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吴忌被薄暮紧紧抱着。他愣了几秒，才缓缓抬起手，紧紧抱住薄暮：“你回来了！”
薄暮把头埋在他颈窝处，深深吸了口气，是熟悉的淡淡肥皂香。他闷声笑，胸腔震动：“过年嘛，总得回家。”他松开吴忌，但手臂还虚虚地环着他的肩膀，目光在他脸上细细扫过，眉头微蹙，“你是不是瘦了？”
这时，姥姥也闻声从正房出来了，看到薄暮，满脸惊喜，快步上前，一把拉住薄暮的胳膊，上下打量着：“你这孩子！可算回来了！这大冷天的，快进屋，快进屋！”
秦英也好奇地走了出来，胜利叔举着锅铲从厨房探出头，朗声说道：“薄暮回来了，我加个菜！”
嘟嘟兴奋地围着薄暮打转：“暮哥暮哥！你想我不？我期末考试考了第八名！哥还带我去测了骨龄，医生说我能长到185呢！”
吴忌觉得他弟弟，不是11岁，是七八岁，怎么还这么聒噪呢。
薄暮被这熟悉的热情包围着，脸上一直带着笑，一手被姥姥拉着，一手揉了揉嘟嘟的头发：“想，怎么不想？”他瞟了一眼吴忌。
吴忌没接话，只是伸手，极其自然地接过了薄暮肩上的行囊，入手沉甸甸的，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吃饭了吗？”他问，声音依旧平稳。
“路上啃了点干粮，不顶饿。”薄暮老实回答，跟着姥姥往屋里走，目光却始终没离开吴忌。
一家人簇拥着薄暮进了正房客厅，炉火烧得正旺，暖意驱散了他满身的寒气。姥姥忙着给他倒热水。
吴忌把行囊放在一旁，对姥姥说：“姥姥，先让薄暮歇会儿，洗把脸。”
薄暮被按在椅子上，捧着姥姥递过来的热水，看着眼前忙碌而关切的家人，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
吴忌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没再多问别的，只是看着他喝水。等薄暮缓过一口气，才开口：“洗个手，开饭。”
薄暮几口喝完杯里的热水，站起身：“我先去洗把脸。”他动作间带着军人的利落，但眉宇间的疲惫是掩不住的。
吴忌也跟着起身，对姥姥说：“姥姥，咱们准备开饭吧。”又看向胜利叔和秦英，“胜利叔，秦师傅，辛苦了一年，今晚都放松些，一起热闹热闹。”
嘟嘟亦步亦趋地跟着薄暮去洗手，小嘴还在不停叭叭：“暮哥，我跟你说，我哥从美国给我带回来一个超级大的航空母舰乐高，我拼了好几天才拼好，就放在我屋里，一会儿给你看！还有胖哥寄来的巧克力，可好吃了，我给你留了两块！”
薄暮一边洗脸，一边听着嘟嘟的“汇报”，嘴角始终噙着笑：“行啊你小子，够意思，还知道给我留好吃的。”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用毛巾胡乱擦了一把，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确实瘦了些，也黑了些，额头还有道疤。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揉了揉嘟嘟的脑袋，“走，吃饭，饿死我了。”
餐厅里，年夜饭已经摆满了大圆桌。正中是咕嘟冒泡的铜锅涮肉，周围环绕着胜利叔的拿手好菜：色泽红亮的红烧肘子，金黄酥脆的干炸小丸子，清蒸海鲈鱼，油焖大虾，还有几道清爽的素菜和凉拌菜。空气中弥漫着令人食指大动的浓郁香气。
“来来来，响响，坐这儿！”姥姥拉着薄暮坐在她身边，吴忌自然地在薄暮另一边坐下。嘟嘟只好坐在他哥身边。
大家都落座后，吴忌拿起桌上那瓶开了封的茅台，先给姥姥倒了一小杯，然后看向薄暮：“能喝点吗？”
薄暮挑眉：“这大过年的，必须陪姥姥和胜利叔喝两杯。”他接过酒瓶，先给胜利叔满上，又给吴忌和自己倒上，秦英则倒了果汁，嘟嘟喝酸奶。
吴忌举起酒杯，目光温和地扫过桌边的每一张面孔，声音清晰而沉稳：“旧岁辞别，新年伊始。过去一年，大家辛苦了。祝姥姥福寿安康，祝大家新的一年，诸事顺遂，平安喜乐。”
“好！诸事顺遂，平安喜乐！”胜利叔声音洪亮地附和。
“姥姥福寿安康！”秦英也笑着举杯。
嘟嘟捧着酸奶，学着大人的样子，小脸严肃：“祝姥姥身体健康，祝哥哥们工作顺利，祝我学习进步！”
大家都被他逗笑了，气氛瞬间热烈起来。清脆的碰杯声后，年夜饭正式开始了。
薄暮果然是饿极了，筷子使得飞快，姥姥给他夹了一大块红烧肘子，肥瘦相间的肉炖得软烂入味，入口即化，他满足地眯了眯眼：“胜利叔，您这手艺绝了！他们还惦记着你呢！”
胜利叔笑得见牙不见眼：“爱吃就多吃点！这肘子炖了俩时辰呢！”说着又给他夹了一筷子鱼肉，“尝尝这鱼，新鲜的，一直养在缸里！”
姥姥不停地给薄暮夹菜：“慢点吃，慢点吃，别光吃肉，吃点青菜。”又对吴忌说，“正阳，你也吃，别光看着。”
吴忌应了一声，夹了片清烫的羊肉，在麻酱小料里滚了滚，慢条斯理地吃着，目光却时不时落在狼吞虎咽的薄暮身上，见他确实胃口大开，神色才愈发松弛。
“暮哥暮哥，尝尝这个丸子！胜利叔炸的，外面酥里面嫩！”嘟嘟积极推荐。薄暮从善如流，夹起一个丸子丢进嘴里，含糊地夸：“嗯！好吃！”
“是吧！”嘟嘟与有荣焉。
几杯酒下肚，饭桌上的气氛更加活络。
“对了，响响，”姥姥想起什么，“你这次回来，能待多久啊？”
这话一问出来，桌上瞬间安静了一瞬，连嘟嘟都放下筷子，眼巴巴地看着薄暮。
薄暮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他咽下嘴里的食物，才笑了笑：“这次回来就不回去了。”
姥姥明显松了口气，脸上笑纹更深：“好好好！”
吴忌没说话，只是把他刚才多瞄了两眼的油焖虾剥好，放他碗里。
薄暮看着碗里的虾，眼神暖了暖，抬头对吴忌说：“你也吃，别光给我剥。”说着，也动手剥了个虾，很自然地放到了吴忌碗里。
嘟嘟看着两个哥哥的互动，大眼睛转了转，也学着样子，剥了个虾，先是放到姥姥碗里：“姥姥吃！”然后又剥了一个，放到了吴忌碗里，“哥，你也吃！”
吴忌看着碗里突然多出来的两只虾，眼底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夹起来慢慢吃了。
这顿团圆饭吃了很久，直到每个人都酒足饭饱。饭后，大家一起动手，很快收拾好了餐桌。秦英端上了水果和热茶，胜利叔又拿出早就和好的面团和拌好的馅料，准备包饺子，守岁时吃。
“我给大家打开电视，春晚要开始了！”嘟嘟把声音也调高了。
“去，洗干净手过来包会饺子。”吴忌发话。
嘟嘟立刻跑去洗手。
薄暮也挽起袖子：“我也来帮忙。”
姥姥笑呵呵地：“行，都来，都来，热闹！”
于是，几个人围坐在客厅的桌子旁，开始包饺子。
一边看电视，一边包饺子，时不时聊几句。灯光下每个人脸上洋溢着的轻松和暖意。
窗外，鞭炮声和烟花炸响的声音越来越密集，璀璨的光芒不时照亮夜空。电视里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热闹的歌舞和相声小品声作为背景音，更添了几分年味。
饺子包完，大家移步到院子里，准备放鞭炮。
嘟嘟拿着香跃跃欲试，吴忌就说，“嘟嘟，你去点。”
嘟嘟看着他哥，“真的？”
“嗯，点完立马跑回来。”
嘟嘟第一次点家里的大鞭炮，兴奋又紧张，试了两次，才点上，跑回来一头扎进他哥怀里，鞭炮声随即噼里啪啦响起来，薄暮立马捂住吴忌的耳朵，吴忌看着薄暮笑了。
鞭炮放完秦英拿了专门给小孩玩的手持烟花递给嘟嘟。嘟嘟高兴地接过来，在青姐的看护下，小心翼翼地点燃，挥舞着绚烂的火花。
“你去把烟花放了。”吴忌催促薄暮，别让他弟弟一个人傻玩。
在漫天轰鸣和璀璨光芒中，旧的一年彻底过去，新的一年正式来临。
零点钟声敲响时，整个城市仿佛都沸腾了。
“过年好！”大家互相道贺，笑容洋溢。
薄暮转头，在喧闹的背景下，看着身旁吴忌被烟花映照得格外清晰的侧脸，“正阳，过年好！”
吴忌回过头，深邃的眼眸中映着光，他点了点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薄暮耳中：“过年好！薄响响！”
鞭炮声渐歇，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一家人说笑着回到温暖的屋内，胜利叔立刻去下锅煮饺子。
吴忌让姥姥和秦英在屋里待着，他们几个去下饺子。
今年的饺子，薄暮竟然第一个吃到钱，姥姥高兴，“响响今年发大财！”
年夜饭感觉没过几个小时，大家又吃了好多饺子，今年姥姥选了两种口味，白菜猪肉的，还有黄瓜鸡蛋虾仁的，正阳爱吃清淡的，大过年的，让大外孙吃到顺口的饺子。
嘟嘟就开始了他的表演，“饺子就酒，越吃越有！”还拿饺子汤碗和喝小酒的胜利叔碰了一个。
“饺子蘸醋，生活进步。”把蘸醋的饺子夹给秦英。
“饺子就蒜，生活灿烂”说着还把一瓣蒜递给他哥，吴忌不爱吃，瞪着嘟嘟，嘟嘟小手一拐递给他暮哥，薄暮笑着接过去。他要这灿烂。
“还有没？”姥姥听着可有意思，问她小外孙。
“有！”嘟嘟给姥姥用勺子舀了一勺汤添碗里，“饺子就汤，幸福安康！”
“你哥呢？”大家伙都看着嘟嘟，看他还能有啥名堂。
嘟嘟小眼睛一转，给他哥夹了个饺子到碗里，“饺子就饺子，平安一辈子！”自个现编。
“好，谢谢嘟嘟，来，拜年领红包。”姥姥早准备好红包了。
大家纷纷掏出红包来，等着最小的这个给大家拜年，吴忌掏出两个，塞一个到薄暮手里，薄暮故意逗吴忌，“给我的？”还想打开看看里面有多少钱，鼓鼓囊囊的。
吴忌拍了一下他的手，“让你给嘟嘟，别看了，里面有一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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