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寻常的一天。
数学老师在上面吭哧吭哧地讲课，林秋雨在台下强撑着自己的神志。他真的感觉自己昏昏欲睡。
等到他的脑袋从支撑它的手上脱落的时候。用一双手拖住了他的脑袋，然后把它平稳地放在桌子上，然后继续转过头听老师讲课。
林秋雨悠悠转醒。眼前有些模糊，但是耳朵比眼睛先苏醒，因为他听到了数学老师说的下课吧。
他颇有些粗鲁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看了眼他的手机，对陆清时说，“课间了，学校里面那家新开的奶茶店面装修好了，中午吃完饭一起去买一杯？”
“好。”陆清时回答。林秋雨一定会给穆清灵带一杯，他也想给林羽佳带一杯。
很快他们两人吃完饭。两人来到装修好的奶茶店，店面排了很长的一支队伍。
陆清时站在林秋雨后面，这时候，走来一个穿着花里胡哨的花衬衫，头发梳理的精致得人。跟周围一群规规矩矩穿着校服的学生对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应该是校纪检查完之后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可这样的学生非常少，大多数的学生都是规规矩矩地一天到晚穿着校服。
是陆清时班上的同学韦康，在他身边的是一个穿着漂亮的女生，两人似乎是情侣。这两个人紧接着陆清时的后面排着队。
那漂亮女生手里吃着蛋糕，眼睛不住地往陆清时的方向看，陆清时浑然不觉。
韦康却注意到了，他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阴森晦暗起来，他把胳膊围在那女生的脖子上，一副禁锢和威胁的样子，冷声说道，“怎么？不看你男朋友还看别人，吃着我给的东西还敢看别人。”
陆清时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身过来看，正好看到韦康邪笑的模样，韦康的眼中闪过一丝不爽。
韦康本来跟陆清时有过节，因为韦康是家里人靠钱砸进来的，是班级里的借读生。而他们的过节也十分简单，就是陆清时每次都会在没交作业的名单中，把韦康报上去。
队伍差五六个人就排到林秋雨了，他看了一眼单子，转头正欲问陆清时要点什么。
韦康撩了一把头发，把他女朋友转了过方向带到后面去，此刻他和陆清时正处于前后方位。
韦康顶了顶腮，用极其不屑的语气对陆清时说，“陆清时，你也好意思来这里买东西啊。”
陆清时有些觉得莫名其妙，他怎么就这么嚣张地跟自己说这种话，而且对他的态度极其恶劣。
陆清时没想好怎么面对他突然的发难，韦康就随意指了指菜单，对陆清时说，“陆清时，我要买两杯奶茶，今天你买单吧。”他嘴角带着恶劣的笑，他的女朋友略带震惊地看着他。
林秋雨听到这话，从队伍中离开，走到两人中间，制止韦康，“喂！你不要在这里发癫啊。”
韦康用手指了指陆清时，态度恶劣地说，“我这算什么发癫，他们家欠我们家钱，我过来讨债不行？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陆清时睁大了眼睛，“你在说什么？”
“你是在装蒜还是真的不知道呢，你爸在家长群里到处加家长，然后就说要借钱给你妹妹做手术，还说1个月会还钱，还会给各位家长寄你各科独家笔记的复印件，结果什么都没有给呢。”
陆清时深深地皱着眉，不可置信地看着韦康。
“你装什么蒜呢，年段第二成绩好又怎么样，伙同你那个爹一起骗同学家长的钱，然后又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好像局外人一样。陆清时你可真会做人啊，品行败坏成这样，连同学家长的钱都骗啊！”
他十分大声地说话，一副要拿着喇叭大声宣扬的气势。
陆清时整个人呆愣在原地，仿佛石化了一样，久久无法接受这个消息。
林秋雨帮陆清时说话道，“你少上帝视角在这里诬陷人了，清时都好久没有跟他父亲联系过了他也不是这样的人，根本不会做你口中说的那些事情。”
陆清时脑袋嗡嗡的，直到队伍后方传来一阵骚动，后排赶时间的人喊着，“有纠纷能不能到旁边解决啊，你们不买别人还要买呢！”
“就是就是，等半天了，怎么都不动啊。”
陆清时意识到自己呆站着不动给身后的人带来了麻烦，就赶紧往一旁站去。
韦康带着一副坏笑，揽过了他的女朋友，说，“还看吗，点单了。”
他家也有钱，他其实根本不在意他妈借出去的那些钱，他妈也不在意。
但是能够借着这件事情解题发挥，给陆清时难堪，他就喜欢。
陆清时一言不发地往前走，林秋雨跟在他后面。
陆清时突然回过头，问林秋雨，“我爸。”他感到十分难以启齿，“有向你们借钱吗？”
林秋雨长长叹了口气，对陆清时说，“不用放在心上，这件事情也是我不好，我没怎么跟我妈说你家里的事情，所以没能及时阻止她，要是她能早点知道你家里的情况，说不定也能阻止其他家长。”
陆清时沉默着低下头，“我的错，我不应该让他加入家长群的，才给他机会害到同学们的家长。”
下午第一节上完之后，班主任王淑芳喊了陆清时来到办公室。
两人没进去，就在走廊处王淑芳开口说“清时啊，有一个不好的消息我要告诉你一下，你有个心里准备，我也是早上才知道，是关于你父亲的。”王淑芳说。
“我父亲他在家长群里面到处向家长借钱，是这件事情吗老师？”
王淑芳看着陆清时，他说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居然十分镇定，像是这件事情没发生似的，刚刚王淑芳还做了半天心里建设替陆清时担心。
“老师，现在有多少家长向您反映了这件事情，我想知道总共金额和涉及人数，这件事情还是要解决的。”陆清时说。
王淑芳看着眼前的这个品学兼优的少年，没有想到他居然第一反应就是要解决事情，很多成年人都未必有这样成熟的思想。
“其实现在只是有一个家长跟我说了这件事情，但是据她的描述，又带出来有另外四个妈妈被借钱。几位妈妈都不知道你家里的情况，但是都知道你，你的成绩是年级里的神话，你父亲说会让你帮忙多帮助其他几位同学的成绩，说的天花乱坠的，家长们都希望自己孩子成绩能够有所提高，就当花钱请私教了，而且你爸爸还说会还钱加利息，几位家长这才入坑了。”王淑芳继续说，“她们并不知道你家里的情况，又觉得大家都是同学，肯定跑不了，孩子还得在学校上学呢。但是你跟老师说过一些，我知道你爸爸出国了根本不管你的。”
“老师，我不知道这件事情，我如果能够知道这件事情我一定会阻止的。我会一一出面跟家长道歉，去偿还大家因为我受到的损失，也会微信群里提出让他们不要相信我爸，更不要借钱给我爸。”陆清时说。
王淑芳想了想说，“清时是这样，微信群里面也有班级同学，如果你出面发在群里，同学们都知道了。虽然这件事情是你父亲做出来的，但是老师觉得你是无辜的。老师会建群安抚被借款的家长，也会让他们不要散布这件事情，你听老师的，老师是成年人，处理这种事情比较有经验。你呢，也尝试去联系你父亲，看看能不能让他还钱，毕竟确实欠债也是要还的。”
王淑芳知道他父亲的情况，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敢这么做，已经全然是不顾及陆清时还在这里上学了，估计也不会自己主动还钱，这样所有的过错又都变成了要由陆清时来承担。
陆清时沉默，眼框泛着泪花，打湿了眼睛，看得有些模糊，“老师，我父亲，他在国外，而且他经常欠钱不还，他是惯犯啊。”
王淑芳安抚他，在背后轻轻拍了他，“没关系，总会有解决的余地的，你不要担心，不要因为这些事情影响学习。老师知道你家庭不好，所以你更要保持理智和上进心，走该走的路，明白吗？”
“谢谢老师。”陆清时眨了眨眼，把泛着的泪光往回收，“谢谢老师。”
说完他又苦笑着了一下，“老师，您从教这么多年，有遇见过这么奇葩的家长吗？”
说完也不等王淑芳回答，仿佛心中有数了一般，“真的谢谢您，给老师添麻烦了，很抱歉。”
周淑芳看着陆清时，明明一个成绩优异，三观极正的小孩，在别人家家长不都得宠着，怎么摊上这样一个爸爸。那小孩也是善良，明明不是他自己做出来的事情，却认为他父亲是因为借着他的名义才借到钱，所以这件事情他也有间接原因，很勇敢地想要承担大家的损失，主动站出来。也不为自己考虑，如果被同学们知道有这么一件事情，他又要如何自处。
他真的很棒啊，在这样的环境下，能养成这样的品格，更是难得。
午时，放学铃已经响了一阵子，同学们都已经出去吃午饭了，整个教室只剩下陆清时一个人。陆清时看着桌子上的手机，表情严肃冷峻，随后走出教室，下了楼梯走到一个很少人来的地方，打起来长途电话。
这次对方很快就接起来了。“什么事？”陆秉嘴里似乎吃着，说话的声音十分含糊。
陆清时的眼神很晦暗，即使中午正上方的太阳也没有给他染上半分光晕，他吐出一口气，很艰难地样子开口，话音像是掺杂了冬日里的寒冰。“你向我班上同学爸妈借钱了吗？”
“哦，是借了。”对方看起来是在吃饭，说起来也丝毫不在意的态度很让人觉得生气。
“我说你同学爸妈真是有钱，有家里搞工程，还有搞外贸。操，同样是人，他们赚钱比我容易多了，我每天辛苦的要死还只有那么几个子，多亏了你呀，我才能接触到这些人，本来觉得你就是个吸金兽，老子就是因为要养你才变得这么穷，有的时候都在想，你根本就不应该出生嘛，现在能够跟你同学爸妈要到钱，我又突然觉得养你没白养。唉，你再努努力，往北京那一片考，那一带的人有钱，我又能要到一笔钱。”陆秉单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下子灌下去。因为沉浸在自己的发财梦里面，所以笑得十分张狂。他的嗓音带着中年人的沧桑，通过听筒传到陆清时，却觉得十分刺耳。
“你是借钱，不是还钱。”陆清时很严肃地纠正他。
他闭了闭眼睛，“请你尽快还钱。”
陆秉说，“还什么，钱都到我口袋里，哪里还有出去的道理？”
“你跟他们说的是借钱，如果你是要借钱不还，也请你说清楚。”陆清时说。
“你是蠢蛋吗，我要是说了借钱不还，有谁会借给我。”
“你也知道，不会有人想要借钱给一个欠钱不还的人。如果你不还的话，他们是可以起诉你的。”
“那又怎么样。老子在国外，天高皇帝远。起诉就起诉，能拿我怎么样？再说了，这不是还有你嘛，你工作了赚钱还他们不就行了。”
陆清时在那一刻呼吸都静止了，强行让自己静止下来，陆清时开口说，“我现在都还在读书，怎么还钱。”
“你这辈子慢慢赚不就好了，再说了，你不老说读书后能获得好工作，好工作不就是得能赚钱。反正你的命都是我给的，你就以后替我还钱怎么了。其实也不用还，拖着拖着可能大家就都忘记了，你还是赚钱了把钱给我吧。”陆秉说。
陆清时握住了拳头，抬头看这天空，“你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人？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借钱的筹码和人质吗？你想过我吗？你这样到处借我同学的钱，我以后怎么面对他们，我要如何自处，我拜托你能不能别这么做。”
“我这么做怎么了，**，你的命都是我给的，你少指责我。”陆秉又骂了几句，就挖断了电话。
陆清时过了好几秒才把电话从耳朵上拿下来，他感到难以言说的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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