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易轻笑一声,觉得自己的疲惫好像减少了几分,脑子清明了,就想起来自己要去做什么了。
他迈步就走,许元佑也跟着他,琴盒一颠一颠的在她后背晃,肖易在高处看着她圆润的丸子头,感觉她像一个小鹌鹑,走急了就少不了乱晃。
肖易笑问:“跟着我干什么?不怕我把你卖了?”
许元佑倒是无所谓的开口:“现在贩卖人口罚的更重了你知道吗?”
肖易无力的笑笑,刚想劝她回去,就见她把琴盒扔给了自己,一溜烟就跑进了一旁的超市。
“你在这等我,我马上来。”
她安排的明明白白,肖易也乖巧的找了一处人少的地方,安静的等她。
不一会许元佑就出来了,背着手不知道偷偷摸摸藏了什么。
她犹豫了一会才走了过来,振振有词的说:“我听别人说心情不好就喝点白的。”
“这个给你。”
肖易拎着琴盒,眨眼看清许元佑手上的东西,一排AD钙奶,甚至贴心的插好了吸管。
肖易被她稀奇古怪的想法逗笑,“这就是你说的白的?”
许元佑一手抢过琴盒,一手把AD钙奶塞进他手里,有些横的说:“我说它是白的它就是,再说了,未成年人买不了酒,你就凑合凑合。”
肖易无奈的笑,拆了包装分给许元佑两瓶,继续向自己要去的方向走,许元佑吸了一口奶,也不问他要去哪里,就紧紧的跟着他。
肖易颠颠手上的两瓶AD钙,沉默的走着。
他的难过,又一次被她发现了。
一路无话的走到三角公园,空旷的公园只剩满地干枯的落叶。
“拉二胡的大爷冬天走的这么早啊?”许元佑咬着吸管说。
肖易摆正相机按下快门,又仔细看了看自己拍的照片。
肖易:“你常来?”
许元佑:“也不算常来吧,就是有时候会路过,这边的大爷拉二胡拉的特别好。”
肖易又换了角度按快门,“他要是知道你这么说,应该很开心。”
许元佑丢掉空瓶,又换了另一瓶:“你认识他们?”
肖易放下手里的相机,双臂颓然的放在身侧,闷声说:“嗯,每次坐在中间的是我外公。”
还没等许元佑说出“这么巧”,肖易就接着说道:“他以前想让我跟着他学二胡,我没学,他气坏了。”
肖易好像陷入了自己的回忆里,走到一旁的石桌旁,用手捡起落叶,露出棋盘的原样。
“在这里,他教我下象棋,后来他下不过我了,就不和我玩了。”
“我以前很烦他下棋,他一下棋就忘了来学校接我,每次我作业都快写完了,他还不来。”
许元佑笑了声:“你外公棋瘾还挺大。”
肖易又不舍的碰了碰棋盘,颀长的手指捻了捻桌上的灰,“是,有一次他赶着去下棋,都没注意我还没上车,到了学校才发现后座没人。”
许元佑本想笑,但肖易的表情让她笑不出来,他明明说着好玩的事,可神情却像是被抛弃了一样,微红的眼眶,无措的眼神,都让他迷茫而无助。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等着肖易的下文。
“但他现在可能都拿不起来棋了,甚至清醒的时间都很少。”肖易背过身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都有些颤抖。
许元佑听到这句话心里蓦然一沉,果然这一段话都是在回忆,在道别。
她走到肖易面前,他的面容疲惫,一双眼烧的通红,却还是忍住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唇角倔强的抿着,竭力的掩藏自己的脆弱。
许元佑抬头望他,忽然明白那句话:人和人之间最大的坦诚,是眼泪。
许元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却下意识的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发,企图用长辈的方式让他感到一丝慰藉。
对视很久,许元佑温声说:“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但我的肩膀可以借你靠一靠。”
肖易看着她薄薄的肩膀,还要硬撑着说,笑了笑,闭眼把头埋在了她的肩上。
许元佑被他压的后撤一步,但还是用力撑住了,肖易闭眼抱住了她,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许元佑身上。
馥郁的柑橘香充盈着鼻腔,闭眼之间,肖易强忍的一滴泪落在了她的衣服上。
靠一会,靠一会就好,他想。
许元佑费力的伸手环住他,曾经那个无论怎样都挺拔傲然的少年,如今也因为亲人的离开脆弱落泪,她一下一下的轻拍着肖易的后背,努力的想让他感受到安全感。
过了很久,久到许元佑以为肖易睡着了,可她知道,现在的肖易又怎么可能安心的合上眼。
“肖易,亲人离开真的是很难过的一件事,你那么聪明,我也不能用会变成星星的那一套来安慰你。”
肖易果然醒着,他贪恋的抱着许元佑,在她的肩上点头,发丝轻轻蹭过她的脖子,许元佑轻微的缩了缩。
“但我很久以前看过一本书,那本书上说:一个人的离开,是因为他的爱用完了,现在要换别人来爱他了。”
“所以你别难过,他肯定会幸福的。”这样笨拙的话,已经是许元佑深思熟虑很久才想出来的结果。
肖易还是伏在她的肩头不动,半晌,才传来带着鼻音的话:“那本书是叫许元佑是吗?”
许元佑叹了口气,“要不要这么聪明啊,肖易。”
肖易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神情,除了眼角的点点微红,别的地方没什么异常。
他沉默着,仔细的拍完了这个很小的公园,他收好相机,就像收好回忆。
要离开时他释然的回头看了一眼,转眼向许元佑笑,街边昏黄的路灯亮了。
他一手捏着相机,不管微红的眼眶,轻扬起唇角,“你说的对,现在要换别人来爱他了。”
许元佑跨步上前,认真的说:“爱你的人也不会少,还有我陪着你呢。”
肖易察觉到眼眶温热,不好意思的错开眼神。
“我看你是想占我便宜。”他用玩笑掩饰自己现在的慌张。
“我认真的好吗!”许元佑才发现自己的这句话多么的有歧义,追上去为自己正名。
肖易按住一旁激动的女孩,“我也是认真的,现在你要回家了。”
许元佑也骤然察觉时间晚了,飞一般都拿起被她抛在一边的琴盒。
嘴里念叨着:“完蛋了完蛋了,这下回去又要挨骂了。”
她站在路边打车,上车前还不放心的叮嘱:“你快回去陪陪你外公,还有,不要太伤心,他看见会比你还难过的。”
肖易拍下出租车的车牌,乖巧点头:“嗯,我记得。”
许元佑安心一笑,这才上了车,隔着车窗还在向他摆手。
肖易又看了一眼车水马龙的长街,独自的踏上回医院的路。
还好这次他不会恍惚到找不到路了,因为刚才有一个人说,她陪着他。
新年的清晨,肖易永远的失去了那双上学路上牵着他的手。
明明是万物伊始,可他却要面对终结。
墓地选在山上,那是很晴朗的一天,怀里的肖湘执拗到抱不住,小手不断的向骨灰盒那里扑腾,嘴里不清楚的哭喊着:“要外公,要外公。”
肖易抬眼向上看,然后用指腹轻柔的抹去肖湘脸上的泪珠,柔声安慰:“湘湘乖,不要吵外公。”
肖湘虽然年龄小,但却懂事,听了肖易的话,就乖乖的窝在他的怀里,也不出声哭闹,只是豆大的眼泪一滴一滴的从脸颊滑落。
一切结束的时候,肖易只觉得浑身的力气被抽尽,他仿佛行尸走肉一般的回到家里。
小区门口的孩子笑闹着,超市门口摆放着成堆红色的礼盒,此起彼伏的摔炮声不断响起,可他沉入深水,几乎喘息不了。
“新年快乐!”门口的保安大叔热情的招呼着他。
良好的教养和习惯性的礼貌让肖易下意识的抬头回应:“新年……”
可后两个字却像卡在了嗓子眼里,他说不出来,只有他自己知道:
新年,不快乐。
年后短短七天,大家又回到了学校,大部队回来之后,也不再继续分成AB班,又回到了原有的班级。
地狱般的实验楼,终于可以离开。
从肖易进班门的那刻起,许元佑就在有意无意的打量他,观察他的情绪。
肖易自然也察觉到了,在许元佑不知道瞟了第几眼的时候,他单手拿书挡在了她面前。
“怎么?几天没见,眼睛都快掉我这了。”他隔着本书对许元佑说。
许元佑拿开碍事的书,蹙眉担心的问他:“你真的没事?”
许元佑水润的圆眼一眨不眨的看他,看的肖易心软,他答应说:“没事,他已经走了,至少不用再那么痛苦了。”
“我们也该往前看。”
肖易说这句话时,周身环绕着一种平和,是历经起落之后的平静,生死别离之后,沉淀给他的是成长。
许元佑这才放心,把他的书拍在桌上,看他说:“好,我们一起往前看。”
肖易浅笑,点了点头。
相比起其他班,四班的任务就太过沉重,基础的课程不能丢下,竞赛又迫在眉睫,被迫的两手抓两手硬,班里上空都环绕着死气沉沉。
新年后的第一次联考选在了元宵节这天,团圆的节日,他们经历了一次毁天灭地的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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