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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90

姬飞衡感觉自己做了一场很漫长的梦。

梦里是一望无际的雪,她听见小徒弟的哭声,可是雪太大了,她怎么走也走不出去,只能急得团团转,不停地绕圈子。

忽然,姬飞衡听见一阵悠扬的笛声,是她常吹的招魂小曲,伴着熟悉的呼唤声:“师父,师父……”

一股无法反抗的力量将她的灵魂摄来,下一秒,姬飞衡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我……”姬飞衡还有些迷茫。

眼前的小徒弟,怎么变了个样?

眉眼之间,涉世未深的稚气一扫而空,神情坚毅,长大了不少,只是眼睛有点发红。

“师父。”孙玉镜轻声唤道,“您终于醒了。”

姬飞衡循声转头,见到孙玉镜出现在眼前,顿时一惊。

洛阳距离长安,少说也有半个月的脚程,孙玉镜是怎么突然出现在长安的?

这时,姬飞衡意识到不对劲。

她昏迷前正是天寒地冻的时节,但此时各人皆是衣衫单薄,阳光洒满堂屋,大门敞开热浪袭来,分明是夏日景象。

而且,她浑身酸软,常年习武而紧实的肌肉也变得松松垮垮,浑身使不上力气。

姬飞衡压下心头的不安,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天狩二十六年,也是太初元年,九月廿八。”孙玉镜回答道,“师父,您昏迷三年多了。”

这话语平静,但却压抑着无尽的心酸。

姬飞衡看了看强自镇定的孙玉镜,又看了看伏在床前的谢柔徽,半晌,伸出双手,颤声道:“过来,让师父好好看看你们。”

“师父!”

听见师父的呼唤,谢柔徽再也忍耐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扑进了姬飞衡的怀里,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不管她长多大,吃了多少苦,在师父面前,她还是那个没有长大的小女孩,趴在师傅怀里,委屈的流眼泪。

姬飞衡拍着谢柔徽的背,安抚道:“柔徽受苦了……”

谢柔徽满眼泪花,伏在师父温暖的怀抱里,摇头道:“不苦,不苦。”

“玉镜憔悴了很多。”姬飞衡看向一旁的孙玉镜,欣慰道:“你是我的首徒,我一向很放心。”

闻言,孙玉镜的眼眶红了。

……

太初元年,十月初十。

玉真观山门大开,香客们携老扶幼,手提花篮香烛,络绎不绝。三清殿前两尊巨大的青铜香炉,缓缓地吐出青色的烟雾,丝丝缕缕,不曾断绝。

大殿之上,一群青裳彩帔的女冠手持拂尘,肃穆低首,在三清祖师高大的金身下,诵念道经。

谢柔徽也在其中。

在一群穿戴一致的女冠当中,她毫不突出,也没有任何的违和感,她好似属于这里。

她本来就属于这里。

她从小在这里长大,外在给她一切的身份,都比不过内心的认同。

——玉真观谢柔徽。

今日或许又要有些不同了。

诵经声不知何时停下,谢柔徽抬头,迎着众位师姐妹的目光,看向最前方。

师父盘坐在上首,正微笑地望着她。休养了半个月,师父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已经能够下床行走了。今日,是她第一次正式出现在人前。间隔三年之久。

三清殿里里外外挤满了人,人头攒动,摩肩擦踵,齐齐抬起头,直视着高台之上的清水散人。

“清水散人回来了啊。”

谢柔徽听见香客们的议论声,好奇、喜悦、疑惑,什么样的语气都有,姬飞衡同样也听见了。

她的目光越过众人,独独落在了谢柔徽身上。

“柔徽,过来。”

谢柔徽应声而起,听见了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脏。她的名字,她的相貌,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所有人都在看着她,有的人认得她,有的人不认得她。但没有人会把她和长安的谢柔徽挂钩。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谢柔徽,那就是玉真观的谢道长。

不。

以后还会有人叫她,持一道长。

“古人有云:昔之得一者,天得以一清,地得以一宁……”

姬飞衡徐徐说道,喧闹的人群渐渐平息下来,安静看着高台上的二人。

三清殿上、阶下,一片寂静。

纵然有谁想要开口说话,但慑于这肃穆的气氛,也都咽回了腹中。

唯有姬飞衡的声音不急不缓,诵到完全篇:“……不欲琭碌如玉,珞珞如石。”

谢柔徽微微低头,迟迟却没有等到师父亲手为自己戴上道冠。

她疑惑地抬起头,却看见师父正直直盯着她的身后,神情复杂,难以言喻。

“师父。”谢柔徽轻轻地唤了一声,也想要转头望去。

姬飞衡察觉到谢柔徽的举动,敛起神情,柔声说道:“今赐尔道号持一,惟愿吾徒固守本心,形声俱妙,与道合真。”

谢柔徽忙低下头,自然也没有看见隐在人群中,凝望着她的一道身影。

戴好芙蓉道冠,姬飞衡为她梳理了一下头发,满意地点点头。

谢柔徽仰起脸来浅浅一笑,长眉如黛,唇若朱砂,宛若明珠生晕,美玉莹光。

头上的芙蓉冠,身上穿的群青道袍,则为她添了一种神圣凛然的气质,飘渺若世外之人。

谢柔徽行了一个大礼,端端正正地道:“弟子持一,谨记师父教诲。”

姬飞衡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让她坐回去了。

诵念经书的声音又如常响起,姬飞衡开始为台下香客讲解方才所讲的经文。

人声鼎沸,降真香萦绕不散,所有人争先恐后,想要挤进三清殿内,再靠近一点聆听清水散人的教诲。

唯有一人,逆着人流,默默而去。

谢柔徽坐在诸位师姐妹之中,双目炯炯有神,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上方,全神贯注。

鬼使神差,她回过头。

只见人头涌动,如同潮水一般望不见尽头。白烟自香炉中升腾而起,氤氲了香客的面容。

谢柔徽一个个看过去,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或男或女,或高或矮,都带着虔诚的神色。

谢柔徽望着人群,心中忽然生出失落,但又不知这失落从何而来。

师父看了过来,谢柔徽连忙抬头,作专心聆听状。

白烟越飘越高,飘向天空,升入云端,似乎将世人在神佛前渴求的心愿,诉诸于九天之上。

姬飞衡一连讲了三日道经,玉真观门庭若市,车马不绝。

“师父,喝药吧。”谢柔徽手捧着一碗乌黑的汤药,走了进来。

姬飞衡收回运功的手,平息内力,睁开双眼,接了过来。

“什么时候走?”姬飞衡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边的药渍,问道。

谢柔徽捧着空碗,犹豫道:“明日吧。”

“这么急?”姬飞衡挑眉,讶然道。

她苏醒不过半月,谢柔徽便急匆匆地要走。

谢柔徽点头:“是。”

她怕再不走,自己就会越来越舍不得离开了。

“准备去哪里?”姬飞衡没有不舍,而是兴致勃勃地问道。

谢柔徽早已想要了,毫不犹豫道:“一路北上,到并州去看看。”

并州接壤匈奴,治下朔方、定襄、云中各郡,皆是军事重镇。其中朔方郡,最为紧要。

姬飞衡一愣,道:“最近北边可不太平。”据说匈奴人又有异动。

谢柔徽点头,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要去。

“朔方……”姬飞衡喃喃道,想起十一年前,大燕征讨匈奴。

她虽是江湖人士,萍踪浪迹,然而位卑未敢忘忧国,在洛阳登高一呼,集结众多江湖豪侠,一同北上。

一去,便是三年。

当初同去的姐妹兄弟,皆埋骨边塞,只有她一人回来了。

姬飞衡心中悲怆不已,脸上也流露出几分,谢柔徽见到师父这般神情,也默默不语。

良久,姬飞衡才道:“你既然打算去并州,便代为师拜见两位故人。”

“一位是朔方郡守樊永珏,一位……”

姬飞衡略一停顿,凝眸望着谢柔徽,目光细细的在她的脸上描摹。她饱满的额头,秀气的黛眉,尤其是脸上坚毅的神情,几乎与故人如出一辙。

姬飞衡恍惚半晌,这才开口说道:“……另一位则是雁门守将郑观澜。”

秋风瑟瑟,转眼之间,葱郁翠秀的景致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满地枯黄。

谢柔徽离开洛阳的那日是一个极悲凉的秋日,好似整个洛阳在为她践行。

没有兴师动众,谢柔徽本打算留一封信,趁夜色离开。

可孙玉镜沉静的眼,直直望着她,一言不发,谢柔徽最终还是妥协了。

姬飞衡与孙玉镜从玉真观一路相送,送出洛阳城外数里。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她停下脚步,说道。“师父,大师姐,早点回去吧。”

清晨,山林间浓雾未散,连鸟雀还埋在羽毛中安睡,静谧无声。

纵然谢柔徽并非第一次下山,但孙玉镜还是一遍遍的叮嘱,不厌其烦。

谢柔徽都一一点头应下。

待到姬飞衡,反而是谢柔徽满眼担忧。

“师父,我不在,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谢柔徽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要少动武,多休息,不要再偷偷喝酒了……”

醒来这两个月,姬飞衡半夜起床,被谢柔徽发现,至少偷喝了三回酒。

姬飞衡闭上眼睛,有气无力地道:“知道了,知道了……”再念叨下去,她的耳朵都要生茧了。

她三年都没喝酒,如今才醒来,可不是馋得不行。

见她如此,谢柔徽笑了笑,说道:“师父,我会经常写信回来的。”

姬飞衡颔首,望着她,倏然正色:“江湖险恶,千万小心。”

谢柔徽挎着一个包袱,背上负着一柄长剑,向师父与大师姐依次行过一礼,翻身上马。

马蹄踩过满地红枫,响起一阵咔嚓的清脆声响。

眼前熟悉的景象飞速后退,谢柔徽不是第一次离开洛阳,但这一次眼眶里却忍不住涌出眼泪。

因为在分别的这一刻起,就有人在等候、盼望她回来了。

悠扬的笛声忽然响起,若日出之阳,剪开了云间的晨雾。

林间栖息的鹰隼长嘶一声,张开的双翼携着夜晚的凉意,飞向旭日之上。

笛音清越,飘荡在群山万壑之,直到谢柔徽的身影再也不见,转而婉转。

曲调之中,即有不舍又有欢喜,渐渐低沉下去。

一曲终了,姬飞衡幽幽地放下竹笛。

转头正要开口,见孙玉镜长眉紧拧,正一脸凝重地望着一个方向。

姬飞衡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她的眼力何其高明,一瞬之间,便看见了山腰上一座古亭。

好似不能见人一般,亭子四面围着纱帘,将里面的景象遮得严严实实。

姬飞衡瞳孔骤缩,“是他?”

“是他。”孙玉镜点头。

“他……”姬飞衡握紧手中的竹笛,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将竹笛放在唇边,想要以内力催动笛音,震慑有心人。

孙玉镜按住她的手,冷静地道:“先等等。”

师父刚刚醒来,不宜动用内力。

如此说着,孙玉镜掩在衣袖下的五指银光一闪,五根银针贴在指腹上,寒光凛凛。

面上也如覆着一层寒霜。

亭中,元曜负手而立,山风灌进他的宽大的衣袖里,猎猎作响。正红色的腰带妥帖地束在腰上,勾勒出劲瘦的线条。

眼上蒙着一道白绫,在脑后打了一个结,与发丝一同在风中飘舞。

“风大。”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从身后为元曜披上一件大氅。

元曜低下头,顺从地让母亲为自己整理衣领。

太后走到亭子边上,迎风俯视,轻柔的话语顺着风飘进元曜的耳中:“那孩子已经走了。”

元曜看不见东西,但听见笛音渐趋于无,便也知道谢柔徽已经走远了。

太后问道:“不当面道别吗?”

他有什么资格呢?

她不会想见他。

他也不希望让她看见自己这副样子。

元曜抚上双眼,唇边含着浮于表面的笑。一眼看去,这笑实在苦涩,就像是不曾去芯的莲子。

雪白的莲肉里,藏着一个莲子心。看上去很美,但吃进口中,却满是苦涩。

“若是现在派人去追,还来得及。”

元曜的心开始抽痛。心中有一个疯狂的声音出现:是啊,还来得及。

只要把她留下,留在他的身边。就算她打他骂他,他也无怨无悔,甘之如饴。

把她留下来吧。

让她永远地留下来,陪伴在你的身边。

有人在元曜的耳边低语充满了扭曲的**。

时日久了,她总会心软的。

元曜微微张开口,还没说话,便又听见太后说道:“她们看过来了。”

元曜恍然,胸口开始抽痛。

她不会心软的。

胸口的这道旧伤,就是最好的证明。

元曜抵住胸口,仿佛能抵御住一阵一阵向他涌来的刺痛。

他爱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一个笑起来眉眼弯弯的人,会跑会跳,不是一个行尸走肉。

她不是可以被囚禁在笼子里的鹰。

况且,再华美再坚硬的囚笼,只要笼子开了,被束缚在里面的鹰,还是会飞出来。

鹰是属于天空的。

而一个人,也不能属于另外一个人。

即便一个人的身份再尊贵,权势再大,手段再高明,拥有的也只是□□的屈服,永远也得不到灵魂的相拥。

元曜仰起头,感受到吹拂在脸上的冷风。

他活了二十二年,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想要的,是从前的谢柔徽,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谢柔徽。

不要恨。

如果爱到最后只剩下恨,他愿意放手。

三年前,那把穿透心口的匕首,没有让他放手,却如同蛛网,令他越陷越深。

可是三年后的今日,见到她的眼泪,他终于放手了。

一千个日日夜夜,长安的寝宫里盘旋着巫祝的祷告,她的魂魄却没有一日入梦来。

无数的不眠之夜,再见一面都只是奢望。

上天垂怜,让他知道,她还没有死。

足够了。

日后,他还可以听见关于她的只言片语,还可以反复回味他们相见的每一瞬间。

足以他度过漫长的黑暗。

足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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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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