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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沉溺暮色[向阳花]

[站在晚霞的调色板里,逆光成了个毛茸茸的剪影,我喊你名字,你回头时,金边漫过发梢,连睫毛都在发光。]

桂花树的枝头伸出了嫩芽。

它怯怯蜷成小涡,把青嫩的期许,藏进日光织的襁褓,等风来,慢慢把崭新的欢喜,绽成满树清甜序章。

谢昙无声退至一侧,把戒尺悄然藏在身后,木尺与衣料相触的细微声响,被桌边的茶香、笑语轻轻掩住。

杨婉清作势伸手打他,说:“你这孩子,怎么还带占人家便宜的。”

“您管我呢,反正他叫了,对不对啊?师弟?”谢昙嬉皮笑脸的看着易霖泽。

易霖泽:“…………”

众人围坐在古朴茶案旁,捧着温润茶盏,浅啜慢饮,拜师礼既定的庄重,正化作席间柔和的交流氛围。

易霖泽站起身时,随意抬手拍了拍裤缝,上面几粒沾在青布上的灰尘,随着动作簌簌坠落。

他抬眸望向身前的树,恰好撞见桂树新芽,那些怯生生蜷成小涡的嫩尖,把青嫩期许藏进日光编织的轻柔襁褓。

那模样像极了自己初踏这师门时,藏在心底、既期待又不安的愿景。

怔愣刹那,耳中师父与师爷谈论往后学艺进程的话语,似远似近。

思绪如春日游丝般飘散开,他仿佛看见往后无数晨昏:在晨光漫染的书房,握着戒尺一笔一划临摹规矩;于暮色笼罩的庭院,和同门望着桂树新芽,笑说各自对 “新知” 的憧憬;也会有握着剑穗,在月光下反复打磨招式的时刻,汗湿的衣襟贴着后背,却因心底那簇热忱,丝毫不觉辛苦。

这些尚未发生的片段,像被晨露吻过的花苞,静静蜷在他心底,只等一阵恰好的风,便能缓缓舒展,绽成满溢热忱与期许的长卷,将往后岁月,晕染成独属于他的清甜序章 。

岁月静好,一眼扫过,皆是未来。

杨婉清站起身来收拾桌上的茶具,陶瓷杯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响。

“霖泽啊,师父就不留你吃饭了昂,毕竟你今天晚上在昙昙家还有好多东西要收拾。”

“不然好好让你尝尝师父的手艺。”

易霖泽“嗯”了声朝他师父鞠了个躬,杨婉清扬起嘴角笑笑,端起茶具起身准备走。

谢昙眼疾手快,大步跨出拦在杨婉清身前,眉梢微微挑起,佯装出凶巴巴的神气。

谢昙开口道:“阿姨,您可不能乱讲!什么叫去我家有好多东西收拾呀?”

杨婉清笑着不回答,谢昙气鼓鼓的抱手歪头,说:“您不要学我妈那套装傻充愣的本事,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杨婉清端着茶具,被谢昙这孩子气的较真模样逗得忍俊不禁,瓷杯随着笑声轻轻摇晃,杯里的茶水泛起细微波纹。

她眼含笑意,故意逗道:“哟,咱们小昙这是急啦?难不成……你那小窝真藏了什么宝贝,怕霖泽这孩子瞧见呀?”

“才没有呢,阿姨你不许转移话题。”谢昙头发被风一吹,有一撮被她含进了嘴里,他没发现,像是吃了海藻的鱼,含糊的说话只能吐出泡泡。

杨婉清:“就不说,有本事告你万爷爷。”

谢昙:好好好,这是你说的。

谢昙:“万爷爷……”

说告就告,谢昙像小孩似的抱着手看向万传丰,委屈巴巴的。

易霖泽望着两人互动,嘴角悄悄扬起,暖烘烘的氛围漫开,连窗外桂树新芽,都似被感染,在微风里轻轻晃。

这平常的一幕,被日光揉碎了,混着茶香、笑闹声,一点点晕染开来,成了往后想起,都觉清甜的片段 。

万传丰正慢悠悠抿茶叶片,听谢昙拖长音喊“万爷爷”,抬眼瞧这孩子气的告状场面,浑浊眼尾漾起笑纹,说:“小昙这是又被婉清欺负啦?”

“婉清?”

杨婉清急得搁下茶盏,指尖点谢昙额头说:“你个小没良心的,你还真告啊?一天天倒会搬救兵!”

小没良心的……

易霖泽抬眼看着谢昙,嘴角咧了一下。

笑什么笑,不是还在生他的气嘛……

“略略略,不然你以为呢?”谢昙放开抱着的手,放在两颊边挥了挥,调皮的吐出粉粉的小舌头。

这狗崽子……怎么……会觉得可爱。

“哎?皮痒了是不是?”杨婉清做事挥起手,准备打谢昙。

放心,就吓唬吓唬这孩子。

谢昙躲到万传丰身后,探出半张脸朝杨婉清做鬼脸,发丝又跟着风乱晃,糊得脸颊痒痒的。

易霖泽站直了身子,看这一中一少一闹,阳光把桂树新芽镀成金,茶香里的笑闹声,缠成绵软的线,把这平常日子,织得愈发温润。

万传丰打了个哈欠,跟着笑了起来,连胡茬都在颤动。

杨婉清拿谢昙没辙,指尖戳了戳他的小脑门,没好气的说道:“你这个迷你榆木脑袋!我就霖泽这么一个学医的正经徒弟,教脉理讲学都得花心思盯着。”

“裹小脑了啊?”

谢昙听见了不乐意,便开口反驳说道:“才没有呢……明明是阿姨你裹小脚了。”

不出意外,杨婉清赏了他一个脑瓜崩。

谢昙:“我错了,您继续说……”

易霖泽:小怂货。

“你家那离这儿近,而且我不是记得还空着几间屋子嘛,让霖泽住过去,我也好随时指导辨症施针,省得你成天晃来晃去,连带着耽误人学医!”杨婉清说。

谢昙一听,瞬间来劲,拍着胸脯嚷嚷道:“阿姨我不干,我不会答应的,哼!”

“还有,我家没那么大。”

杨婉清:“你当我没去过你家,是不是?”

“而且,就算我同意,妈也不会同意的。”

杨婉清:“抱歉,你妈妈已经同意了,他搁家等着你俩呢。”

杨婉清还故意眨了眨眼睛。

谢昙:合着我被资本做局了呗。

谢昙不乐意了,瞬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脚嚷嚷道:“你们玩先斩后奏,欺负人!我、我……”

谢昙说着眼睛瞪得溜圆,往地上一蹲,双手抱头晃身子,活像只撒泼的小兽,开口道:“我不管,我要去告诉我妈,你们合起伙来逼我!”

谢昙滚了一会儿,突然发现……

几个人目光齐齐落在谢昙身上,那眼神里,有杨婉清的打趣、易霖泽的忍笑,还有万传丰带着纵容的无奈。

谢昙圆溜溜的眼睛里还泛着委屈的光,却明白撒泼打滚在这 “师徒铁三角” 面前瞬间没了效果。

师徒铁三角:我们穿防昙衣了。

谢昙磨磨蹭蹭站起身,伸手拍裤腿时,故意把鲜少的灰尘扬得老高,像是在宣泄最后的 “倔强”。

还好青石地板干净,不怎么脏。

谢昙又慢悠悠掸了掸衣襟,活像只刚闹完脾气、被迫认怂的小兽,嘟囔着说道:“行吧行吧,算你们厉害…… 易霖泽,你听好了,住我家得乖乖听我‘指挥’!”

他接着说:“我的医书,你得经我允许才能翻;我的药材,你要是乱碰,小心我拿针灸铜人扎你!”

谢昙:“…………”

编不出来了。

易霖泽有些无奈的看着他,抱起手倚着桂花树说:“狗急乱跳墙了?你又没学医,哪来这些东西?”

谢昙:完了,被逮到了。

小尾巴被揪住,怎么扯也扯不开。

“你管我呢?那就改天再约法三章吧。”谢昙把头发撩到后脑勺,背起手不说话了。

杨婉清瞧着两人幼稚拌嘴,忍笑插话道:“其实…… 我家还有一间屋子,就是许久没人住,没收拾出来。”

万传丰:“婉清你……害……”

老头子其实想偷笑,因为他早就知道了杨婉清的计划。

谢昙听见这话,瞬间瞪大眼,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调都高了八度说:“阿姨!您早说呀!合着我白撒泼了?”

“嘿嘿,人家嫌麻烦就没收拾嘛。”杨婉清学着小孩吐了吐舌头。

谢昙:“我应该早点预料到的。”

杨婉清:“怪你没本事喽。”

易霖泽也无奈扶额,桂树影在风里晃啊晃,衬得愈发好笑,一场 “住房风波”,终究在杨婉清的 “实话实说” 里,成了几人往后茶余间,能笑上好几天的荒唐事儿 。

“呜呜呜……中计了。”谢昙两手垂下,有点委屈的摆了摆,抬头是瞪着杨婉清。

万传丰:“昙昙别生气昂。”

谢昙气呼呼地瞪了杨婉清一会儿,见没人帮自己“平反”,蔫巴巴垂下头,挥了挥胳膊,说道:“好吧好吧,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易霖泽,勉为其难让你去我家住!”

“哦,那就谢谢您嘞。”易霖泽一副得了便宜又卖乖的表情,谢昙看不惯。

“哼……你们一个个太坏了。”

谢昙说着又想起什么,猛地抬头看向杨婉清,说“阿姨你也跑不了,得给我和易霖泽当答疑师父,省得我被他忽悠!”

杨婉清指了指易霖泽说:“他是你师哥。”

谢昙被他们玩累了,随便说了声:“ 哦……师哥,行了吧,满意了吧?”

易霖泽:小没良心的,这就妥协啦?

万传丰:“这会儿怎么愿意叫了?”

谢昙:“不然呢,被你们折磨死啊。”

谢昙:开启拒绝交流模式。

杨婉清笑着应下,易霖泽也无奈又带点纵容地笑,桂树影里,这场乌龙闹剧,总算定下温馨的后续。

杨婉清笑着摆摆手,催促着两人说道:“赶紧回去吧,趁着天还没全黑,把屋子拾掇拾掇,霖泽也能早些安顿下来。”

“小芸应该等着你们呢。”

谢昙拖着步子,像只不情愿挪窝的小猫,嘴里还嘟囔着说:“知道啦知道啦,阿姨你就盼着我当苦力……”

易霖泽无奈又温和地笑笑,伸手轻拍谢昙后背,谢昙用肩膀顶开他的大猪蹄子。

“得嘞,等我一下,取点东西。”

“哦,好……”

易霖泽笑着摇摇头,转身朝着偏院走去取存放在这儿的行李箱。

谢昙百无聊赖地在院角来回踱步,脚下的青石板被踩得 “哒哒” 响,时不时还踢踢脚边小石子,石子在地面蹦跳几下,又骨碌碌滚远,像他此刻烦躁又藏着期待的心情。

“磨磨蹭蹭的,不是取点儿东西嘛?要搬这么久嘛……” 谢昙无奈的说。

谢昙又自顾自嘟囔了好几句,抬手挠了挠后脑勺,阳光透过桂树枝叶,把他影子拉得老长老长,在地上晃啊晃。

他又踢了踢石子,眼睛时不时往易霖泽离开的方向瞟,嘴里还碎碎念:“易霖泽该不会趁机摸走阿姨给的医案吧…… 不行,回头得把藏医书的暗格再加固加固。”

“他当不上医生最好,怕他谋财害命。”

谢昙:嘿嘿,不愧是我,为了人民大慈大爱,哈哈哈……

“你说什么呢?”易霖泽的声音。

谢昙幸灾乐祸没一会儿,易霖泽抱着个半人高的行李箱回来。

“你管着叫一点儿东西?”谢昙指着那个大行李箱对着易霖泽疑惑的说。

“不然呢……哦,应该没你胖。”易霖泽手杵着行李箱说。

谢昙:“…………”

谢昙:“随便你怎么说吧。”他马上就不在乎那个行李箱什么的了。

摆烂状态开始。

他立刻凑上去,装模作样清了清嗓子,仰着脑袋说:“我跟你说啊,我家规矩可多!晚上不许偷摸熬夜看医书,要是吵到我睡觉…… 小心我把你那些珍贵药材全藏到屋顶去。”

“哦……我学西医的,我又不是学中医的。”易霖泽不是自己好无奈啊。

“哦……好嘛,我自己理解错了。”谢昙学着易霖泽的口气说话。

易霖泽看着他炸毛般的模样,无奈又带点纵容地笑,任由他絮絮叨叨说着 “家规”,两人身影渐渐融进暖黄暮色里。

易霖泽望着谢昙突然变得心虚闪躲的眼神,心底疑惑像春日疯长的藤蔓。

心思缠得愈发紧,索性停下脚步,扯住谢昙手腕,追问道:“你今天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之前在这儿碰面,你可不是这副熟稔的样子,不是口口声声说不认识我么,怎么突然又…… 装出一副早有交情的模样?”

“嗯?不会就是骗我的吧?”

谢昙被问得心慌,指尖不自觉蜷起,眼神飘向院角晃动的桂树影。

“被我说中了?”易霖泽头发被风吹动,他往谢昙从前凑了凑。

谢昙被说中了心事,耳朵尖红红的,结结巴巴辩解道:“我、我那是…… 那是跟你闹着玩呢!我真的不认识你。”

“只不过现在认识了。”

易霖泽:我是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听别人狡辩,撒谎了。

谢昙接着说道:“你一个学西医的,还跟我这个学文的较什么真…… 赶紧走呀,我妈妈还等着看我‘新室友’呢,磨磨唧唧说这么多废话,浪费口水,回头该说我待客不周了!”

“对吧?”

“哦……随便你怎么说。”易霖泽又学着谢昙的语气说话。

谢昙:招摇撞骗成功了吗?

应该成功了吧……

谢昙抬起头,漂亮的眼睛看着易霖泽,他说着,用力拽易霖泽的衣袖,想把人往门外拖,生怕再多停留片刻,自己那些偷偷关注、暗自期待的小心思,会像漏风的纸鸢,被易霖泽一眼看穿。

暮色里,两人身影在谢昙的 “连拖带拽” 下,匆匆往门外的方向挪,可易霖泽垂眸时,眼底的疑惑仍在打转,只是被谢昙的 “着急” 晃了眼,暂时压下没再追问,而谢昙藏在衣领下微烫的耳尖,和一路 “絮叨” 掩饰心虚的碎碎念,都沉在了暮色里。

“你真的没什么事瞒着我?”易霖泽问。

“咱俩又不熟,我能瞒你什么。”谢昙一副不屑的样子,但还是小心虚的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易霖泽。

易霖泽:听你吹。

易霖泽正在无奈中,谢昙突然发声,说:“再说了,你配让我瞒你吗?”

易霖泽:“…………”

谢昙:“呵呵。”

谢昙嘴上虽强硬,脚步却已不自觉迈向门外,活脱脱像棵被晒蔫的小树苗,蔫巴巴又满是不甘。

谢昙瞥了眼易霖泽,梗着脖子朝杨婉清和万传丰挥手说:“阿姨、万爷爷,我们走啦!您俩别老想着捉弄人,回头我妈该心疼我啦!”

万传丰笑着摆手,杨婉清故意喊道:“小皮猴,照顾好霖泽,要是欺负他,回头找你妈告状!”

谢昙不服气的说道:“哎?你们要不要看一看谁个子大?谁欺负谁呀?我这小身板打得过他嘛?“

易霖泽:你在说我是大猩猩吗?

杨婉清:“信你个鬼。”

听见杨婉清这话,谢昙瞬间炸毛,拽着易霖泽就往外跑,嘟囔“才不会欺负他,是他要被我‘调教’呢”,暮色里,道别声混着笑闹,成了小院里温馨的余韵 。

谢昙:呜呜呜,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坏女人……

两人临出门,还不忘回头瞪杨婉清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 “阿姨你太坏啦”,惹得杨婉清和万传丰相视一笑,易霖泽望着他背影,嘴角也扬起无奈又带点宠溺的笑——这场 “先斩后奏” 的 “住房风波”,终究以谢昙的 “被迫妥协” 落下帷幕。

刚踏出小院门槛,谢昙就像被放归山林的小兽,瞬间挣脱易霖泽的 “束缚”。

他蹦跳着走在前面,还不忘回头冲易霖泽做鬼脸,说:“嘿,易大医生,往后可得乖乖听我安排,我家的‘霸王条款’,进了门,你可逃不掉咯!”

怎么有种当赘婿的感觉呢?

易霖泽无奈摇头,拖着行李箱稳步跟上,暮色将两人身影拉长,一路的笑闹声,惊飞了檐角栖息的小雀。

两人刚迈出小院大门,暮色就像轻柔的纱幔,缓缓笼罩下来。

街边那棵爷爷辈儿的桑椹树,投下斑驳的影子,熟透的桑椹果实在枝头晃啊晃,冷不丁 “噗嗒” 一声坠落,砸在青石板路上,溅出紫莹莹的汁水。

谢昙蹦跳着往前躲,一边躲一边说:“这树成精啦,专挑我路过的时候使坏!易霖泽你小心点,别被砸成‘紫脸大医生’!”

“明明是你今天摘的时候把人家压弯了。”

谢昙:“…………”

“你不说话没有人把你当哑巴。”

易霖泽拖着行李箱,看着谢昙像只受惊的小鹿蹦来跳去,忍不住笑出声,脚步却稳稳跟着,不时伸手挡一挡可能坠落的桑椹。

两人沿着石板路往巷口走,老巷的风慢悠悠吹着,裹着远处人家飘来的饭菜香,烟火气混着桑椹的甜香,在空气里漫开。

巷子的路灯亮得早。

黄昏时便已亮光。

谢昙走在前头,影子被路灯拉得忽而长忽而短,他时不时回头看易霖泽。

谢昙见人稳稳跟着,又蹦跶着讲起小时候在巷子里的 “光辉事迹”,他说:“我以前在这巷口赢过弹珠大赛,整条巷的小孩都喊我‘弹珠大王’!”

“了不起了不起。”

易霖泽笑着应和着,听他絮絮叨叨说着陈年旧事,陪着小孩最逐打闹,暮色将两人身影越拉越长,笑闹声在石板路上蹦跳,成了夜色里最鲜活的注脚。

老巷的青石板路坑洼且光滑,那是岁月反复打磨留下的痕迹,每一步踏上去,都像是在叩响时光的门环。

两侧斑驳的砖墙爬满深绿的藤蔓,藤蔓间还偶尔探出几枝开败的蔷薇,残花挂着些微暮色,像是舍不得谢幕的旧梦。

墙头那盏旧路灯昏黄得恰到好处,把两人的影子剪碎又拼接,碎在砖缝间、落在青苔上,影影绰绰的。

风慢悠悠掠过巷子里的晾衣绳,绳上的碎花布被吹得轻晃,抖落细碎光影,洒在青石板上、谢昙的裤脚边。

远处路边馄饨摊的香气,混着老巷独有的烟火气,在暮色里慢悠悠漾开,这巷子像个藏着故事的温柔容器,把谢昙蹦跳的笑闹、易霖泽纵容的目光,还有那些没说出口的期待,都轻轻揽进怀里,任它们在这昏黄又鲜活的夜色里,慢慢发酵成往后的日常 。

两人拐过两道爬满绿锈的砖墙,易霖泽陪着谢昙,走到一处花香萦绕的角落。

老槐树撑开巨大的树冠,漏下的月光碎银似的,洒在藤编躺椅上。

穿着民族服饰的老奶奶躺在那儿,像是睡着了,银白发丝被晚风轻轻掀动,像揉碎的月光缠在肩头,衣襟上的刺绣花瓣,还沾着黄昏最后一缕香。

谢昙瞬间放轻脚步,猫着腰凑近,生怕惊扰了这方宁静。

他眼尖瞧见地上翻落的绣花毯子,小心翼翼捡起来,像捧着易碎的星光,轻手轻脚往奶奶身上盖。

大黄狗“呼哧呼哧”从街角窜来,猛地围着谢昙腿边打转,尾巴扫得青石板“哒哒”响。

谢昙慌了神,忙摸了摸狗头安抚,又慌慌张张拽住易霖泽的手腕,那力度轻得像拽着片云,拖着人就跑,生怕一点动静,就把这温柔的暮色惊散。

谢昙回头看着易霖泽,竖起手指放在唇前,“嘘”了一声,又转过头去继续走。

易霖泽由着他拽,望着身前孩子气的人,睫毛上还沾着巷口的烟火气,嘴角却不自觉弯起。

春日暮色里,两人跑过的石板路,把老巷的温柔、谢昙的小心翼翼,还有易霖泽眼底藏不住的纵容,都碾成了细碎的光斑,沾在衣角,成了往后想起就会笑的片段 。

两人跑到十字路口,忽有一片萱草花闯入眼帘,在暮色里肆意摇曳。

暖黄的光线漫过花瓣,像是给每一朵花都镀了层轻柔的薄纱,连空气里都浮动着清甜的香。

谢昙瞬间被吸引,猛地挣脱易霖泽的手,像只撒欢的小鹿往花田钻,蹲下身时裤脚还沾着巷口的尘土,却顾不上拍,只顾着扒拉花瓣,仰起的脸被花影映得忽明忽暗,冲易霖泽喊道:“这花像给暮色织的裙摆!你看这花瓣,薄得能接住月光!”

“不愧是文坛双星昂,开口就是文学。”

易霖泽笑着走近,见他鼻尖沾着星星点点的花粉,无奈又纵容地掏出帕子,轻轻拭去那抹粉。

谢昙笑着躲开了。

晚风卷着花香,慢悠悠地绕着两人打转,把谢昙的惊叹、易霖泽眼底的笑意,还有这一丛丛萱草花,悄悄揉进这浪漫的花事里,连十字路口的风,都沾了几分温柔的甜,暮色也跟着慢下来,看这两人在花前,把平凡的一角,过成了诗里的片段 。

“昙昙!”温婉轻柔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谢昙再熟悉不过。

谢昙猛地转身,双眼瞬间亮得像淬了星子落进眼眸,整个人都被惊喜撞得晃了晃。

易霖泽也朝声音发出来的地方,顺着谢昙的眼神看去,刘芸就那样静静站着,满头乌黑长发松松垂在肩头,被暮色晕染出温柔的金边,每一缕都像在轻轻诉说岁月沉淀的故事。

碎花裙贴合着她纤细身形,浅淡花色与温婉气质相融,步子轻得像怕惊扰晚风。

她垂眸时,眼角细纹藏着数不清的牵挂,抬眼望来,眸光里的慈爱,瞬间让萱草花香都染上了家的温度。

易霖泽终于明白谢昙这长相的出处是哪个高贵之地了。

易霖泽:这特么遗传基因也太好了吧。

刘芸穿着碎花裙就站在几步开外,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悠长,裙摆上细碎的小花随着晚风轻轻颤,恍惚间,和记忆里无数次等待自己的模样重叠。

“妈!”谢昙喉咙发紧,声音里裹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快步扑过去,双手紧紧环住刘芸的小臂。

刘芸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混着晚风里的萱草香,一下把谢昙整颗心泡得软软的。

“妈妈……我好想你呀……”谢昙故意拖长了尾音,没皮没脸的撒娇中。

易霖泽:真是不把我当外人啊。

“你都多大了,怎么还像个小孩似的,该有人笑话啦!”刘芸挂着菜篮的手点了点谢昙的鼻子,笑时露出了两个小酒窝。

那两个酒窝是谢昙没有遗传到的。

易霖泽:那为什么也那么漂亮?

“谁爱笑话谁笑话去,我才不管呢,反正我最最最爱妈妈啦,嘿嘿……”谢昙环得更紧了些,还不忘用头在妈妈的身上蹭蹭。

易霖泽在一旁安静笑着,看着这对母子相拥的画面,晚风都似更温柔了些,悄悄把这份突如其来的重逢,揉进暮色里。

谢昙仰脸时,眼角还泛着薄红,又哭又笑地往刘芸身上蹭,说:“您上周说也不说就走了……我受了好多委屈你知道吗?”

刘芸摸摸他的脑袋,笑声温温柔柔的,和碎花裙一样亲切,说道:“路过,想着我家昙昙该在这儿,就来瞧瞧。”

谢昙:“哼……路过才来看我。”

刘芸:“开玩笑的啦,不是说了在这等你嘛,哪知道你提前来啦,巧了是不是?”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

一旁萱草花轻轻晃,把母子俩的影子,慢慢染成谢昙记忆里最暖的模样,连易霖泽眼底的笑意,都多了几分对这份亲情的触动,十字路口的风,又捎了些更深的温柔,漫过这方小小的花前天地。

易霖泽:我看像母女俩。

易霖泽望着相拥的母女,一时出了神。

微风拂过,萱草花轻轻摇曳,细碎花瓣飘落在他肩头,他却毫无察觉。

目光定在谢昙与刘芸身上,看着谢昙眼角还泛着的薄红,看着刘芸温柔摩挲谢昙发丝的动作,心口像是被温热的水轻轻漫过,泛起细碎的涟漪。

易霖泽:这小子真好。

易霖泽从出生到现在,将近十八年的时间,从未与自己的母亲亲近过。

丝毫没有。

刘芸瞧见易霖泽发呆,忽地撞撞谢昙肩膀,眼梢带笑,眼角细纹都漾着亲昵,说:“昙昙,快给妈妈介绍介绍呀,这小伙子看着可精神呢。”

谢昙:呵呵,明知故问。

谢昙瞥易霖泽一眼,故意拖长音,尾调里带着撒娇的劲儿,说道:“这是阿姨给我找的,死皮赖脸、天天烦我的师哥~”

易霖泽瞬间回神,先是朝刘芸规规矩矩拱手,嘴角挂着几分佯装的委屈,眼尾却藏着笑,说:嬢嬢好,我叫易霖泽。”这话半真半假,说的时候,目光悄悄黏在谢昙脸上。

易霖泽好似又想起什么,微微屈下身给刘芸鞠了一躬,还不忘瞟一眼谢昙。

易霖泽:谁是特意给你找的?

刘芸被他迟钝的反应逗笑了,拉过谢昙胳膊,往自己身边带了带,打趣道:“我们昙昙性子软,但是有时候还是个屁孩子,你是大的,别被他反过来欺负啦。”

说完刘芸又笑了,易霖泽觉得那个笑和谢昙的不能说毫不相干,简直说有八分相似,都很好看。

易霖泽:“好的,我记住了。”

谢昙没好气的轻哼一声,却悄悄往易霖泽身边凑了凑,指尖碰了碰他衣角,像是无声的“同盟”宣告。

“谁欺负他了,他是师哥,我哪敢呀?”

易霖泽忙不迭应和着说道:“嬢嬢放心,我护着他还来不及呢!”

这话落进晚风里,谢昙耳尖微微发烫,刘芸看着两人小动作,眸底笑意更深。

暮色渐浓,萱草花香愈发馥郁,三人的笑声、打趣声,混着这温柔夜色,把平凡的花前相遇,晕染成诗里才有的、绵长又动人的片段,连十字路口的车流声,都成了这温馨场景的背景音乐 。

刘芸拍了拍易霖泽的肩膀说道:“别叫我嬢嬢了,没那么年轻,叫我芸姨就成。”

谢昙撒开他的衣角,突然窜到刘芸身边,说:“就是就是,我妈和我阿姨年纪差不多,你这么叫我妈,不怕你师父生气呀?”

易霖泽被这话逗得挑眉,故意作出委屈模样的说:“芸姨,您看小昙,这就帮着师父‘教训’我了,我得多冤呐。”

易霖泽说罢还冲谢昙眨眨眼,那俏皮劲儿让刘芸忍俊不禁。

易霖泽:话说叫他小昙还有点变扭。

谢昙:你装你…………(鸟语花香)

谢昙作势要打他,“谁帮阿姨教训你了,我这是实话实说!”

刘芸笑着拉过两人,说道:“好啦好啦,都别闹,难得凑一块儿。”

刘芸从菜篮里掏出两根老冰棍,塑料包装上还凝着水珠,在暮色里泛着清亮的光。

她笑着递给两人:“天热,吃这个降降温,刚才顺便路过,就想着给你俩买的。”

谢昙:“妈妈你骗我……”

刘芸:“我又怎么骗你了?”

谢昙:“你明明就知道师哥要来,你也知道我旁边这人是师哥,干嘛要问我师哥是谁?还得给你麻烦介绍介绍。”

这傻小孩丝毫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一口一个师哥的叫的顺溜,易霖泽偷偷笑了。

“那你到底吃不吃?”刘芸晃了晃,手里的两根冰棍在太阳下明晃晃的。

谢昙眼疾手快先接了一根,撕包装时还不忘逗谢昙,故意把冰棍举得老高,说:“师哥,叫声好听的,我给你呀。”

易霖泽被逗得又气又笑,伸手去抢,易霖泽就灵活地往后躲,刘芸在旁笑骂道:“昙昙别闹,多大的人了,让着些你师哥!”

谢昙:“他比我大,凭什么我让他?”

刘芸:“嗯?”

这个女人怎么会和阿姨有一样的眼神?

谢昙看到那个眼神,这才乖乖把冰棍塞易霖泽手里,自己咬着冰棍,含糊不清地笑,说:“妈您看,我这不是在逗他开心嘛。”

易霖泽:我没有不开心,好嘛……

易霖泽结果冰棍,上面的包装纸不凉,他反倒是感受到了谢昙和刘芸母子俩留下的余温,他从没有这样的感觉。

这是第一次,还是从陌生人身上得到的,这是第一次,也可能最后一次。

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好的东西不可能源源不断的朝你涌来,拥有它要付出代价,而他从未拥有过。

失去也是常事。

易霖泽轻哼一声,撕开包装咬了口冰棍,清甜的凉意瞬间漫开,儿时的记忆也跟着涌上来。

老冰棍的凉气混着街头的晚风,把暑气一点点撵走,让他们滚向远方。

三人并肩走在渐浓的暮色里,路灯次第亮起,把影子拉得悠长。

刘芸挎着菜篮子的手牵着谢昙,另一只手自然地拉住易霖泽的肩膀。

她指尖的温度,隔着布料轻轻烙在易霖泽的臂膀上,细微却又清晰。

因着身高差,刘芸在易霖泽面前稍显矮小,这一拉的动作,像极了母亲拉着长大的孩子,带着一种不加掩饰的亲昵与疼惜。

母亲拉着长大了的小孩……

谢昙:那我算什么?

不知名声音:充话费送的。

感受到那温度和肢体动作时,易霖泽身子先是微微一僵,在本能的想挣脱开时,她好似又想到什么,而后缓缓放松。

享受片刻也是好的。

他望着身旁的刘芸,暮色里,刘芸鬓角几缕白发泛着柔光,那带着温度的拉扯,让他心底某块从未被温暖过的地方,突然就软得一塌糊涂。

谢昙在一旁笑着打趣,说:“妈妈,您这是怕师哥走丢呀。”

刘芸也笑,眼角细纹漾开,接住谢昙的话,说:“咱小易看着稳重,实则像只欢脱的雀儿,我不拉着,怕他蹦出这温柔夜色咯。”

易霖泽听着,嘴角扬起,任由刘芸拉着,感受着这久违的、属于家的温度,老冰棍的清甜在舌尖打转,和这一刻的暖,融成了往后想起都会发烫的片段,连路灯投下的影子,都染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 。

“芸姨,谢谢你的冰棍。”易霖泽攥着冰棍,偏头对刘芸说。

“哎呦,这有什么的,就一根冰棍而已,以后芸姨还给你买,其他的也可以,毕竟住我家就是我家的人了。”刘芸很自然的笑了笑,易霖泽也跟着笑。

一根冰棍,莫大的甜。

装不住就溢出了。

谢昙也攥着冰棍吃的甜嘴麻舌,见两人甜的发酸,忍不住说道:“你俩才是亲生的吧?那我走?”

“滚吧滚吧,我有这么大个儿子叫你也没用了!”刘芸说儿子的时候抓着易霖泽的小臂甩了甩,开心的说。

谢昙:“怎么你也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刘芸:“开玩笑的啦……妈妈怎么会不要咱们昙昙小宝贝呢……妈妈两个都要,昂。”说着还把谢昙往身边拽了拽。

谢昙吃了这套还不满意,松开环着刘芸的手在胸前抱住,说:“不行,必须选一个。”

刘芸斩钉截铁的说:“我选小易。”

“妈妈……您是不要我了吗?”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两个都是妈妈的怎么啦,贪心一回,怎么?不行啊?”刘芸把谢昙拽了回来,拉紧了些。

谢昙:“行吧,只要您不嫌多。”

刘芸:“好孩子怎么会嫌多呢?两个我都宠着,你说是吧?小易?”

易霖泽一时间听得有些愣神,反应过来赶紧回答说道:“是……芸姨。”

刘芸也把他攥紧了些。

刘芸:“怎么还发呆了呢?”

易霖泽:“没,听得出神了。”

谢昙:“呆子……”

刘芸抬手赏了谢昙一个脑瓜崩,笑骂道:“吃冰棍还堵不住你的嘴!不许这么说别人,特别是对你师哥,不能口无遮拦。”

谢昙:你和阿姨今天是说好的是不是?怎么对付我的招式都一样?

谢昙捂着头,委委屈屈地嘟囔说:“妈妈,我本来就不喜欢吃老冰棍嘛,您咋不买我爱的甜筒呀,甜筒多好吃呀,冰冰凉凉还满是奶油香。”

得寸进尺。

也只有在刘芸面前他才敢这个样子。

刘芸瞥她一眼,故意板起脸,手上却轻轻揉了揉谢昙的脑袋,说:“有口吃的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我们小时候,想尝口老冰棍,得眼巴巴盼好几天呢。那时候夏天最热的时候,攥着几毛钱,跑好几条街去买,吃得那叫一个珍惜,哪像现在这么多事儿。”刘芸的唠叨模式开启了,谢昙害怕。

易霖泽在旁看着这一幕,嘴角噙着笑,把自己手里快吃完的冰棍往谢昙嘴边递。

他眼神里满是促狭,开口道:“那分你两口,尝尝这‘童年的味道’,说不定就爱上啦;说不定尝着尝着,就能体会到芸姨说的那种盼了好久才吃到的珍贵感呢。”

谢昙拍开他的手,却忍不住笑,眉眼弯弯的说:“谁要吃你的剩冰棍呀,我才不稀罕……不过,那什么……排比句不错。”

谢昙嘴上这么说着,可看着易霖泽手里的冰棍,又忍不住偷偷咽了咽口水。

反正我自己也有,哼。

老冰棍的凉气混着这打闹的烟火气,在暮色里缠出几分让人安心的暖。

刘芸望着俩孩子,悄悄把菜篮子又往身前拢了拢,像是要把这份温馨,牢牢护在臂弯里。

她看着谢昙,又看看易霖泽,眼神里满是柔和,开口道:“你们呀,能凑一块儿热闹,比啥甜筒老冰棍都强。”

“这日子呀,就是得这样热热闹闹、叽叽喳喳的,才有意思。”

谢昙及时止损,说:“知道了,妈妈你就别唠叨了吧……”

而易霖泽听了,笑着点头,说:“芸姨说得对,这热热闹闹的,才像过日子。”

“以后要是谢昙再闹着要甜筒,我就陪她去买,买最大个的,让她吃个够,省得在这儿跟您闹别扭。”

谢昙一听,眼睛亮了亮,刚要开口,刘芸就点了点她的鼻子,对易霖泽说:“你呀,刚认识不久,就知道惯着他,以后怎么办呀?不惯着还不习惯了呢。”

以后嘛……还有很多很多个以后。

“不过呀,有人惯着,也是这昙昙孩子的福气。” 刘芸说。

谢昙凑到刘芸身边,抱住她的胳膊,笑嘻嘻地说:“妈,您也惯着我呀,您和师哥一起惯着我,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啦。”

“哈哈哈……行,行……”

谢昙嬉皮笑脸跟妈妈说话,还不忘转头对易霖泽说:“你最好别给我画大饼。”

易霖泽:不画大饼,绝对不画。

易霖泽看着这一幕,心里暖烘烘的,他想,原来被人这样爱着、惯着,是这样美好的感觉。

只是他从来没有过,这一刻才感受到。

这小小的老冰棍,这简单的打闹与对话,竟藏着这么多珍贵的温暖,足够让他记好久好久 ,可能一辈子吧。

易霖泽有时候也不知道刘芸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像薄薄的雾中有你渴望的东西,伸手就扑了个空。

在他面前虚幻,不加真实。

谢昙看了看菜篮子,环住刘芸的手轻轻晃了晃,仰脸望着天空中晕染开的黄昏。

暖橘色的光漫过云层,稀稀落落地洒在他睫毛上,像沾了细碎星子,亮晶晶的。

他晃着刘芸胳膊,声音里裹着撒娇的劲儿,说:“妈妈,今天吃啥呀?我闻着菜篮子里的味儿,都要猜透啦,快给我讲讲呗。”

刘芸被她晃得直笑,抬手拍了拍他手背,眼神柔得能化开药山说道:“你这孩子,打小就知道惦记吃。”

“瞅瞅菜篮子,有新鲜排骨,晚上给你炖莲藕汤,粉糯的藕配着软烂排骨,汤鲜得能掉眉毛。”

“再炒个你爱吃的清炒时蔬,脆生生的,能解解腻,夏天吃最合适了。”

刘芸这一连串下了来,谢昙都快要流口水了,表情像一只饥饿的小狗狗。

“你口水别留下来了。”刘芸转头看着易霖泽又说:“小易也尝尝我的手艺,看合不合你口味,以后我多做。”

易霖泽在旁听得真切,忙不迭接话,说道:“谢谢芸姨,那我可有口福了!”

“我不挑食的,看小昙这模样,您做的饭指定好吃,我哪还有什么挑的。”

小昙……小昙……变扭……

刘芸:“哈哈,没那么夸张,就一些普通的家常菜,能养活这崽子就成。”

谢昙瞥易霖泽一眼,哼了声说:“就你嘴甜!不过……”

他拽着刘芸胳膊晃了晃,嘴角翘着小得意,说道:“我也盼着妈妈做的汤,特别是这莲藕排骨汤,别的地儿做不出这味儿。”

黄昏的风悠悠吹着,裹着家常的期待,把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慢慢拖进满是烟火气的归途中。

菜篮子里的青菜、排骨影影绰绰,在微风里轻轻晃,像藏着一整个温柔的黄昏,藏着往后无数个平凡又珍贵的、围坐吃饭的春日夜晚 ,也没准是四季。

谢昙开心的快要飞起,三开手在春光里肆意的奔跑,伴随着微风与花香,任由日落黄昏的余晖洒落在他身上。

这小孩披着满身的金光,肆意而张扬。

“跑漫点,别摔着……”刘芸露出酒窝,笑着对前面的谢昙喊道。

易霖泽咬着冰棍,和刘芸唠着家常,说谢昙写文章时的较真劲儿,讲她路上看到小花会突然发呆的趣事;谢昙在旁听着,时不时掐他一把,换来易霖泽夸张的“惨叫”,逗得刘芸直笑。

老冰棍的甜香慢悠悠飘着,漫进这烟火日常里,连街边店铺飘出的饭菜香,都跟着染上几分温馨的味道,像是把平凡的相遇,酿成了值得反复回味的小片段,在暮色里,轻轻晃荡 。

暮色像打翻的橘色颜料,从天边漫溢开来,云霞被染成蜜饯般的暖红,一层层叠在天际,风卷着老冰棍的甜香,把黄昏的温柔,揉进三人并肩的剪影里,连空气都浸着糖霜似的,慢慢把平凡的街景,晕成回忆里舍不得褪色的画 。

夕阳拖着最后一缕热意,藏进楼宇背后,把天空晕染成渐变的橙紫。

晚风裹着老冰棍的清甜,轻轻撩动三人衣角,街边路灯次第亮起,暖黄光晕与暮色交融,影子被拉得悠长,像是要把这份温馨,一直拖进漫漫长夜 。

云霞铺满西天,像被日光烤化的糖丝,一缕缕淌在天际。

暮色给万物蒙上薄纱,谢昙发梢、刘芸的碎花裙、易霖泽咬着的冰棍,都沾了层温柔滤镜。

风里的烟火气与黄昏缠绵,把这一路的笑闹,酿得愈发清甜,连时光都慢下来,想多留住会儿这份暖 。

我们好似沉溺于黄昏,无法自拔。

三人不知不觉漫步到繁锦巷院,远远就瞧见桂花树下摆着石桌石凳,几位老爷爷正聚精会神地下棋。

“将军!”

一位穿白背心的老爷爷把棋子往棋盘上一落,声音洪亮,惊飞了停在枝头的麻雀。

麻雀:你礼貌吗?

旁边观棋的几位老爷爷顿时议论纷纷,有的用蒲扇拍着大腿,有的捻着胡须摇头。

谢昙脚步轻快,率先凑过去,开口道:“爷爷们,这棋下得可真热闹!”

“小昙,懂棋不?来给爷爷支支招?”穿白背心的老爷爷笑着冲他招手说道。

刘芸也好奇地挤到石桌旁,眼睛亮晶晶的说:“我对下棋一窍不通,就想看看热闹。”

易霖泽手里的冰棍已经快化了,他舔了舔嘴角的甜水,笑着说道:“我外公也爱下棋,以前总看他跟老伙计在院子里杀得昏天黑地。”

可那成为了过去,他只有外婆了。

一位戴老花镜的老爷爷推了推眼镜,慢悠悠开口道:“小伙子,你外公要是在,咱们还能凑一桌。”

易霖泽缓缓开口说:“那倒是不可能了。”

晚风穿过巷院,吹得槐树叶沙沙响,老爷爷们的棋子落得“啪嗒”响,观棋的人时不时发出一两声惊叹。

谢昙就像被磁石吸住,干脆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看着棋盘上的“刀光剑影”,连冰棍什么时候吃完的都没察觉。

刘芸和易霖泽看着谢昙摇了摇头。

“这步棋走得妙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引得众人纷纷点头。

易霖泽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不自觉就暖烘烘的。

这繁锦巷院,因为这盘棋,变得格外有烟火气,让人忍不住想一直待下去,看这棋,看这景,看这平凡日子里的小确幸。

刘芸抬头望了望天边的晚霞,橘红色的光斜斜地落在里巷口的老槐树上,树影被拉得老长,好似在表达自己喜欢斜阳。

她伸手拽了拽还在棋盘边看得入迷的谢昙,笑着站起身,说:“都快六点了,我得张罗着回家做饭了。”

“王大爷,还有张叔、赵伯,你们几位今晚别忙活了,都到我家吃口热乎的去。”

她向来喜欢家里热热闹闹的,经常邀请邻居到家里吃饭聊天。

刘芸一边说一边拍了拍手上的灰,语气热络得很,说道:“我将才特意去菜市场买了条新鲜的鲈鱼,打算做个清蒸的,再炒个时蔬,炖了锅玉米排骨汤,汤都熬得发白了,正好给你们几位老邻居暖暖胃。”

听着就好吃,流口水……

穿白背心的王大爷一听,连忙摆着手笑着说:“芸丫头这心意我们领了,可真不用着麻烦你了,昂。”

“我家那口子早就把面和好了,说今晚吃韭菜鸡蛋馅的饺子,就等我回去擀皮呢。”

谢昙趴在石墩子上,说:“真的不去吗?爷爷,妈妈做的饭最好吃了。”

王大爷回答道:“不去啦不去啦,你这个小馋猫,自己把肚子吃得饱鼓鼓就成。”

谢昙:“嘿嘿……好吧好吧。”

恭敬不如从命。

接着一位戴老花镜的李爷爷也跟着点头,手里的蒲扇摇得慢悠悠,说:“是啊,我下午啃了俩糖包,这会儿还不饿。”

“再说你家谢昙难得带同学来,你们年轻人自己热闹去,我们就不掺和了。”

说着,李爷爷的目光落在一旁站着的易霖泽身上,镜片后的眼睛眯了眯,又推了推眼镜仔细打量了一番。

一会儿才慢悠悠开口道:“这小伙子看着面生得很啊,是第一次来咱们繁锦巷院吧?以前没在这附近见过。”

“是芸丫头家的亲戚?还是谢昙的同学?”

谢昙听了瞬间回神,脸上瞬间绽开一个格外灿烂的笑容,和往常有一定区别。

他“噌”地一下从石凳上站起来,快步走到易霖泽身边,手臂一伸,十分自然地就环住了他的胳膊,是那种没有平时般的熟稔。

易霖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弄得微微一怔,他下意识不习惯的想撒开谢昙的手,没过几秒,他像是吃了后悔药似的,也十分自然的任由谢昙还住他的手。

易霖泽随即反应过来,配合地冲几位老爷爷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谢昙微微晃了晃身子,看向几位爷爷叔叔辈儿的,声音清脆又带着满满的自豪,说:“李爷爷、王大爷,这傻大个叫易霖泽,我阿姨收的徒弟,是我的师哥呢!”

刘芸:“对,搁我家住段时间。”

易霖泽听见谢昙这么说,转头看着谢昙,他的满眼笑意藏不住,裹挟着微风,涌过来糊了他一脸。

易霖泽:这时候还记得损损我,你特么才傻大个。

“各位叔叔爷爷好……”又是一个鞠躬。

见这孩子这么有礼貌,不时大家都夸起来,长得帅啦,个子高啦,样样都有。

反正都是好话,发自内心的。

刘芸在一旁看着,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起,带着几分宠溺。

她走上前,轻轻拍了拍谢昙的肩膀,说道:“好了好了,别在这儿闹了,快跟我回家吧,待会儿吃不上晚饭了。”

李爷爷和王大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的笑意。

王大爷率先开口,语气里满是打趣开口说:“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看着眼生,原来是贵客临门,芸丫头,你可得好好招待招待你家这小师哥。”

李爷爷也跟着说道:“是啊是啊,既然是自己人,那更得尝尝芸丫头的手艺了。”

“不过我们这帮老头子就不跟着去凑热闹了,你们年轻人好好聊聊。”

谢昙吐了吐舌头,朝两位老爷爷做了个鬼脸,然后拉着易霖泽就往家的方向走,易霖泽抓起行李箱被这小屁猴子拖着跑。

刘芸无奈地笑了笑,跟在他们身后,还不忘回头跟两位老爷爷挥挥手:“那我们先走了,改天来家里做客。”

夕阳的余晖洒在三人身上,将他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巷子里充满了温馨和欢乐的气息,沿着枝条四处蔓延。

谢昙脚步轻快,拉着易霖泽的手就往自家那座爬满青藤的小独院走。

谢昙家的小独院是这巷子里的独一份。

怎么有种不合群的感觉呢?

院门是古朴的木栅栏,推开时还发出“吱呀”一声轻响,仿佛在欢迎归家的人。

院门:欢迎回家!

院里的老海棠树开得正好,粉白的花瓣被晚风卷着,轻轻落在易霖泽的肩头。

谢昙仰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说:“我跟你说,我妈做饭可好吃了,特别是她炖的排骨汤,香得能把舌头都咽下去!”

他说的一点都不夸张。

易霖泽看着她雀跃的样子,嘴角也不自觉地弯起来,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都开始流口水了。”

谢昙回了个“嘿嘿”。

刘芸走在两人前面,用钥匙开了锁,推开堂屋的木门,暖黄的灯光立刻涌了出来,将三人的身影包裹。

“哦豁,出门忘记关灯了。”

“妈你好像不是一次两次了。”

刘芸侧身站在门边,笑着对易霖泽说道:“快进来吧,别在门口站着了,外面风大,别吹感冒了,昂。”

易霖泽笑着点点头,跟着刘芸走进屋,谢昙屁颠屁颠的跟在最后面。

易霖泽的眼神跟着刘芸,不往别处瞟。

刘芸转身从玄关的柜子上拿起一双崭新的拖鞋,递给易霖泽,说道:“知道你要来这儿,这是我特意去买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脚,小易你试试。”

“谢谢芸姨……“

易霖泽接过拖鞋,弯腰穿上。

鞋码是大的,和他平时穿的微乎其微,挺合适,他走了两步,老实回答:“阿姨,很合适,而且挺舒服的。”

刘芸闻言,略有些遗憾地拍了下额头,说道:“哎呀,我也不知道你的具体尺码,就估摸着买了,想着买大一点总比小了强,你不嫌弃就好。”

谢昙探出头来,看见易霖泽的鞋子,说:“师哥你脚够大昂。”

易霖泽今年十八岁,一米八几的身高,四十多码的鞋,一个大男孩正常。

谢昙:点我呢这是。

刘芸说:“像你似的,跟裹小脚一样。”

谢昙:“妈妈你偏心……”

刘芸笑着冲谢昙摆摆手,说道:“好啦好啦,昙昙,既然师哥以后住在我们家了,是不是师哥就是我们家的人啦,我们应该怎么做呀?”

谢昙觉得有了一丝丝危机感,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您想干嘛,说……”

“快带小易去二楼房间里把行李箱放好,顺便帮忙他收拾收拾,好不好?。”刘芸满脸笑意,眼角挂着千丝万缕的柔和。

“您就知道使唤我,好嘛……知道了。”

这一句谢昙是没精神的说。

刘芸:“我给你们做饭去,昂!”

接下来他就来了精神。

“遵命,保证完成任务!”

谢昙这时立刻来了精神,像只活泼的小兔子,蹦蹦跳跳地跑到易霖泽身边,伸手就要去提他的行李箱。

“师哥,我来帮你!”

易霖泽连忙按住箱子,说道:“不用不用,不麻烦你,我自己来就行。”

“哎呀,跟我还客气什么。”谢昙不由分说地抢过行李箱拉杆,又说:“走啦走啦,我带你去看妈给你准备的房间,保证你喜欢。”

易霖泽无奈地笑了笑,只好跟着谢昙往楼梯口走。刘芸看着两人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那阿姨,那我们就先上去了。”易霖泽回头跟刘芸打了声招呼。

“去吧去吧,放好行李就赶紧下来,饭马上就好。”刘芸挥挥手,转身又钻进了厨房。

易霖泽还没说话,谢昙先接嘴了。

“知道啦妈!”谢昙脆生生应着,拽着易霖泽噔噔噔跑上二楼。

易霖泽看着她活泼的背影,又望了望楼下在厨房忙碌的刘芸,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

易霖泽急着点了点头,转身跟上谢昙。

谢昙脚步轻快,拎着行李箱噔噔噔地率先踏上楼梯,易霖泽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生怕他提不动摔着,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谢昙的背影上。

谢昙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身姿不高却挺拔。

谢昙的发梢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几缕碎发调皮地贴在脖颈间,易霖泽看着,莫名觉得有些秀气。

易霖泽好像忘了上次自己这么觉得,然后说出口吃了什么亏。

易霖泽:记性不好,别见怪。

楼梯的台阶不算平整,谢昙蹦跳着,偶尔会因为踩到不平的地方踉跄一下。

每到这时,易霖泽的心就会跟着提一下,下意识地加快脚步,伸手想去扶他,又在即将碰到他的瞬间,默默又不舍的收回手,只得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保持着随时能护住他的姿势。

谢昙浑然不觉,依旧叽叽喳喳地说着,道:“师哥,你看这楼梯,还是我小时候的样子,一点都没变。”

他又说道:“我妈总说要重新修一下,可每次都不了了之。”

谢昙没提箱子的那只手无奈的摆了摆。

易霖泽“嗯”了一声,听着谢昙絮絮叨叨,目光却落在他微微泛红的耳尖上。

“挺有年代感的。”他轻声回应,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两人走到二楼拐角,谢昙停下脚步,呆了一下子,又开口道:“我好像忘记问刘小姐是哪个房间了?”

易霖泽:他都是这样叫妈妈的吗?

谢昙挠了挠头,快步走到楼梯口,扒着扶杆,朝着楼下厨房的方向扬声喊道:“刘小姐,师哥住的房间是哪个来着?”

易霖泽:还真叫啊?叫的还那么顺口。

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厨房里传来刘芸清晰的回应,听声音像在切藕,她说:“就你房间对面那间,妈早上刚给你师哥布置好的。”

“你带师哥去看看,问帅哥喜不喜欢。”

谢昙不乐意地撇撇嘴,转身一把拉起自己的行李箱,嘟囔着说:“怎么偏偏是我房间对面啊?为什么让师哥住得离我这么近。”

谢昙:我拒绝。

刘芸:拒绝无效。

易霖泽被他逗笑了,走上前,伸手拍了拍谢昙的肩膀,开口调侃道:“就这么不乐意我住你对面?”

谢昙被他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弄得一愣,脸颊微微泛红,嘴硬的说道:“那倒没有,我就是觉得……觉得不太方便嘛。”

易霖泽看着他心虚的样子,笑得更欢了,说:“行啦,别嘴硬了,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住得离你太远。”

谢昙被他看穿心思,更加不好意思了,转身就往房间走,说道:“走啦走啦,赶紧把行李放好,我妈还等着我们吃饭呢。”

“还有……别老是给自己脸上贴金。”

易霖泽背手笑着说:“那为什么不方便呢?给我好好说道说道。”

谢昙:铁丝啊,死揪着不放。

易霖泽:抱歉了哈,我就是个爱钻牛角尖的,惭愧惭愧。

“我……我就是觉得,早上要是起来咱俩撞着头怎么办?”谢昙抱起手,不好气的说。

明摆着不知道说什么,乱讲。

易霖泽:“真的?”

谢昙:“嗯,我还能骗你不成?”

“但是我觉得吧,我应该撞不到头,我顶多被你那铁头功把胸口撞疼。”易霖泽笑得肆意张扬,毫不收敛。

“那特么才矮呢!高了不起啊,高能当饭吃啊。“谢昙叉起腰,怒气声声的说。

易霖泽:“对,就是了不起,怎么了?”

这张欠揍的脸,真的是……一言难尽。

谢昙实在不想再跟易霖泽掰扯,用力拉起自己的行李箱,轮子在地板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他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把易霖泽甩在身后,心里还在嘀咕:这家伙,就知道气人,早晚有一天得被他气死。

易霖泽看着谢昙气鼓鼓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也赶紧拎起脚步跟上去。

他知道谢昙就是嘴硬心软,嘴上说着不愿意,心里指不定多高兴呢。

你在白日做梦吗?胡思乱想些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房间,谢昙把行李箱往地上一扔,叉着腰站在原地,气呼呼地说:“你自己收拾吧,我不管了。”

易霖泽忍气吞声将行李箱扶起来,走到谢昙身边,耐着性子笑着说:“别生气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谢昙白了他一眼,说:“你错哪儿了?”

不知道还以为哪家媳妇教育耙耳朵呢。

易霖泽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我错在不该长得比你高,不该让你觉得有压力。”

“行了吧?谢大侠!”

谢昙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里的气也消了大半,开口道:“你少来这套,赶紧收拾你的行李吧。”

易霖泽将行李箱放在门边,目光扫过房间。这是刘芸精心布置的,主色调是沉静的蓝色,像是把夏日晴空揉碎了铺进屋里。

墙上挂着几幅简约的风景摄影作品,蓝色的大海与天空相映成趣,给房间增添了几分开阔之感。

窗边的书桌也是木质的,桌面上整齐地摆放着一盏护眼台灯和几本书籍。

书桌上还放着一个小巧的蓝色地球仪,随着微风轻轻转动。

易霖泽走到书桌前,伸手拿起地球仪,轻轻转动着。

他的目光落在地球仪上的某个点,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这时,谢昙从探过头来,见易霖泽的样子,好奇地问道:“师哥,你在看什么呢?”

易霖泽放下地球仪,转过身,笑着说:“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个房间布置得挺好的。”

谢昙走进房间,四处看了看,得意地说:“那是,肯定是我妈特意为你布置的,她说蓝色能让人心情平静,我都没这待遇。”

易霖泽点点头,但是很开心,他笑着说道:“阿姨有心了,我很喜欢。”

谢昙走到书桌前,拿起那几本书籍,翻了翻,说:“这些书恐怕也都是我妈特意给你准备的,我不得不说他偏心了。”

易霖泽拿起其中一本,看了看封面,笑着说:“确实,我很喜欢这类书。”

刘芸带大家里这几个孩子,肯定对其有一定了解,这不就很好的体现了。

谢昙:“嘿嘿……你喜欢就好!“

易霖泽点点头,开始整理自己的衣物。

谢昙话罢,也没闲着,在房间里跑来跑去,帮着易霖泽把衣服挂进衣柜,把洗漱用品摆到卫生间。

“师哥,你看这个位置放牙刷好不好?”谢昙举着牙刷问易霖泽。

“嗯,挺好的。”易霖泽笑着回答。

“谢谢……”

两人一边收拾一边聊天,一溜烟的时间就把房间整理好了,可见速度之快。

“搞定!”谢昙拍了拍手,又说:“师哥,我们下去吧,我妈该等急了。”

“说实话,我是闻见味儿了。”谢昙露出一个独属于小馋猫的笑,易霖泽看了眼里充满了温情。

易霖泽点点头,跟着谢昙下楼。

两人刚走到楼梯口,易霖泽果然就闻到了浓郁的肉香,谢昙的鼻子够灵。

“妈,我们好啦!”谢昙喊道。

刘芸从厨房探出头,说道:“快洗手吃饭吧,汤刚炖好,闻着可香啦。”

易霖泽和谢昙洗完手,坐在餐桌旁。

刘芸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排骨汤,放在易霖泽面前,开口道:“小易你快快尝尝,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易霖泽拿起汤匙,舀了一勺汤放进嘴里,鲜美醇厚的味道在口中散开,他忍不住赞道:“阿姨,您做的汤太好喝了!”

刘芸被夸哄得眉开眼笑,说道:“好喝就多喝点,锅里还有好多呢。”

谢昙:“妈……我也要。”

“好好好……”

三个人围坐在餐桌旁,吃着可口的饭菜,聊着天,院子里的海棠花在晚风里轻轻摇曳,月光从窗户照进来,洒在他们身上,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晚饭过后,刘芸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干净的睡衣和一条崭新的浴巾,递给易霖泽,说道:“小易,这是给你准备的睡衣和浴巾,你先去洗澡吧,洗完澡好好休息一下。”

易霖泽接过睡衣和浴巾,带着感激地说:“谢谢芸姨照顾。”

刘芸笑着摆摆,说道:“用不着客气,你就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一样,别拘束。”

“我们以后都是一家人,芸姨还麻烦你帮忙照顾照顾这小皮猴子呢。”

易霖泽朝刘芸点点头,拿着睡衣和浴巾转身往浴室走去。

谢昙看着易霖泽的背影,忍不住对刘芸说道:“妈,你对师哥也太好了吧,连睡衣和浴巾都给他准备了。”

刘芸敲了敲谢昙的脑袋:“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小心眼,小易是以后就是我们家的一分子了,我们当然要好好招待他。”

是我们家的一份子,而不是客人。

谢昙吐了吐舌头,没说话。

易霖泽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温热的水从花洒里喷洒出来,落在身上,驱散了一天的疲惫。

他拿起浴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心里感到无比温暖。

洗完澡,易霖泽穿着舒适的睡衣,漫步走到窗边,拖鞋发出嚓嚓的响。

窗外的月光皎洁明亮,洒在院子里的海棠花上,给它们披上了一层银色的纱衣。

他看着这美丽的夜景,嘴角微微上扬,心里默默地说:“这里,真的很像家。”

刘芸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轻轻敲了敲易霖泽房间的门。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勾勒出刘芸温和的轮廓。

“小易,睡了吗?”刘芸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说:“阿姨给你拿了杯热牛奶,睡前喝一点有助于睡眠。”

易霖泽转过身,开门看到刘芸手里的牛奶,连忙接过,说:“谢谢芸姨。”

刘芸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月色,笑着问:“房间还习惯吗?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你尽管跟阿姨说。”

易霖泽喝了一口牛奶,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也暖了他的心。

“阿姨,房间特别好,我很喜欢。”他真诚地又说道:“谢谢您这么用心地为我准备。”

刘芸拍拍他的肩膀,说:“傻孩子,跟阿姨客气什么。”

“你能住得舒心,阿姨就高兴了。”她顿了顿,又叮嘱道:“牛奶喝完早点休息,明天让谢昙带你在巷院里好好转转,这孩子对这儿熟门熟路的。”

易霖泽又是点点头:“我知道了,阿姨。”

“晚安……”

“芸姨晚安。”

刘芸满意地笑了笑,转身离开房间,轻轻替易霖泽带上了门。

易霖泽捧着还温热的牛奶杯,走到窗边的月光下,院子里的海棠花静静伫立,仿佛也在享受这宁静的夜晚。

他看着手中的牛奶,又望向窗外的月色,心里那份“这里很像家”的感觉愈发强烈。他知道,在这个温馨的小独院里,他会度过一段难忘的时光。

这是他除了在外婆家以外的地方,第一次有了像家一样的感觉。

深夜,万籁俱寂,易霖泽却毫无睡意。

牛奶确实助眠,但好似对它没用。

突然想起了咖啡续命汤。

他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失眠了。

易霖泽躺在床上,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微信里与母亲的聊天框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新的消息,他轻轻叹了口气,退出微信,又点开相册。

相册里,第一张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今天傍晚,他在暮色中偷偷拍下的谢昙那个小没良心。

照片里,谢昙在橘黄色的夕阳下肆意奔跑,笑容灿烂,仿佛整个世界都属于他。

易霖泽看着照片,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

就在这时,房间门突然被轻轻推开,发出“吱呀”一声响,易霖泽心中一惊,连忙起身,走到门边。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身影踉跄着扑了进来,带着夜色,乘着月光,正好撞进他的怀里。

易霖泽低头一看,还是那张漂亮的脸蛋儿,原来是那个小没良心的啊。

谢昙。

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牛奶气,脸颊通红,眼神迷离,显然是梦游了。

“师哥……”谢昙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身体软软地靠在易霖泽身上,几乎站不住脚。

易霖泽看了看手机里的照片,又看了看眼前这个人,黄昏中的他和夜色里的他,日落下的他和月光下的他,都好漂亮……

美这个字是为他而生的吗?

不知道了,摸不清了。

是吧,可能……一定是的吧。

他十多年来第一次对一见事物上瘾,忍不住余光偷看了好几次。

怎么不敢直视他呢?

因为沉溺其中,瞧潋滟。

第十一章完结。

接下来开第十二章(含苞未绽)

之前断更的事跟大家道个歉,对不起……

爱你们的辰辰,mua~(^з^)-☆[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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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沉溺暮色[向阳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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