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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生而为人

夏凡和前一天一样,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

一进家门,餐桌上饭菜已经摆好,爸爸妈妈和弟弟围坐在桌前正在等她,见她回来谁都没有主动搭话,都只是默默地看着她,他们不晓得今天回来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夏凡。

夏凡也没有说话,又是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可以吃饭了吗?”夏杰啪嗒啪嗒地眨着眼睛,撅起小嘴嘟囔着,“我实在坚持不住了,我快要饿死了。”

一看儿子直勾勾地盯着桌子上的菜,两眼好似快要冒出绿光来,夏兴国赶紧给他盛了碗米饭。

夏杰二话没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看样子的确是饿得够呛。

搞定了儿子的温饱问题,夏兴国没有继续盛饭,而是盖上了锅盖,边解围裙边对周文华说道:“要不……我去看看?”

“哎!算了,”周文华看了一眼夏凡紧闭的房门,无奈地摇摇头,“别等了,咱们先吃吧。”

孩儿她妈既然已经发话,夏兴国没再坚持,又拿起一个碗开始盛饭。

这时,夏凡的房门开了,只见她换了件日常穿的居家服,面无表情地走出房间,然后直奔餐桌而来。

快走到夏兴国面前的时候,他将手里刚好盛满的米饭往前一递,夏凡顺手接过饭碗就势坐下,拿起筷子埋头吃了起来。吃了几口之后,她忽然一抬头,“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呀?”

夏凡这才注意到,爸爸妈妈只顾着盯着自己看,他们面前的饭碗都还空着,只有夏杰不停地往嘴里扒拉着米饭,而且眼睛瞪得溜圆,好奇地观察着这神奇的一幕。

“小凡,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周文华试探地问。

“没有呀,怎么了?”夏凡干脆地回答。

“没事,妈妈就随便问问。”周文华勉强地笑笑,然后向夏兴国轻轻点了点头,小声地说:“行了,吃饭吧。”

一家四口正式开餐,饭菜依旧丰盛可口,但和平时相比少了一些轻松愉快的氛围。可以这么说,今天这顿饭史无前例地吃出了“寝不言,食不语”的中国古代传统礼仪和美德。

美德是美德,但总感觉别别扭扭的,真不知道古人讲的是什么道理,一个人吃饭的时候不说话当然可以,四个人吃饭也不说话真的很奇怪,再可口的饭菜也吃不出心满意足的滋味来。

屋子里安静地有些压抑,只能听见筷子和碗相互碰撞的声音,吃着吃着,夏凡突然开口说话,“妈,我姥爷最近怎么样呀?”

“挺好的,今天还打电话让你周末去姥姥家吃饭呢。”

“哦,”夏凡的筷子没停,一边夹菜一边继续问:“他每天忙吗?”

有话题就好办了,夏兴国憋得实在受不了,忍不住接过话茬,抢着说道:“你姥爷可忙了,现在管着二三十个人,比我都忙。”

夏凡不动声色,又问道:“他是不是又升职了?现在当的是什么官?”

“当官?”周文华听得一脸诧异,“你姥爷早就不当官了,都退休五六年了。”

“啊!?退……退休了?”夏凡一下愣住了,手里的筷子没拿稳差点儿掉到地上,“我爸刚才不是还说他管着二三十人么?”

“对呀!”夏兴国解释道:“你姥爷退休之后,成立了一个老年艺术团,每天组织二三十个老头老太太一起排练节目,比上班还积极呢!”

“你们怎么不早告诉我?”夏凡说完便放下碗筷,站起身来就走,快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孩子怎么突然关心起她姥爷来了?”见夏凡是这个反应,周文华一头雾水。

夏兴国微微皱眉,心中复盘了一下自己说的话,没觉得哪里有问题,思索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茫然地看着周文华,“我也不知道。”

-

进了房间,夏凡轻轻关上房门,走到书桌前坐下,她拿起桌子上表姐的相框呆呆地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几分钟,她放下相框,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白色的信封。

信封上没有写地址,也没有封口,她从信封里掏出一个叠成心形的纸片,正是昨天晚上她写给表姐的那封信。

小心翼翼地拆开那个“心”,展开后夏凡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在最后一段的结尾隔了两行的位置上继续写道:

姐姐,我好像明白你说的“心无杂念”是什么意思了。

我猜你上学的时候一定也遇到过一些比较头疼的事情吧,只是你没跟我说过,不然怎么会直接就把答案告诉我了呢?

我确实是愚笨,居然还问你如果有了杂念该怎么办,原来“心无杂念”本身就是我想要的答案。

回过头想想,杂念这东西真的太可怕了,它会让一个人失去理性、失去自信、失去辨别是非因果的能力,甚至失去原则、失去底线。当然,有时候还会失去朋友。

经过这次的事情,我终于想明白了,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我得到的全部都问心无愧,我失去的所有也都无怨无悔。

从今以后,至少在学习上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事可以干扰到我了。如果还有的话,那一定是我自己的问题,庸人自扰而已。

姐姐,谢谢你!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再见的,一定会!

Miss you!See you!

落下最后一笔,夏凡长出了一口气。

她把信纸沿着已有的折痕又叠成了心形,重新放进信封,最后用胶棒把口封住。

夏凡不知道姐姐的具体地址,只好在信封上用英文写了一句“To my sister”,之后她没有把这封信再收进抽屉,而是和姐姐的相框一起放到了书架原来的位置上。

写给姐姐的信在下面,姐姐的相框在上面。

-

重整旗鼓回到学校,夏凡已经下定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决心,也做好了迎接各种无端非议和奇怪眼神的心里准备。

但从进入校门一直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切都风平浪静、井然如常,没有遇到任何让自己感到不舒服和不自在的地方,之前所有关于自己的流言蜚语仿佛一夜之间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在这个流行八卦的校园里愣是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通常同学们八卦八的是花花草草的风流韵事,而谈论夏凡到底是真学霸还是假学霸就显得过于严肃,提不起大家的兴趣不说,这本身就是个伪命题。

因为她的所有表现在学校都是公开透明、有目共睹的,要是有问题早就暴露出来了。

况且虎视眈眈盯着她的人不在少数,有任何一点儿经不起推敲的地方都会有人跳出来找她的茬,义务监督员们的嗅觉灵敏得很,眼睛也堪比X光机,不是那么好蒙骗的。

如果非要在夏凡身上挑点儿毛病出来,除非拿着高倍显微镜在鸡蛋里挑挑骨头。

除此之外,想在学习上诟病人家,恐怕比登天还难,那些似是而非的闲话没有了发酵的空间,自然就烟消云散,不了了之了。

好就是好,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没有哪个老师真的会因为她姥爷的原因,故意放水多给她几分,硬要把她送上全校第一的宝座。

要知道那个位置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没点儿真本事还真坐不上去,就算使出浑身解数或非常手段搞到手,也绝对不会长久,这个道理学过中国历史的人都懂。

假设真有这种情况出现,也不用等着别人出手,夏凡自己就会第一个跳出来,不惜揭了自己的老底,革了自己的小命,也坚决不会占一分一厘的便宜。

夏凡从小到大在学校从未听老师在她面前提起过她的姥爷,别人也不知道她姥爷是谁,辛晓梦是第一个公开说这个事情的人。如果真如她所言,夏凡的姥爷一直在背后为她撑腰的话,夏凡还会是今天这个样子吗?

想想也是,自打夏凡来到东滦中学,似乎就没摊上过什么好事,而这一切都是从重新分班的那天开始的。

虎落平阳到七班、单枪智斗活土匪、无妄遭遇黑熊精、明争暗斗学生会、舍生取义挨处分……一年以来,每隔一段时间就发生一个回目的糟心事,直到此刻都没有消停过。

有人在背后撑腰的日子,还真是难过,这个腰不撑也罢。

夏凡这个名字真不是白叫的,天晓得高中三年会不会给她凑足了九九八十一难,到时候只要能挺下来,世间便多了一个超凡脱俗的陆地女超人。而她一直默默承受着这一切,只为了能实现自己“想做个人”的朴实想法。

生而为人,已如她所愿!

-

“心无杂念”之后,整个世界都变得清净了不少,从前那些粉墨登场的生活彩蛋全都留在了轻松翻过的旧日篇章里,后面的新页一尘不染,静待用心镌刻。

夏凡的朋友们也仿佛突然间长大了一样,他们很少再漫无边际地瞎聊胡侃,而是开始思考人生的意义以及如何度过在滦中的下半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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