她没什么关系。
可她就是看不得经棠这副样子。
她觉得难受。
经棠趴在她肩头止不住抽噎,“我明明早都准备好接受这一切了,我早就知道……但是你出现了,你突然就出现了……我就突然接受不了了,我想要跳舞,我想继续跳舞……我不喜欢艺术我也不想嫁人,我想要跟你一样……”
想要跟沈熙一样,想要自由,想去追寻自己喜欢的东西,想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想要不用顾忌那么多后果的自由。
“我知道,我知道。”沈熙轻拍她的后背,轻声安抚。
“……我讨厌你,”经棠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就能吐露出来心声,她紧紧攥着沈熙的衣领,力气大到恨不得整个人都钻进去,声音闷闷的,“沈熙,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沈熙轻挑下眉。
“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讨厌你……”经棠把脸憋在沈熙的锁骨处,嘴上不间断地絮叨重复了半天讨厌,最后才停下来,“骗你的,其实我羡慕死你了,沈熙。”
沈熙“嗯”了一声:“我知道。”
话音刚落,一大股液体猛地从锁骨滑落进胸衣里。
沈熙:“……”
经棠的这些话应该憋在心里好久了,发泄完情绪后的步伐明显轻快了许多,松开沈熙的衣服后披着外套一蹦一蹦地走在前面。
“就是可惜了我的报名表……”她嘟囔了一句。
“报名表?”沈熙摸了摸衣兜里的那些纸片。
“对啊,我今天去找梅陵老师要签名,她亲手给我的报名表,还说我的舞蹈天赋很不错,坚持跳下去的话肯定会有一番大成就,”经棠叉着腰,对着月亮破口大骂,“都是经承宇那个王八蛋,撕了我的报名表还讽刺我跳舞像鸭子挑大粪,混蛋!王八蛋!经承宇就是个狗屎!”
她这么酣畅淋漓地骂人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从知道自己不是经家的血脉之后,她生怕自己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受到爸爸的训斥,害怕被关小黑屋,害怕被请家法,就连经承宇那个贱人她都要忍着十万分的恶心尽力维持和平共处。
骂就骂他了,那个贱人就该骂。
经棠骂够了,心才顺了。
“那报名怎么办?”沈熙突然有点后悔刚刚没多捡点纸片。
不然应该能重新拼成一张报名表。
经棠摆摆手,“不用担心那个了,我可以去跟舞蹈系老师那边要一张,如果没有多的就跟赛事中心申请,总会有办法的。”
当有选择的时候,她或许还会犹豫一会儿,毕竟爸爸已经把她塞进艺术系了,如果她阳奉阴违私底下还偷偷参加舞蹈比赛,爸爸会不会大发雷霆,她又该怎么解释。
但是当经承宇奸笑着撕毁报名表的时候,她才终于清楚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她割舍不掉舞蹈。
她一定要参加比赛,她也不想看到经承宇那个顺心如意的嘴脸。
阳奉阴违又怎么样,被发现了又怎么样,被抓到了无非是被打一顿,她从小到大的金贵生活好歹也是经家真金白银砸出来的,难道还真能弄死她不成?
没人知道她在洗手间看着被撕毁的梦想,是怎么在最快的时间内重新建立起崩溃的内心的。
但她早已下定决心。
只要不死,她就不会放弃舞蹈的。
经棠一遍又一遍坚定自己的内心。
沈熙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觉得她一会儿表情狰狞一会儿又皱起脸,时不时还做着打气动作的举动有点可爱。
兴许是喝了些酒,经棠不再总是端着那副温和端庄的假面笑脸,而是暴露出了不少自我的鲜活性格。
沈熙喜欢这样的经棠。
当初她刚回到经家时,经棠会在只有她们两个人的场合展现自我,后来年龄渐长,她察觉到自己的感情担心经棠会发现接受不了,回家的次数也逐渐减少。
再后来在她面前,经棠也总是戴着那副假面,少了一些亲近,仿佛她天生就是那个样子。
或许,沈熙突然意识到,经棠越来越不愿意对自己敞开心扉,是因为她先把心门关上的。
她害怕看到经棠的反应,害怕她会跟经父一样觉得自己的感情恶心,更害怕的是,经棠会因此疏远她。
所以她先选择了疏远对方。
但是其实经棠什么也没有做错,那些也都是她自以为的。
沈熙垂眼看到路灯下经棠轻快的背影,突然想到,在她故意疏远忽略的那段日子里,她会是什么想法呢?
有没有怨她怪她,会不会也是很伤心?
那段日子,她是如何安慰自己度过的?
沈熙突然觉得心脏好像被扎了一下,细密的冷风从那个小破洞里喷薄涌出。
她不该那样做的。
突然,手机收到讯息的声音打断了沈熙的思绪。
她看了眼前面走着的经棠,上前几步跟紧,才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列表。
昨天说要曝光经棠秘密的账号在沉寂了一天之后给她发来消息:【经棠就是个心机女人,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都不知道跟多少人勾搭过了,有图有真相。】
一段几秒钟的视频传过来。
【想要知道更多的话,明天下午两点,暮都大厦包厢4399,谈个合作怎么样?】
沈熙眼眸瞬间冷下来。
视频很短,是经棠在洗手池前,看样子要脱掉睡衣洗澡,她随意给长发绑起,露出大片光洁的后背。
任谁都能看出这只是截取的小片段。
而且还是很明显的偷拍视角。
有人在家里安了摄像头。
想到这一种可能,沈熙眼底冒起一簇火光。
“小熙!”
听到叫喊,沈熙下意识摁灭手机屏幕,望向来人,“怎么了?”
经棠把长发卷到耳后,弯弯的眼睛里含着细碎的光亮,抹着红茶色号唇蜜的唇瓣动了动。
“我说我有点走不动了,我们打车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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