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寒料峭,屋檐边瓦上挂着冰坠子,一排过去,好似透明的雪帘,被屋内传上来的热气一烘,滴答滴答落下水来。
下午四点左右才忙完,收拾完屋子我从背包里拿出两袋方便面,准备将就用热水泡了下。
令将沉应该是吃不惯的,从小锦衣玉食,泡面这种垃圾食品十几年来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饭桌前。
我想了会儿,把羽绒服裹紧,在背包里翻来翻去拿出一张红票,转头朝他说:“把门边的伞给我。”
“哥,你去哪儿?”他一边把伞撑开举过我的头顶,一边问。
“马上回来,去厨房用灶烧点水。”我接过伞柄就走,挥挥手让他回去。
年三十小卖部的生意最好做,但初一到初七的生意也不差,我到的时候几个还没我腰高的小屁孩正凑巧买仙女棒。
“哥,再买两捆吧,求求你了。”
一个穿着红棉袄的小女孩拽着他哥的衣角,可怜巴巴得,小嘴瘪起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不行,小玉,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买了两捆我们就不够买糖吃了。”
想到还要吃糖,小女孩舔了舔嘴唇,眼珠子打转,点点头说好吧。
来的路上我在心里就盘好了要买什么东西,最基础的米面粮油是要的,又买了袋盐和糖,最后选了俩保温壶。
小卖部经营好多年了,老板是一对老夫妻,都姓苏,七十多岁,身子还算硬朗。一年到头我也就回来一次,估摸着认不出我,也就没搭话。
“叔,多少钱?”
“一起八十六。”
我把一百块毛爷爷放到柜台上,“不用找了,剩下的给他们再买捆烟花。”
“是小南吧?”老王扶着柜台站起来,戴着老花镜凑近我,仔细打量上下我。
“哎!是的,苏爷爷,您认出我啦。”
“可不嘛,每年就回来一次,每次回来不都上我这来买点东西,况且你妈妈小时候还是我看着长大的呢!”
说是陈年往事,老人就忍不住回忆,眼底暖了几分,不过老王也就说了几句,再想说些什么,也只有一声叹气了。
“她可是我们这方圆百里顶靓的女子……”
我垂下眼艰难勾起嘴角,拎着红袋子悄无声息重新走近雪地,身后俩小孩拿着两捆仙女棒和一袋糖兴奋得哈哈笑。
门坏了半扇,只能先立着当个假门头,做个挡风木板,我提着两大袋子侧身进去,还没进屋里,就被小厨房冒出来的烟呛到。
我立刻把拎着的东西放下,跑到厨房,只见十平不到的小厨房充满了浓烟,灶口里塞满了木头和不知道哪年的玉米干棒子,火大得要喷出来了,空气里到处都是烟雾。
“哥,你终于回来了,刚刚火很小,我就塞了几块木头进去,没想到成这样了。”
我一把拉开他,“站我身后,躲远点。”
我用火钳夹着里面多余的几块木头扔到外面雪里,再回去把里面木头横竖摆好架空,把窗户推开。
很快,呛鼻嗓的烟雾散去,两个大锅中间烧水的小口咕嘟咕嘟往上冒,我让弟弟把用空的水壶拿来,再让他把两袋泡面放好调料包端过来。
热水壶灌满,剩下的水正好够我俩泡面的,我把筷子烫了下消毒,递给他,他一接过我就自己先吃起来了。
实在是饿了,一回来一顿折腾,又是打扫又是换衣服,还知道了弟弟对自己的心思,身心俱疲。
现在我只想吃饱洗漱完好好睡一觉,什么也不想想了。
令将沉是第一次吃泡面,小时候在家里看到电视剧里人家小孩吃也嚷嚷着想吃,但令妈妈不允许,她总是对这个儿子过分担心,以至于令将沉的童年幸也不幸。
我坐在长木凳上,弟弟坐在小板凳上,两天长腿委屈折叠着,和我的腿别在一块儿,他的脚踝时有时无蹭着我的裤脚。
我这个弟弟光是看着就很乖,从小被教养得很好,我低头看着吃面的弟弟,忽然忆起当年得知他到来这个世界时的厌恶。
可随着岁月的消磨,长大后,我偶尔会觉得,他可能是老天赠予我的一份礼物。
有人是唯物主义,有人是唯爱主义,但他一定是唯哥主义。
好东西永远给我留一份,我只要回来他必定提前在门口迎我,有时候成绩没有达到令父的期望被指责,弟弟也会帮衬我这边。
在人类千丝万缕的关系中,我们没有血缘,却有一线羁绊。
“哥,明天还吃泡面吗?”
弟弟喝完最后一口汤面,扭过头用那双平静又含笑的眼眸看我。
我摸了摸他的头,安慰他说:“明天不吃泡面了,哥给你烧肉吃。”
他顶着后脑勺在我掌心主动蹭了蹭,开心得眉飞色舞:“听哥的。”
这副样子可一点儿不像他在家,这会儿的他乖顺,趴在我腿上,像一只被摸得很爽的柴犬。
屋里一共两间房,我住的是小时候姥姥住过的房间,不大,但躺在床上,就如同回到了小时候的光景。
睡前我特意烧好了两壶热水,一人一屋一壶,令将沉接过的时候扯了扯我的袖子,眉头紧锁,低声问:“哥,真的不能和你睡一起吗?”
我拉下他的手,捋顺褶皱,坚决道:“不行,有两间房为什么要一起睡。”
弟弟眼神落寞了,据理力争:“可是我们小时候都是一起……”
“你自己都说了是小时候,小时候你只有缠着我跟我睡才能睡着,现在你早就长大了,再睡在一张床上不合适。以前是没办法,你哭着不睡我只能带你一起,否则我也没法睡!”
今天舟车劳顿,又是赶车又是清扫,还被弟弟发现自己隐秘的一面,情绪到了也要有点绷不住。
令将沉被我冷漠的拒绝震在原地,我亲眼看着他眼中聚焦的光点一点点暗淡,直到垂下头,他松开我,转身放下水壶,只露出半张不真切的脸。
立体五官被灯光割裂成斑驳的影子,他不自然得像个提线木偶般牵起嘴角,卷翘的睫颤似断翅蝴蝶失去生命前的一瞬挣扎。
“哥,我知道了。晚安,哥。”
我回到房间,背抵住门,大口呼吸着,刚才的氛围过于焦灼,试问面对一个亲眼看见自己产生生理**的人,并且这个人还是你的弟弟,即使是名义的弟弟,对方想要和你共处一室一整晚,并且还要同床共枕,怎么办?
我不能保证我不会对他产生不正当的生理**。
我冲到浴室里,拧开水龙头,疯狂扑冷水到脸上,水珠顺着往下砸,我喘气着看着镜前自己的眼神,不断告诉自己:
你做的很对,你们是兄弟啊,并且基于这个关系可能永远都是以哥弟相称呼。
你既已探出看出他的心意,就应该尽量和他保持距离。
不能……喜欢。
嗯,不喜欢。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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