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时薇因着昨夜在大营险些被萧绝责罚,今日便也失了再去萧绝近前的勇气,只在自己房中待着。
听闻关卿卿来寻人帮忙,她倒是松了口气,忙应了下来。
姜妧与白时薇跟着关卿卿出了门,方才知晓原委。
原来是南淮郡的几位官员,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又遇上了哪路好心人捐赠,竟筹措来了一大车粮食和药材。
这无疑是雪中送炭,尤其是粮食。
前头赈灾的银粮离奇失踪,本地粮仓又遭了水淹大半霉变,朝廷重新调拨的粮草尚在路上,远水难救近火,城中存粮告罄,莫说东城疫区缺医少药,便是这西城暂时无恙的百姓,也早已陷入饥荒,景象凄惨。
萧绝得知后,即刻命人查验了这批粮食,确认无误后,便吩咐在离东城门最远的西城门处设立粥棚。
不仅要施粥,甚至还能让每户领些米面回去,暂解燃眉之急。
城中历经水患瘟疫,人手奇缺,关卿卿忙得脚不沾地,这才想到来客栈拉几个壮丁。
她原本还想叫上楚凌,不料楚凌忽然掩唇一阵猛咳,吓得关卿卿以为他下一刻也要厥过去,赶紧让他好生歇着,别再添乱。
于是最终只拉上了姜妧、白时薇以及几名留守的兵士,好在姜妧身边还有个得力侍卫祁风,一行人勉强凑够了人手,匆匆赶往西城门。
西城门处,简易的粥棚已然被迅速搭起。几口大锅支起,灶火熊熊,米香混合着柴火气弥漫开来,几名兵士和临时招募的妇人正忙得团团转。
关卿卿将姜妧和白时薇分别安排在了两个粥棚前负责分粥,相较于搬抬重物和烟熏火燎地煮粥,这已是最轻省的活计。
她自己则去安排调度,和维持越聚越多的灾民秩序去了。
姜妧很快投入其中。
她挽起袖子,拿起那柄几乎与她小臂等长的沉重铁勺,一勺一勺,不知疲倦地从滚烫的大锅里舀起粥米,倒入灾民递来的碗中。
每一勺,她都刻意沉底,尽量捞起底下更厚实的米粒。
看着面前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百姓接过粥碗时眼中流露出的真切感激,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包裹了她。
尽管手臂很快酸软得微微发抖,她却干得格外起劲。
很快,排队的灾民们便发现这位容貌娇美的小姑娘手下格外“大方”,她这边的粥总是显得格外稠厚,越来越多的人涌向了姜妧所在的粥棚前,队伍迅速拉长。
一旁正忙着添柴煮粥的妇人见状,忍不住凑过来低声劝道:“姜姑娘,您心善,咱们都知道。可您这样分粥,这粥……它不经分啊。这次送来的粮食虽说不少,可下一批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咱们细水长流,让大家多喝几顿稀的,总比饥一顿饱一顿强啊。”
姜妧闻言一愣,舀粥的动作顿在半空,她光想着让人吃饱,却忘了考虑其他问题,看着锅里下去小半的粥,的确是她考虑不周。
她手中的铁勺在锅里迟疑地搅动了一下,舀起一勺,犹豫片刻,最终也只是象征性地抖落了几粒米,依旧将那满满一勺浓粥倒进了面前一位老妇人碗中。
那老妇人身边跟着个瘦小孙子,她双手颤抖地接过碗,连声道谢:“多谢姑娘,多谢姑娘!您就是那位姜姑娘吧?活菩萨啊!先前没能见着您真容,没想到姜姑娘不仅人美,心肠更好,真是仙女下凡呐!”
周围的人群得知她姓“姜”,顿时响起一片附和与称颂声。
姜妧一听便知他们是将她误认作了先前那位和她同姓的“姜姑娘”,连忙摆手解释:“我不是……”
话未说完,那老妇人已拉着小孙子朝她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姜姑娘!我老婆子吃不多,这些足够我和孙儿饱腹了,多谢您的大恩!”
说罢,便端着那碗沉甸甸的粥,颤巍巍地领着孙子走到一边去了。
剩下的人依旧满口赞颂,姜妧几次想解释,却都被淹没在一片感激声中,众人只当她是谦虚,无人细听。
姜妧解释无力,只得默默讲话咽回肚子里里,继续舀粥。
一旁的祁风刚扛完一袋米,转头就见自家姑娘舀粥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那沉重的铁勺,忙快步上前,不由分说地接了过来,低声道:“姑娘,您去歇歇,属下来。”
姜妧的胳膊早已酸软得不听使唤,便也不再勉强,将位置让给了祁风。
她走到一旁稍空的地方,随便找了个倒扣的木架坐下,揉着发酸发胀的手臂和手腕。
一名士兵走了过来,向她拱手道:“姜姑娘,关将军怕姑娘劳累,特地备了马车让姑娘歇息片刻,姑娘请随我来。”
姜妧诧异,关卿卿什么时候对她这么关爱了?
是因为觉得她这两日表现的好,所以对她有所改观?
可她昨晚才将萧绝气昏……
她顺着士兵所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确实停着一辆青布毡篷的马车。
她看向面前的士兵,容貌普通,并无什么特征,穿着也与周围维持秩序的兵士无异。
虽觉得有些突兀,但想着或许是关卿卿知道她身子弱,便点了点头:“多谢关将军费心,有劳带路。”
说着,她起身,跟着那名士兵朝马车走去。
刚一踏入马车,姜妧便被车内景象惊住了。
与外表的朴实无华截然不同,车内的布置堪称奢华至极。
四壁裹着柔软的锦缎,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座位上更是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软垫,几乎将整个车厢填满,坐上去仿佛陷入云端,舒适得有些过分。
空气中还飘荡着一股淡淡的安神香,闻着便令人凝神静气。
关卿卿这是……打劫了哪个富户?
车外,领她过来的那名士兵的声音传来:“姑娘,桌上有水,您可以用一些,解解乏。”
忙了大半日,姜妧确实有些渴了。
压下心头的怪异感,她应了一声,依言倒了一杯。
这水入口清润,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的甜味,很好喝,不过这个味道,她似乎在哪里尝过,一时却想不起来。
就在她正回忆这熟悉感从何而来时,马车轻轻一晃,竟然哒哒地开始缓慢移动起来。
姜妧一怔,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粥棚在数米开外,关卿卿不过是让她休息,为何马车会动起来?
莫非是……劫!匪?!
她急忙想开口询问车外的士兵为何驾车,刚一张嘴,却猛地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感,她四肢脱力,身体不受控制地软倒下去。
“哐当——”手中的白玉茶杯脱手掉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姜妧软软地倒在身后那堆软垫上,意识逐渐开始模糊,一个念头闪过脑海,让她一时无力吐槽。
原来车里这么多软垫是这个作用……怪周到的。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微弱,根本没办法传出车外。
昏沉地感觉越来越强烈,姜妧指尖用力掐着掌心,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实在不明白,这些劫匪劫她干嘛?
贪图她的美色?
不至于吧,这里都吃不饱了,她难道秀色可餐到这种程度?
劫粮食也比劫她实用。
还是打算要挟……呃,要挟宋国公?
她正用混沌的脑子胡思乱想,就在这时,车外忽然传来了关卿卿的声音。
她似乎正朝马车这边走过来,带着点疑惑问道:“这车里干什么的,车里什么声音?”
姜妧闻声,心中顿时燃起希望!
只听车外那士兵镇定自若地回答道:“回关将军,车里是先前问百姓借来的一些碗碟,有些用不上的,属下正要给送还回去。许是刚才被路上的石头颠了一下,磕碰到了。”
关卿卿闻言,并没多做怀疑,嘱咐道:“小心着点,别给人碰坏了。”
“是。”士兵恭敬应声。
关卿卿!!!
姜妧在心中呐喊。
她用尽全力将刚才掉落在脚边的杯盏再次踢了一脚,杯盏滚了几圈,与木质车板碰撞,又发出了一声不算轻微的声响。
关卿卿的脚步声果然停住了,她回过头,瞪着那驾车的士兵,语气带上了几分不耐和火气:“让你小心点没听到啊!毛手毛脚的!”
士兵连声赔罪:“是是是,属下一定小心。”
姜妧:“……”
听着关卿卿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她心中最后一点希望彻底破灭,姜妧看着车顶一时无语凝噎。
她跟关卿卿的八字,绝对不太合。
这个念头刚落,黑暗便彻底吞噬了她所有的意识。
几个粥棚依旧忙得热火朝天,人声鼎沸。
关卿卿巡视了一圈,看了看白时薇和另外几处的情况,最后才到姜妧负责的那个粥棚。
见棚下只有祁风一人忙着施粥,关卿卿撇撇嘴,走过去道:“祁风,你家姑娘呢?这才干了多大一会儿功夫,就躲懒去了?矫情!”
祁风手中铁勺未停,只抬起眼皮,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一旁正忙着添柴煮粥的妇人看不过去,帮忙解释道:“关将军,您可错怪姜姑娘了!姜姑娘心善,舀的粥都比别处稠厚,所以排她这队的人格外多,姑娘实在是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才去旁边歇一歇的,可不是偷懒!”
关卿卿闻言,看了看这边明显比其他棚子长出一截的队伍,心里也明白过来,是错怪了姜妧。
但她素来嘴硬,低声嘟囔了句:“那还不是去歇着了……”说着,像是为了掩饰尴尬,她抬手拍了下祁风,“你家姑娘在哪儿呢?我去瞧瞧她,别真累出个好歹来,回头殿下怪罪于我。”
祁风面无表情地格开她的手,声音里冒着冷气:“我主人的事,不劳关将军费心。”
话虽如此,他的目光却下意识地转向方才姜妧坐下休息的那处空地。
下一刻,祁风瞳孔骤然收缩!
那空地处的木架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姜妧的身影?!
祁风猛地将手中的铁勺扔回锅里,巨大的撞击声响,吓得附近难民惊呼躁动起来。
关卿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赶紧先安抚受惊的百姓,让那煮粥的妇人先顶上去帮忙。
她处理完,一回头,就见祁风已经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祁风站在粥棚不远处的一个空木架旁,脸色难看,他一遍又一遍地扫视着周围每一个角落,周身散发出骇人的低气压。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关卿卿追了过去,问道。
祁风看向她,语气凝重:“主人不见了!”
关卿卿闻言,心下也是一慌,她立刻环视周围,说道:“你别急,会不会是她自己觉得无聊,去附近走走?”
“不会!”祁风斩钉截铁,心直往下沉,他刚才忙着施粥,竟未留意到姜妧是何时不见的。
但更让他心惊的是,夜无痕和夜无息兄弟的气息也全都消失了!
若非同时被引开或制住,若姜妧离开,他们必会留一人传信于他!
关卿卿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忽然联想到刚才那辆奇怪的马车和士兵,一个可怕的念头猛地窜上心头。
她脸色唰地一下白了,看向祁风道:“不好!姜妧她……怕是被人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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