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尘将床榻让给黎行烟,自己则去了另一间屋子。她一晚上都没合眼,第二天清晨卯时的更鼓刚过,她便准备出门,刚一推门就把路过的时莫雨吓了一跳。
“我的妈呀,道尘姐,”时莫雨稍微稳了稳神道,“你这是怎么了,面色这么难看?林青泽给你惹着了?这大清早的他想干什么。”
林青泽神清气爽的刚从院内出来就听见时莫雨对他的“诽谤”,他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在地,“去去去时莫雨,你怎么编排我呢。”
他又凑近看了看谢道尘的脸色道:“不过我说道尘姐,你这面色确实不怎么好,要不让曲依棠给你看看?”
谢道尘扶了扶额道:“不劳烦小棠了,只是昨夜有些没有休息好。”
她顿了顿,看了看天色道,“我瞧着时候也不早了,今日也没有课程,不若去后山散散步?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机缘。”
“好呀好呀,”时莫雨立即兴奋了起来,“我去叫依棠和虞晓,等会我们便去后山!”话罢,她便跑去叫那二人去了。
谢道尘走过去拍了拍林青泽的肩膀,“走着,去后山等她们。”
清晨的后山,薄雾如轻纱,缭绕在苍翠的山峦之间,露珠缀满草叶,空气清冽,带着泥土与草木特有的芬芳,沁人心脾。
谢道尘深吸一口,试图驱散眉宇间残留的疲惫。
林青泽跟在她身边,步履轻快,显然休息得很好,他瞥了眼谢道尘略显苍白的脸,忍不住又开口:“道尘姐,你真没事?瞧你这脸色,要不……”
他话没说完,就被谢道尘抬手打断。
“无妨,只是没睡好,吹吹山风便好了。”她道,“莫雨她们也该来了。”
话音未落,山径上便传来时莫雨清脆的嗓音和杂沓的脚步声:“道尘姐!我们来了!”
只见时莫雨一手拉着曲依棠,一手拽着虞晓,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
曲依棠被她拉得微微踉跄,眉头轻蹙,小心地提着裙裾,避开路边湿滑的苔藓和沾着露水的杂草,身上则背着一个半人高的药箱。
“小棠,这是准备采药来了?”谢道尘笑着看向曲依棠。
曲依棠冲她笑了笑,“是,道尘姐……我想着既然上后山来了……就采点药回去……说不定有什么好些的药材…”
“哼,药再好,也治不了某些人的嘴欠和手欠。”
虞晓冷哼一声,意有所指地瞟了林青泽一眼,然后走到曲依棠身边,语气明显柔和下来,“依棠,当心点走,那边石头滑。”
林青泽立刻回嘴:“哟,虞大小姐这话说的,大清早火气就这么旺?我招你惹你了?我看你是没睡醒,看谁都不顺眼吧?”
“我看你是皮痒欠收拾。”虞晓毫不示弱地瞪回去。
“好了好了,”谢道尘打圆场道,“山风清冽,莫要辜负这好晨光。我们往里走走吧。”她说着,率先沿着蜿蜒的山径向前走去。
时莫雨立刻蹦跳着跟上:“好耶!说不定还能遇到什么灵果灵兽呢!道尘姐等等我!”
曲依棠也连忙跟上谢道尘,她拉上虞晓的手,虞晓撇撇嘴,最终还是跟上了大部队,只是故意落后几步,和林青泽保持距离。
林青泽耸耸肩,快走几步凑到时莫雨旁边:“小时,看到什么好玩的可要喊我!别自己一个人冲前面。”
“知道了,林青泽,”时莫雨头也不回地应道,“哇!你们快看这个蘑菇,像不像小灯笼?”
曲依棠闻言,立刻出声:“莫雨,别碰……颜色鲜艳的蘑菇大多有毒…”
她快步上前,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应该是无害的荧光菌,但最好也别碰,沾到手上气味很难洗掉。”
她说着,用随身携带的杏色手帕擦了擦手指。
“哦哦,那我还是不碰了吧。”时莫雨听话地缩回手。
虞晓在一旁开口:“时莫雨,你能不能谨慎些,什么都想碰,哪天被毒翻了,可别指望我抬你回去。”
“晓晓姐,我哪有那么笨!”时莫雨吐了吐舌头。
一行人继续深入。
山路渐陡,树木愈发高大葱郁,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鸟鸣清脆,偶尔有松鼠抱着松果从枝头飞快掠过。
潺潺的水声越来越清晰,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水汽。
转过一个山坳,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碧玉般的深潭映入眼帘。
潭水清澈见底,倒映着蓝天白云和四周环绕的翠峰。岸边怪石嶙峋,几株虬劲的古松斜斜探向水面。
潭边有一块巨大平坦的青石,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仿佛天然的石桌。
“哇!好漂亮!”时莫雨蹲下身就想撩水玩。
“小心!”曲依棠和虞晓同时出声。
“水好清啊!会不会有鱼?”时莫雨还是飞快地用手沾了点水。
谢道尘走到潭边,望着平静的水面,感受着水汽带来的清凉,胸中的郁结之气似乎也消散了不少,她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林青泽则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潭边向阳坡地上几棵挂满红果子的矮树上:“嘿!运气不错啊!是朱果!虽然不算什么灵果,但味道酸甜可口,正好解渴!”
他说着,足尖一点,身姿轻盈地掠了过去,几下就摘了一大捧红艳艳的果子回来。
“来来来,见者有份!”林青泽将朱果分给众人。
“谢谢!”时莫雨毫不客气地接过,塞了一颗进嘴里,却被酸的呲牙咧嘴,“唔!好酸!不过回甘挺甜的!”
曲依棠小心地接过,用那条帕子仔细擦了擦,才小口咬了一点。
她的眉头微蹙,显然也被酸到了,但还是礼貌地道谢:“谢谢。”
虞晓看着林青泽递过来的果子,哼了一声,但还是伸手接了。
她的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林青泽的手,立刻像被烫到似的飞快缩回,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随即掩饰性地咬了一大口果子,酸得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嘶……林青泽!你故意的吧?挑这么酸的!”
林青泽看着她被酸得龇牙咧嘴的样子,哈哈大笑:“这可不怪我,山里的果子就这样。谁让你吃那么大口?跟饿了几百年似的。”
他一边笑,自己也丢了一颗进嘴,面不改色地嚼着。
“你!”虞晓气急,想把手里的酸果子砸过去,又觉得浪费,只得恨恨地瞪着他。
谢道尘看着两人斗嘴,笑着摇头,也尝了一颗朱果,酸味过后,确实有股清新的甘甜在舌尖化开:“嗯,滋味不错,提神醒脑。”
时莫雨在潭边玩够了水,又对那块青石产生了兴趣:“道尘姐,依棠,晓晓姐,我们坐这石头上歇会儿吧?这石头又平又干净!”她说着就要往上爬。
“等等!”曲依棠快步走到青石边,从药箱中拿出了一条更大的布帕,“莫雨,坐这里吧,石头虽然看着干净,但难免有灰尘和小虫。这样……好一些。”
虞晓走过去,在曲依棠铺好的布帕上坐了下来,还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依棠,过来坐。”
时莫雨则毫不在意,在布帕旁边直接坐了上去,“依棠,你也太讲究啦!不过这样坐着确实更舒服!”她晃着腿,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
林青泽看着那方寸之地,夸张地叹了口气:“唉,曲依棠,你这洁癖什么时候能改改?这么大块石头,就铺那么一小块地方,够谁坐啊?”
他说这还用手比划了一下。
“林青泽,你爱坐不坐,你就算坐到树上也没有人管你。”虞晓道。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谢道尘道:“青泽,莫要闹了。小棠也是为大家好。”
她说着,也直接坐在了石头上,“此处风清景明,静坐片刻,涤荡心神,岂不快哉?”
林青泽悻悻然地收回了动作,摸了摸鼻子:“好吧好吧,都听道尘姐的。”
他倒也没真坐,而是倚靠在旁边一棵松树的树干上,姿态慵懒,摘了片树叶在手里把玩。
一时间,深潭边安静下来。
只有微风拂过松林的沙沙声,潭水轻拍岸石的汩汩声,以及远处清脆的鸟鸣。
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驱散了清晨的凉意。
时莫雨闲不住,安静了没一会儿,就开始捡小石子往潭水里打水漂。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哇!道尘姐你看!我打了五个!”她兴奋地回头。
谢道尘含笑点头:“不错。”
虞晓撇撇嘴,却没再说什么刻薄话,她目光掠过潭面,落到对岸一片开得正盛的紫色野花上。
林青泽靠在树上,看似随意,目光却时不时扫过虞晓的侧脸,又快速移开。
他手里捻着那片树叶,忽然灵机一动,凑近唇边。
悠扬清越的叶笛声随即响起,简单却轻快的调子在山谷间回荡,惊起了几只水鸟。
时莫雨立刻被吸引,拍手叫好:“林青泽你还会这个,好听!”
虞晓虽然依旧板着脸,但紧抿的唇角似乎松动了一丝。
她状似不经意地看向林青泽的方向,又迅速收回目光,低头摆弄着自己腰间的流苏。
谢道尘闭目养神,听着这自然的乐章,风声,水声,鸟鸣,叶笛声…
她脸上的疲惫在这样宁静祥和的氛围中,似乎真的被山风一点点拂去了。
“青泽这曲子,倒是应景。”谢道尘微笑着开口。
林青泽得意地放下树叶:“那是!也不看谁吹的。”
虞晓立刻哼了一声:“吹个破叶子,有什么好得意的。”
“总比某些人光会动嘴皮子强。”林青泽反唇相讥。
“好了,”谢道尘再次制止两人,“出来散心,莫要斗气。”
她看向曲依棠,“小棠,这潭水清冽,附近可有能直接饮用的山泉?”
曲依棠连忙点头:“有的,道尘姐,我刚才过来时留意到上游不远处有泉眼。”
她说着站起身,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干净的竹筒,“我去取些来吧。”
“我跟你一起去!”时莫雨立刻跳起来。
“我也去。”虞晓也站起身,她显然不放心曲依棠和时莫雨两个。
“那就有劳你们了。”谢道尘点头。
看着三个女孩结伴往上游走去,林青泽走到谢道尘身边坐下:“道尘姐,现在感觉好些了?”
谢道尘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温和地笑了笑:“嗯,好多了。这山这水,还有你们几个,便是最好的良药。”
她顿了顿,看向林青泽,“倒是你,和晓晓……总这样针锋相对,不累吗?”
林青泽挠挠头,难得露出一丝窘迫:“咳,道尘姐,你不懂。我和虞晓……那就是天生的八字不合,见面不拌两句嘴,浑身不自在。”
谢道尘了然地点点头,不再多言,只道:“心中有分寸便好。”
不一会儿,时莫雨她们就回来了。
曲依棠捧着装满清泉的竹筒,身后的药箱里还多了些带着露水的草药,虞晓手里还多了一捧刚采带着露水的紫色野花。
“道尘姐,青泽哥,快尝尝,这水好甜!”时莫雨献宝似的跑了过来。
曲依棠将竹筒递给谢道尘:“道尘姐,给你,”
谢道尘接过,饮了一口,泉水甘冽,直入心脾:“果然好水。辛苦你们了。”
虞晓则默默将那捧紫花放到谢道尘身边的石头上:“喏,看着还行,拿去闻闻吧。”
谢道尘接过花来,微微拨弄了一番,“晓晓倒是有心了,不若放到主厅的花瓶里吧。”
时莫雨依然是乐呵呵的,她道:“这倒是不错!”
林青泽凑了过来,“这是什么花啊,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
“野花。”虞晓这次并没有对他冷嘲热讽,只是淡淡的勾了勾唇回答道。
“喔。”林青泽四下转了转,又吹起了叶笛。
谢道尘坐在青石上,听着身侧的乐曲,吹着微凉的山风,心中的郁结之气也浩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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