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得相岚所救,琳姨在白头鸮手底下捡回一条命,只是伤得很重,怕是很难养好了。
如今琴婴没有闲心再去管别人,他撞了大运攀上了相岚这根高枝,相岚对他很器重,连带着整个金鳞蛇族都跟着扬眉吐气了。
后来有一天,幻海之屿的避世结界突然被人撕开,有一个外人闯了进来,琴婴听说过那人的名字,太乙灵族薛必青,是建木之灵的宿主。
众仙族都很畏惧他,任由他只身闯上了长生巅。
而那道被破坏的结界裂痕,如同诱人犯罪的深渊,吸引着幻海之屿内的仙族去一探究竟。
幻海之屿是世人口中的仙乡,凡人朝圣的福地,可只有被困在这里千年百年的仙族知道,这里其实更像是一个牢笼,天地那样广阔,可他们只能被困在一方这小小的空间里,任由岁月流逝,没有止境。
他们都向往着红尘,向往人族的领地太乙之国。
于是相岚大人有了主意,他不甘心永世受困于此,决定带着一部分仙族藏匿身份隐入太乙,当然,逃离即意味着背叛,如果被两位主神发现,他们将要面临不可估量的后果。可是红尘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即便冒着灰飞烟灭的危险,也有很大一部分仙族人愿意追随相岚的步伐,他们要去红尘俗世,看一看凡人眼里的春秋。
在这愿景还未实现之前,又有一对来自东皇岛灵殊一族的姐弟,循着薛必青撕裂的结界入口进入幻海之屿,这便是吕竺吕昭姐弟。建木之灵他们不敢擅动,可这对姐弟发现了他们的秘密,绝不能留,于是在相岚的指示下,幻海之屿内的仙族联合剿杀了这姐弟二人。
在看见吕竺惨死的时候,琴婴内心有一瞬间地不忍。他想起那个和他同名的阿奴,没娘的孩子日子不会好过的,他知道,可他心中那一抹嫉妒之情却占据上风,他终于赢了那个阿奴一回。
相岚大人要带他们去太乙,琴婴喜不自胜,可母亲却不准他去。琳姨被白头鸮重伤过后,不到半年就过世了,临终前将苏岩托付给他们母子二人,母亲是个谨小慎微的人,只想安安稳稳活着,不想多生事端,她不希望琴婴去那污浊的尘世,弄脏了身心。
琴婴将母亲的原话讲给了相岚听,相岚听后,脸色冷得可怕,嗤笑一声道:“母亲……不也是偏心的吗?”
“她将我们困在幻海之屿,与恶邪蜃鬼为伍,却转头另提拔了那样一支低贱的灵族,让他们镇守太乙,甚至让他们传承了凤凰真神的血脉,还让他们继承了朱雀神的南明离火,若非凤凰沉寂,怕不是还要承接混沌天火,她让那群灵族生来拥有比肩仙族的实力,还给他们升仙的机会,她凭什么这么偏心。那群灵族享尽人间繁华,接受世人顶礼膜拜,我们却只能被困在幻海之屿这地方,与荒野和雪原做伴,多残忍的一位母亲啊……”
琴婴似懂非懂,勉强听出相岚口中指的母亲是他们的主神神姬娘娘,神姬娘娘将相岚带在身边养大,于他而言就像是母亲一般。神姬娘娘是中洲所有生灵的母亲,可只有相岚敢当面这样叫她。
原来相岚大人也会嫉妒。
如相岚大人这般高贵的神使,居然会嫉妒那群灵族凤凰血,凤凰血拥有凤凰真神的血脉,相岚只是孔雀后裔,天生就矮了他们一阶。更因为体质原因,相岚无法修习火系法术,虽习得了孔雀明王的五色神光,可在他心里,始终对凤凰血的离火耿耿于怀。
人就是这样,总是渴求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即便自己已经拥有得足够多。
琴婴跟随相岚一起前往太乙时,族人都好生羡慕他,托他的福,母亲和苏岩也同他一起前往宿阳,那是他此生最扬眉吐气的一日。
到了太乙,相岚将他举荐给余容公主。
琴婴记得那是初秋的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被人带到余容面前,乖乖地磕头,他觉得公主真是好看,像一朵盛放的艳丽芍药,当真是高贵无双。可下一刻,余容突然起身,狠狠一脚踹在他肩上。
他吓得浑身一缩,不明所以,但还是赶忙爬起来磕头认错。
看他惶恐的模样,余容却笑得很开心,躬下腰问他:“诶,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打你?”
琴婴低着头道:“不知。”
余容偏着头,笑容如秋日阳光一般明媚,“不知道就对了,我打你只是因为我喜欢打人,没有理由,你以后跟着我得习惯我的脾气,知道吗?”
“知……知道了……”
太乙皆知公主跋扈,偏偏最得王君宠爱,连储君显素都要让她三分。
余容脾气暴躁,骄横恣肆,在琴婴的记忆里,他跟在公主身边的每一天都在挨打,巴掌、鞭子、罚跪都是家常便饭,他不觉得委屈,因为公主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挨打,他嘴甜有眼力见,挨的打算少的。
在幻海之屿他是最低贱的半仙,到了太乙,他亦是最低贱的公主的玩物。
自从来了太乙,苏岩便水土不服,病得很严重,母亲一门心思扑到了苏岩身上,对琴婴多有冷落。
有一日晚上,琴婴在宫里陪着余容公主投壶,有个新来的小宫女不慎将玉壶跌了,余容发了大火,赏了落霞殿里所有人一顿鞭子。
琴婴拖着一身鞭痕回家,母亲见了他,却不问他伤从何来,只道:“白日里让你替阿岩买的药,你买来没有?阿岩病得很重,不能再拖了。我看……你如今待在公主身边,很得器重,不如过段时间我待阿岩先回幻海之屿,你……”
话没说完,琴婴突然爆发,大声嘶吼道:“我才是你儿子,我才是你亲生的孩子!你眼里只有阿岩阿岩,你怎么不问问我?天底下哪有你这样偏心的娘!”
母亲惊讶地望着他,动了动嘴唇,“阿奴,你琳姨是为了救你才被白头鸮重伤的,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娘不能不管她。”
琴婴气得胸腔一阵阵颤动,几乎要喘不上来气,“所以你觉得是我的错,你觉得是我害死了琳姨,你是不是巴不得当时被白头鸮杀死是我?!”
他喊完这一句,强烈的委屈之感上涌,眼泪差点就要夺眶而出,于是不再看母亲脸色,转头跑出门去。
“阿奴!”母亲在身后喊他,“你听我说……”
琴婴在夜色中狂奔,无尽的委屈与不甘在五脏中膨胀,他快要炸裂开了。为什么上天待他如此不公平,他生来就比别人聪明,修炼也比旁人快上许多,他的天赋和他的努力不应该埋没在落霞殿的鞭影中,他应该做人上人。
可他的出身太低微,他的母亲是一条低贱的小灵蛇,修炼了百年才勉强修成人形,他再聪明也只是低贱小灵蛇的儿子,没有人看得起他。
他总忍不住想,如果他的母亲不是这样低微的身份,而是像云昶姬那样赫赫有名的人物,那他自然也是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如吕家姐弟那般自小被捧着长大,走到哪里都是被群星环绕的明月。
可他的母亲——低贱、懦弱、偏心,他的母亲无能,也不爱他,他恨极了自己这不堪的出身。
他狂奔出去很远很远,或许是天意使然,他竟恰好闯进了禁地镇恶台,等他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经闯下大祸!镇恶台四周落下的禁制被触动,强悍的威压之下,他根本无法保持人形,几乎快要现出原身来!
琴婴此时才觉害怕,张皇失措想要逃跑,可天意偏偏跟他作对,附近的守卫发现了镇恶台的异动前来巡视,他前后无路,逃无可逃,若是被人看见他这副半人半蛇的模样,岐和神殿追查下来,说不定全族都要被他连累遭殃。
眼看巡察的守卫即将逼近,强烈的恐惧击溃了他的神智,琴婴蜷缩紧身体伏在地上呜咽大哭,不停喊道:“阿娘,救我……”
就在这时时,他看见一道长影逆着镇恶台被触动的禁止猛地窜了过来,那是一条成年的金鳞蛇,蛇身足有碗口粗细,一身细密鳞片如同金光闪闪的盔甲。大蛇闯进镇恶台,以迅雷不及掩耳迅速将他缠绕起来,母亲的灵力渡给了他,琴婴很快便恢复了人身。
“阿奴,对不起,是娘做得不够好,”大蛇将他紧紧缠住,在他耳边说,“你要保护好阿岩……更要保护好自己。”
琴婴睁大了眼,动弹不得。
巡视的守卫已经赶了过来,看见的便是他被巨蛇袭击的这一幕,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纷纷拔剑,厉声道:“蛇妖……有蛇妖……蛇妖伤人了!”
话音落,大蛇突然发起狂来,长尾一摆将琴婴甩了出去,接着张口怒吼,立起六尺长的蛇身,一众守卫都吓得纷纷后撤。
宫里出现了蛇妖这事当真是惊世奇闻,王君和余容公主都被惊动了,趁夜赶到镇恶台查看。相岚也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了镇恶台,冷静自若地向王君进言,希望王君能把这蛇妖交给他处置。
王君正要点头,一旁的余容公主眼睛却亮了亮,拉着王君的手撒娇道:“君父,前些日子女儿才说身边还缺一把趁手的武器,女儿听说用蛇骨做的鞭子最是轻盈灵巧,不如君父将这大蛇赏给女儿,正好取了蛇骨做成鞭子来使。”
王君最是疼爱二女儿,自然对余容百依百顺,点一点头道:“既然你想要,那便依你。”
说罢一抬手,四周弓箭手拉满弓弦对准了大蛇。
琴婴惊恐地望着镇恶台,“不要,她是我……”
话未说完,相岚自身后捂住了他的嘴,他发不出声音,可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她是我的母亲啊……
他生平难得的一次任性,却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
余容公主那条蛇骨鞭做好时,第一个拿他练手,所有人都怕余容手里那根鞭子,可他不怕,鞭子每一次落在他身上,他生忍着痛,就如母亲最后一次拥抱他。
*
显素初即位时六亲不认,残杀手足,余容蕣清两位公主得薛必青庇护,在神殿躲了半年。
这半年里琴婴时常去神殿替余容办事,他每次路过神殿的广场,都会看到一个年纪同他相仿的少年领着弟子们练剑。他听说那是神殿的继承人,故每次路过时都会多看两眼。
有一回他去神殿时,正好碰上余容发火,被殃及池鱼挨了两巴掌。琴婴皮糙肉厚,早就被打习惯了,只是他出来没多久,路过广场时突然觉得鼻下一股凉意,有液体滴了下来,他抬手胡乱一抹,发现居然流鼻血了。
他在广场附近的一棵大榕树下站定,不甚在意地抬起袖子蹭了蹭鼻血。
此时天气正好,广场上一批小弟子正举着木剑练习剑法,太阳照下来,映着少年们鲜活的身影,琴婴静静地看着,心里有些羡慕。若是有朝一日他的族人也能挺胸抬头,站在太阳下堂堂正正地做人,那该有多好。
琴婴看得入神,没察觉有人走到他身边,一张雪白的丝帕递过来,有人在旁边说道:“擦一擦吧,别脏了衣裳。”
他一惊,立马转过身,看见两步之外站着个少年,神色冷淡,正是他每次路过广场都会多看两眼的神殿继承人。
“谢谢……”琴婴不大自在地接过那张帕子,随意蹭了蹭脸上手上的血渍。
少年的视线落在他微微红肿的脸颊上,像是明白了什么,但没有多问,只道:“你是余容公主身边的人?”
琴婴点一点头,少年又道:“我看见过你好几次,好像你每次路过这里,都会停下来看一会,你在看什么?”
“咳……我随便看看……”琴婴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想将帕子还回去,但低头一看那帕子红黄一片,实在腌臜,于是手又收了回来,“我下次洗干净了还你。”
少年颔首,跟他道:“我还有事,先走了,你随意。”
“等等,”琴婴叫住他,“我叫琴婴,是凌月仙门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转过身来,“我叫楚毓。”
*
苏岩的病一直时好时坏,靠着相岚找来最好的药材吊着命,可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那些药材都是琴婴卖命换来的。
相岚的野心越来越大,他想要推翻主神,靠禁术召唤浮屠蜃鬼,称霸中洲。相岚炼的那个禁术万古同悲阵,需要源源不断地吸食生魂之力,人、妖、魔,来者不拒,尤以修炼上百年的大妖为佳。
太乙境内的大部分妖兽都被锁进了白塔中,百年修为的大妖还真不好找。琴婴就负责帮相岚干这种危险事,他带回来的妖兽越多,相岚就能找到越好的药材给苏岩治病。
琴婴常年奔走在王城周围的几座白塔附近,运气好的话能碰到来劫狱的妖灵,他只需在此守株待兔即可。
只可惜他这次运气不太好,在清鹤白塔附近蹲了四五日,一无所获,正要打道回府时,他突然看见月下走来一个紫衣少年,是岐和神殿的小司祭楚毓。
楚毓出现在白塔附近,十有**是来巡查了,要是和他正面碰上,少不了要起争执。琴婴蹲在白塔第四层的一个檐角上,安静地装一具尸体,打算等楚毓离开后再下来,没想到他等了四五日不见妖兽出没,楚毓一来,他立马听见白塔上空传来一声啼鸣。
下一刻,一道带着火焰的巨大身影从天边滑过来,琴婴为之一振,那是一只火凤!
可遇不可求的上等妖兽!
琴婴搓出傀儡线,思考着要如何要楚毓眼皮子底下收了这只火凤,哪里能想到他自以为隐蔽的藏身位置早已暴露,火凤嘶鸣一声,振翅扑下,巨大的火翅一振,将琴婴从檐角掀翻下来。
楚毓一记索心阵将将困住那火凤,又见一道人影从高处坠下,来不及多想便纵身去接人,琴婴像具尸体一样砸下来,楚毓单薄的身板被他砸得措不及防,于是也没能接住他,两人一起狼狈地砸到地面,摔得头昏眼花,差点爬不起来。
琴婴瘫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却见楚毓迅速地爬了起来,几乎没受什么影响,抬手召出本命剑双月,跃上半空同那火凤开打,火凤的熊熊火焰逼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可凤凰血的离火显然更胜一筹,双方你来我往,烈火纷飞,照得白塔四周亮如白昼。
楚毓在上面打,火星子满天飞,琴婴在下面躲,还要抽空帮忙灭一灭火,防止林间烧起来。
‘难怪相岚大人会忌惮凤凰血的离火,这烧起来也太吓人了!’琴婴一边躲一边在心里嘶吼,“凤凰血都是些什么怪物!”
大概过了十招,那火凤便败在楚毓剑下,楚毓收了剑,使了个束缚咒将火凤锁了。琴婴赶忙跑过来,大声喊道:“楚司祭,你没事吧?”
楚毓手里拎着火凤,方才一番打斗使得他面上透出薄红,但气息还算平稳,头发丝都没乱。反观琴婴——倒是狼狈得像个乞丐。
“你没事吧?”楚毓反问他道。
琴婴立马道:“我怎么没事?我差点被你的离火烧死了。”
楚毓道:“那你怎么不躲远点?”
“我担心你打不过,想帮帮你,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厉害。”
楚毓像是觉得他这话有意思,面上表情一松,眉眼间那抹冷淡之意立时消散了,“看护白塔是神殿的职责,要是我都打不过它,你也不必冒险出手了,赶紧逃命才是正经事。”
琴婴的眼神忍不住往火凤身上瞟,试探着问道:“那楚司祭,这只火凤你打算怎么办?”
“关进白塔里。”
火凤又开始剧烈挣扎起来。琴婴眼睑动了动,笑盈盈道:“对了,楚司祭,上次你借我的帕子还在我这里,我洗干净了,一直没找到机会还你。”
楚毓道:“很久之前的事了。”
“是啊,过去好久了……”琴婴低下头,装作认真翻找帕子的样子,藏在袖子的手却不动声色掐了个傀儡咒,趁着楚毓不注意弹了出去。
他刚将帕子递出去,紧接着那只火凤突然发起狂来,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几乎要撕碎束缚咒。眼看发狂的火凤快要伤及琴婴,楚毓不做他想,反手一剑刺去,当场结果了火凤性命。
喷溅出来的血又溅到丝帕上,琴婴面带歉意笑了笑,“抱歉啊楚司祭,又弄脏了你的帕子。”
“算了,脏了就扔了吧。”
琴婴看着那没了生气的火凤,又道:“楚司祭,既然这畜生已经死了,能不能把它的魂珠给我?”
楚毓道:“你要魂珠做什么?”
琴婴做出为难之色,“其实也不是我想要……楚司祭,你知道的,余容公主偶尔会兴起想要寻些新鲜玩意,所以我才大半夜跑出来找,要是没能找到,回去以后怕又是……”
楚毓看了他一会,将死透的火凤递给他,“你想要,那就给你吧,反正已经死了。”
夜半两人在白塔附近稍作休息,刚好姚景耘传了信来,楚毓看信也不避人,琴婴随意扫了一眼,忍不住笑起来,“楚楚,你师兄管你叫楚楚?原来你叫这个名字啊……嗯,那我应该叫什么,琴琴……”
楚毓丝毫不避讳道:“我是个孤儿,父母早亡,也没有亲人,楚楚这个名字是我师兄给我起的。”
“啊,抱歉……”琴婴抠了抠额头,“不过,我爹娘也不在人世了,你我同病相怜,既然大家都是孤儿,楚司祭,不如我们交个朋友?”
楚毓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也不介意。”
*
琴婴同楚毓关系最好的那几年,是两人尚且年少之时,那时候没有算计没有利用,彼此相处毫无拘束。其实琴婴很珍惜楚毓这个‘朋友’,虽然他也不知道楚毓是不是也把他当朋友。
他知晓楚毓的一些小爱好,曾经送过楚毓一枚骨骰子,楚毓带在身边好几年,那或许就是他们之间情谊的见证。
直到后来有一天,楚毓身边跟了个让人讨厌的小师弟。
琴婴逛遍了宿阳城里所有的珍玩铺子,淘到一枚更为珍贵别致的青玉骰子,只是这枚骰子没能送出去。
鹿鸣峰几大灵族斗法时,他的小师弟乔啟本想同楚毓一决高下,结果楚毓没到场,姚景耘把竹林的吕曦容推出去应付,没想乔啟居然设计陷害,让吕曦容背了个很难听的骂名,连带打了吕氏竹林和王君显素的脸。
那件事闹得很大,竹林和王君雷霆手腕乔啟或许不太了解,但琴婴是很清楚的。
知晓金鳞蛇族生存不易,琴婴从来不跟同族发火,可因为那件事,他第一次跟同族动了手。他当着相岚大人的面狠狠抽了乔啟一巴掌,厉声质问他:“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是不是想让所有人来看我们笑话,让别人觉得我金鳞蛇一族就是低贱不入流,尽使下作手段,现在你满意了吗?!”
相岚大人凉飕飕的眼神在他二人之间转了个来回,没有说话。
乔啟挨了打很委屈,但仍不知悔改,捂着脸泪眼婆娑望着他,“师兄,我是为了你啊,我知道你一贯不喜欢那两人,尤其是竹林的那个,你一直很讨厌他……所以我想帮你出口恶气!”
“闭嘴!”,被人当面点破,琴婴又是恼怒又是气愤,照着乔啟另一边脸又扇了一巴掌,“我的事不用你管,即便我讨厌宿阳城里所有人,都跟你没有关系,你下次再敢做这种蠢事,不用相岚大人动手,我先废了你!”
说罢他转身跪在相岚面前求情:“大人,乔啟他一时冲动,不是故意为之,望大人念在这么多年我跟在大人身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放过他这一次。”
相岚看着他,轻轻笑了笑,“你师弟是个蠢货,你倒是聪明又护短。”
那件事风波平息之后,琴婴去神殿找了楚毓。那晚的夜色不太好,乌云很重,天上连几颗星子也看不见。
仍旧是在初次见面时那片广场上,他站在树下,看着楚毓,笑得很勉强,“楚楚,我有东西想要……”
他的手指摩挲着那枚光滑的青玉骰子,话还没说完,便被楚毓打断:“鹿鸣峰斗法伤人一事,你师弟做得太过分了。”
琴婴的笑容僵在脸上,像挂了一张难看的面具,他语气苦涩道:“楚楚,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楚毓语气有些冷:“你不必跟我道歉,该道歉的人和该接受道歉的人,都不在这里。”
琴婴掩在袖中的手指出了薄薄一层冷汗,他几乎快要抓不到那枚骰子了。
“你和……竹林三公子,你们连师兄弟都算不上,为什么你要这么袒护他?”
楚毓神色不变,“我没有袒护任何人,我只求一个公道。”
琴婴脸上挤出一个发苦的笑容来,他的眼睛还是很明亮,那双黄色的眼瞳使他看起来很认真,很无辜,“从来没有人这样袒护过我,楚楚,要是我能早一点遇到你就好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神殿,夜愈发地暗了,好像快要下雨,琴婴晃晃悠悠往回走,摸出那枚青玉骰子上下轻抛把玩,嘴里哼着小调,惬意自然。
他脑海中一遍遍回忆着方才楚毓说的话,一边想一边忍不住大笑起来。
瓢泼大雨在瞬间兜头浇下,琴婴仰着头,像在自言自语:“楚楚,你知道吗,像我这样的人,一辈子都没有成为过谁的特例。”
我这一生,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
“如果我们真的是朋友就好了……”琴婴指尖溢出灵力,捏碎了青玉骰子。
原来这世上有些东西,当真是强求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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