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餘暉透過百葉窗,在木地板上拉出長長的斜影。邵苗吃過幾次藥,感覺鼻塞緩解了些,正抱著筆電在沙發上修改論文。林振宇則坐在旁邊唯一的單人椅上,對著平板電腦處理郵件,但指尖在屏幕上滑動的速度明顯慢於平時,眉頭也微微蹙著,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空氣裡只有鍵盤敲擊聲和偶爾的翻頁聲。邵苗抬起頭,目光從屏幕移到他身上,觀察了他一會兒。他這種沉默,不同於平時沉浸在工作中的專注,更像是一種悶悶不樂的自我封閉。
她想起肖瑜的話,也想起這段時間自己慢慢摸索出的經驗。如果他真的想徹底躲起來,會直接找藉口離開現場,或者散發出更強烈的「請勿打擾」氣場。而現在他雖然沉默,卻仍留在她視線可及的範圍內,表情裡與其說是抗拒,不如說是……糾結和一點點不易察覺的委屈?
她合上筆電,輕輕咳了一聲,打破沉默:「林總,你是不是不舒服?也被我傳染了?」
林振宇猛地回神,抬頭看她,眼神有些閃躲:「沒有。不是感冒。」
「那你看起來……好像有心事?」她試探著問,語氣放得很輕。
他抿了抿唇,垂下視線,盯著平板漆黑的屏幕,沒有立刻回答。這種欲言又止的狀態,更印證了邵苗的猜測——他並非完全拒絕溝通。
她忽然起了個念頭,放下筆電,往他那邊挪了挪,雙手托腮,用一種近乎哄小孩的、帶著點戲謔又溫柔的語氣問道:「來,告訴姐姐,是誰惹我們林三歲小朋友不開心了?」
這個稱呼和語氣太過出乎意料,林振宇瞬間耳根通紅,有些窘迫地瞥了她一眼,卻意外地沒有感到被冒犯。反而……她那帶著笑意的眼睛,像溫暖的陽光,讓他緊繃的神經鬆懈了一點點。他發現,自己似乎……有點吃這一套。
他猶豫再三,還是開了口,聲音低沉:「昨天下午……在便利店。那個店員……她誤會了我們的關係。」他省略了最尷尬的細節,但邵苗幾乎立刻腦補出了場景——以他這種臉皮薄又較真的性格,被陌生人誤會同居甚至更多,絕對是大型社死現場。
「她說了些……不太合適的話。」他頓了頓,語氣帶著自責,「我考慮不周。這樣住在你這裡,可能會給你帶來不好的影響。我明天還是去找酒店吧。」
原來是為了這個。邵苗心裡鬆了口氣,又有點想笑。她搔搔頭,語氣輕鬆地說:「哎呀,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呢。就這個啊?」
她看著他依然緊繃的側臉,繼續解釋道:「首先,在歐美國家,這種事情真的沒太多人在意,鄰居也好,店員也好,都是過眼雲煙,他們轉頭就忘了。其次,」她頓了頓,語氣認真了些,「我唯一擔心的,從來不是別人怎麼看,而是你睡那個沙發實在太委屈了。我昨晚起來喝水,看你縮在那裡,翻個身都困難,看著都難受。」
她的話像一陣溫和的風,輕輕吹散了他心頭的烏雲和自責。原來她不在意外界的眼光,只在意的……是他的舒適。
「可是……」他還想堅持。
「沒有可是,」邵苗打斷他,站起身,雙手叉腰,做出一個「我說了算」的姿勢,「既然你留下來是為了『順道討論工作』,那保證合作夥伴的休息質量,也是項目順利推進的重要一環,對吧,林總?」
她眼裡閃著狡黠的光,繼續說道:「所以,我提議,我們來解決這個睡眠問題。方案一:你睡臥室,我睡沙發。方案二:我們都睡臥室。」
林振宇聽到第二個方案,瞳孔微縮,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邵苗看著他瞬間僵住的表情,忍不住笑出聲:「你想哪裡去了!我意思是,臥室那張是雙人床,足夠大,我們可以中間用枕頭或者被子做個『三八線』,楚河漢界,互不侵犯。這樣總比你擠沙發強吧?」
這個提議太過大膽,卻又該死地合理。林振宇的大腦飛速運轉,試圖找出拒絕的理由,卻發現除了「於禮不合」這種蒼白無力的說法,從實際角度出發,這確實是最優解。而且……內心深處某個隱秘的角落,竟然可恥地對這個方案產生了一絲……期待?
他掙扎了片刻,最終,在邵苗坦然而帶著點期待的目光中,極輕、極快地點了一下頭,幾乎是從喉嚨裡擠出一個音節:「……嗯。」
「那就這麼說定了!」邵苗一拍手,像是解決了一個技術難題般開心。
夜深,當林振宇從浴室出來,看到床上那道由兩個額外枕頭和一條捲起的毛毯築成的、頗為壯觀的「邊界牆」時,嘴角忍不住微微抽動了一下。而邵苗已經換好了保守的長袖長褲睡衣,躺在屬於她的那一側,背對著他,彷彿已經睡著了,只是微微泛紅的耳根暴露了她並不平靜的內心——不過,還幸林振宇毫無所覺。
他小心翼翼地躺到床的另一側,身體僵硬,盡量不越過雷池半步。關掉床頭燈,黑暗籠罩下來,身邊傳來她均勻的呼吸聲,以及淡淡的、屬於她的氣息。一種從未有過的寧靜與奇異的親密感,將他緩緩包圍。
沙發的難題解決了。而某種無形的、橫亙在兩人之間的障礙,似乎也在這個夜晚,被悄悄挪開了一小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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