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又是阴雨连绵的一天，已化作一片焦土废墟的横滨租界区笼罩在阴暗的乌云和冰冷的雨水中，更显出一份破败与哀凉。
一个月前，这里还是横滨颇为繁华的地区之一，只是一场猝不及防的大爆炸，让这片繁华仿佛昨日的海市蜃楼。至于爆炸的原因，政府至今未能给民众一个明确的回复，只搪塞说是意外。
而这场“意外”，也让这座本就混乱的港口城市更加动荡，被炸毁了的租界区更是成了令外界避之不及的区域。
至于租界区内游荡着的众多无家可归的流民，当地政府甚至直接放弃了管控，“无能为力”地叹息着这座城市本就没有秩序可言。
一言以蔽之就是，彻底摆烂了。
废墟附近一处破破烂烂的简易棚屋里——
一头橘发的小男孩透过木板墙壁的缝隙望着外面的连绵阴雨，钴蓝色的双眸纯净到不可思议，而这双眼眸此刻正在观察、在理解、在汲取这个世界。
如同新生的稚子一般。
直到屋门“吱吱呀呀”作响，中原中也终于收回了望向屋外世界的视线，回过头来看向刚刚归来的人，钴蓝色的眼眸里也终于有了波动：
“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
说话间，归来的男人取下了身上套着的雨披，露出一张年轻俊朗的西方人面孔。
若是对西方人的相貌有一定了解，定能很快辨认出这是典型的日耳曼人长相，而男人的容貌在五官轮廓以硬朗为主的日耳曼人里，算得上柔和，再加上偏削瘦的身型，让他看起来更添一份温和文雅。
只不过现在这个日耳曼男人阴差阳错地有了一个入乡随俗的日本名字——里希（Rishi）。
至于他原本的名字……
很遗憾，他自己也不记得了。
又是没能找回任何记忆的一天，心情都已经快从复杂转为麻木了，但面色上依旧没有展露出任何真实心绪，看起来相当平和。
淡定地从用雨披护了一路的牛皮纸袋里取出已经被切片好的面包，递给了眼前的孩子。
接过这个“新事物”，中原中也近乎惯常性地直接问道：
“这是什么？”
里希似乎也已经习惯了回答这孩子抛出的“傻问题”，并未有任何不耐烦：
“面包。”
“也是吃的？”
“对，这个很好吃，并且饱腹感会很强……我的意思是，吃了这个你就不饿了。”
这是吃的、这是里希带回来的吃的，这两点信息输入大脑后，中原中也便不疑有他地一口咬了下去……
好难吃！
而且，牙被硌得好疼！
精致白净的小脸上怨念已经快要具象化，满满控诉与不解地看向眼前的大人，钴蓝色的眼眸中清澈而直接地表达着——你骗人！
里希却觉得出外觅食还好心一起分享难得美味的自己简直冤死了，三两口就吞完了自己手里的这片黑麦面包：
“小孩子不要挑食，不然会长不高。”
尽管被如此“忠告”，但看着手里这黑糊糊硬邦邦、吃到嘴里还酸不啦叽的东西，中原中也还是觉得……太为难了，做不到啊。
试探着进行挣扎：
“上次的饭团很好吃。”
“那是做好事的有钱人免费送的。”
横滨租界大爆炸后，是有各界人士主动行慈善之举，为无家可归者捐赠食物和衣服，其中也有几个横滨本地的企业家。纯纯的良善义举也好、为了打造企业的社会形象也罢，论迹不论心，无论怎样都是值得称赞与感激的。
毕竟对他这个落难的外国流浪汉都愿意分杯羹。
“那个送饭团的好心人，今天没有再送吗？”
“没有，因为……那个送饭团的好心人，死掉了。”
这还是他今天出去这一趟最新打探到的消息，上次那个来这里发饭团的企业家，昨天夜里被本地最恶的一伙势力给灌水泥沉尸横滨湾了，原因是那个企业家正在做的生意触犯到了这伙恶势力的利益。
一个月的时间，他已经摸清楚这座城市的基本情况了——地方不大，各路牛鬼蛇神倒是不少。
尤其是这里有伙地头蛇，被当地人冠以“港口黑/帮”之名，据说老大是个残暴的神经病、手下都是群疯狗，要是哪天又从横滨湾捞出了具尸体，不用说，大概率就是这伙人干的。
总之，碰上了赶快绕道走就对了。
“死掉？”
又一个尚未被输入认知库的新词语，中原中也喃喃着发出问询。眼前的里希在他看来简直就是无所不知的，会解答他的一切问题。
“嗯，死掉的意思就是……”
什么是死亡？这可真是一个千百年来引得无数哲学家探索却终不得其果的深奥问题，里希也不觉得和眼前这个认知系统存在严重bug的小孩子讨论这个问题是有必要的。
“……意思就是，再也回不来了。”
那，就给出这样一个最粗浅的解释吧，这种程度的解释应该是对方能够明白的。
对于这个解答，中原中也低头沉思了起来，眉头不觉间微拧，很是认真的样子。
这确实是比“这个是苹果”“这个是梨”之类的要难理解一些。
半晌，中原中也终于再度抬起头，小小的眉头依旧拧成一团，用与这张稚气的脸蛋不怎么相匹配的严肃口吻说道：
“那，你不要死掉。”
这话让里希不禁失笑出声，又想到在这孩子的理解与认知中，是在告诉自己“不要回不来”，眼中的神色也不觉间柔和了几分。
伸手在对方那头小橘毛上揉了一把：
“放心吧，我不会死掉的。”
不知不觉，已经和这个“神奇”的小孩子相处一个月了啊……当初一时间的冲动，做出的这个决定，究竟是对是错呢？
一个月前，在那片爆炸后的废墟上醒来，他大脑一片空白……
倒不是爆炸的冲击波把他震成了智障，他脑筋正常、认知无障碍、也不存在任何失智行为，他只是……普普通通地失忆了，失得还挺彻底，连自己叫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好吧，他承认，在那一刻，他心底还是有些无助与恐慌的，毕竟他也只是个人而已啊。
就在他以如此荒芜的状态睁眼面对这个世界时，一个带着温度的柔软小手握住了他，向他问着……
“是你吗？”
这片焦土废墟之上，他身边唯有的，就是这个光溜溜的橘发小孩子，那双钴蓝色的眼眸纯净到震撼，甚至带着一丝“非人感”。
至于这孩子问出的问题……
是我？什么是我？是我什么？
我都不知道我是什么！
他没办法回答这孩子的问题，但也没有直接给予否定的答复，而是选择了沉默不语。
也许他该一直沉默下去的，沉默地离开，沉默地独自一人去找个地方复盘自己的状况并思考应对之法……
他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只是在身上的痛感暂且退去、挣扎着站起身、努力走出几步后……
忍不住回过头去，看着那孩子一脸纯净到茫然地独自坐在废墟上，一副游离于世界之外的样子怔怔地看着这个目之所及是挺糟糕的世界……
一片焦土与荒芜的破败世界。
终究还是，折返了回去。
不管这么做会面临多棘手的问题，不管这个奇怪的小孩子来历都还不清楚，不管自己是不是自身都难保了……但这种状况下把一个看起来完全没有自理能力的小孩子孤零零地丢在那儿，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做不到啊！
“先跟我走吧，我想办法帮你找到家人。”
俯下身，朝着还坐在地上的小男孩伸出手。
“家人？那是什么？”
这是男孩向他抛出的第二个问题，一个听起来有些怪异，但放在这个莫名充满“非人感”的男孩身上，却总觉得无比契合。
要怎么回答呢？这是一个似乎很简单、又似乎很复杂的问题。
“家人就是，会全心全意照顾你的人。”
他听到自己是这么说的。
话音落下时，递出的掌心覆上了一片温热。
男孩就这么带着一副仿若初生稚子般的神情，握住了他的手。
……
回忆着那日的场景，里希已经干掉了第三片黑麦面包。
而中原中也还在和手里最初的这片面包做着斗争，努力说服着自己吞下去。
“你在想什么？”
注意到了里希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的神情，中原中也下意识地出声问道。
“我在想……”里希凝视着手里拿起的第四片黑麦面包，认真地说道，“这个面包如果能搭配着奶酪和火腿片吃的话，一定更加美味。”
他敢肯定，自己以前一定经常这么吃的，因为他光是这样想想都觉得齿颊生津了。
而这是典型的日耳曼国家的人的吃法。
“奶酪？火腿片？”
“嗯，都是食物，都是好吃的。”
“……真的？”
有了眼前这个黑面包的反面案例在先，中原中也忍不住表达质疑。
“当然是真的，我从不骗人。”
其实从种族角度来说，男主的三次元原型虽然是德国文豪，但并不是日耳曼人，不过本文不想把人物背景设定方面搞得过于复杂，所以就默认是日耳曼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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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chapter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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