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器那头短暂的沉默，盛钦席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以及通讯设备里传来的、经过处理的、略带电流杂音的疑惑语气。
“愿”？
“愿”是个什么东西？傅应在心底默念着这个陌生的名词，他从来没听说过。
“你问问他强千百倍是什么意思。”略微沉吟片刻，通讯设备的声音传入盛钦席的耳朵，他便依言复述，照着傅应的话问出了口。
他对面的alpha闻言忽然动了，像一头蓄势已久的猎豹，毫无征兆地倾身逼近，一股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带着强烈压迫感的气息瞬间笼罩了盛钦席，让他置于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指节捏得发白，几乎能听见骨骼轻微的脆响。
他的嗓音低沉，薄唇微张，吐出了一句天相星语调的话，那声音危险、黏腻，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顺着传声筒，窜进了另一头傅应的耳膜。
“天堂里的白云，地狱中的鬼火。”
傅应听懂了，简单翻译就是店招牌：天堂云，地狱火。
似乎看出来盛钦席一头雾水的模样，alpha表情变了，方才嘴角擒着的邪笑落平，面具后那双看不真切的眼睛，骤然迸射出几缕瘆人而锐利的光芒，像手术刀一样切割眼前的人。
“你听不懂？”他刻意压低声音，和盛钦席的距离极近，“你不是做过天相星的交易？”，语气里充满了怀疑和审视。
那头的傅应闻言刚想翻译给盛钦席，却不料稳坐如山的人嘴角勾了勾，毫不逊色毫不畏惧地回望眼前的人，声音冷淡而平静：“我只是觉得你的店招牌对于千倍百倍的解释颇有微词。”说着，他转头朝紧闭的帘子暼了瞥，“毕竟，太抽象了不是么？”
那头的傅应稍稍顿住，就着杯沿喝了一口水。
alpha的目光打量了他几秒，再看便又是一副雷打不动的傲慢，“抽象？是有点。”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身体微微后仰，拉开了一丝距离，但压迫感并未减少，“那你觉得该怎么说？”
盛钦席抬手摸了摸下巴，佯装思考，然后他缓缓吐出几个词，每一个词都像一颗投入死水中的石子，试图激起不同的涟漪：“醉生梦死、神魂颠倒。”他一边说，一边缓缓站起身，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缓缓逼近alpha，继续说着，“嗜性成瘾、神若鬼魂。”
每说一个词他都走近一分，反而是最初掌握主导权的alpha节节后退、败下阵来。
他好似从这人青涩、素白的脸上看到了几丝锐气，尤其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宛若一洼深得发黑的潭水，就好像这身躯壳里面住着另一个人，与肉眼所见极为相悖。
那个灵魂阴郁、幽冷，是一团始终难以飘散的恶鬼、是漂浮在半空中的幽灵。
终于无法忍受一般，alpha猛地站起，脸色一变再变，或许相信眼前这个人不像表面上的人畜无害，真是个混迹贸易场上的狠角色。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气息，藏匿在面具之下的脸勉强恢复了几分冷静：“你说的确实不错，‘愿’有这功效。”
空气中的氛围一时沉静起来，狭小逼仄的店铺空间荧荧昏黄的壁灯照得有些诡异，尤其有一个戴半脸面具的老板，莫名像是异空间的灵魂当铺。
alpha置于玻璃柜台上的指尖开始漫不经心地敲击着台面，发出规律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嗒、嗒”声，打破了沉默。
“行吧，”他的语气凉飕飕的，像穿堂而过的阴风，“那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在盛钦席脸上，“这东西，你要转卖，还是自己用？”
盛钦席面不改色，仿佛真的只是在讨论一件普通商品何去何从，语气没有一丝波澜，“转卖。”
alpha的眼睛一眨不眨地落在他脸上，那目光极具穿透力，似乎想要从他最细微的表情变化，捕捉到任何一丝能够被抓住的破绽。时间在这样无声的对峙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柜台上的灰尘在昏黄光线下缓慢漂浮，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这个交易对象实在过于冷静了。
长时间的审视一无所获，alpha似乎觉得无趣，他抬起小臂，用手掌慵懒地支撑起头部，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散漫：“那你要在我这里进一批货？”
盛钦席半晌没有回答。这短暂的沉默并非犹豫，而是通讯器那头的傅应在飞速思考权衡。这东西一旦拿到了就是让“黑市”瓦解的有力物证，但是一次性得到太多，中间出现什么未知的意外，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先拿一点看看市场吧，毕竟你这货真假我也得自行做个判断。”盛钦席终于开口，语气带着商人固有的谨慎。
听到这话，alpha慵懒地嗤笑一声，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我这儿的货，就没有假的。你大可以放心，如假包换。”
盛钦席摇了摇头，“如今行情不好，国会考察这三年，联盟上上下下都紧张，这些违禁品抓得严，不好卖。”
男人冷哼了一声气，起身利落地走到柜台后面，手里在后面的货柜摆弄，不知道在忙什么。
“行，那你要多少？”
“二十克。”他回答。
alpha正在动作的手猛地一僵，身体倏地转回来，即使隔着面具，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脸上那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荒谬感：“多少？！二十克？你买尝鲜装呢？！”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语气里充满了被羞辱般的不耐烦。
盛钦席见他反应如此激烈，面上适当地露出几分不明所以的疑惑，反问道：“怎么？二十克不卖？”
alpha面色铁青，有些不耐烦，或许后悔接了这个阴险的商人。
“不是不卖，只是这东西我拿的都是高纯度固体原料，加工后比‘幻’的强度高不了多少，二十克，称起来实在麻烦。”
盛钦席闻言绝不松口：“就二十克，你卖不卖？”
alpha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行，等着。”
等了将近半个小时，他从这边货柜翻到那边，使用最原始的电子秤称了又称，终于找到了不多不少二十克的“愿”。
只是东西包装的严实，压根看不出来里面是什么。
“你这样我怎么验货？给我包了块石头进去我找谁说理？”盛钦席觉得有几分好笑，语气凉凉地问出声。
“说了如假包换，况且你第一次买，不知道它的威力，如果不用特殊材质的纸包着，闻着它的人都得中招。”alpha解释，顺便从货柜底下掏出几张相同的纸放在桌面上，用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压着。
物、人都已经准备就绪，现在就是最重要的一步了。
“价格怎么算？”
不知道是不是到了最后一步，盛钦席很明显地松了口气，通话那头的声音也逐渐平静，“记得问一下用联盟币支付还是星际通用币。”
盛钦席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像是在回应他的话。
alpha忽然笑了一声，那笑声不高，却异常冰冷、戏谑，在这空寂诡异的环境里回荡。
傅应刚拿起玻璃杯准备离开沙发倒水的动作一顿，停在了原地。
盛钦席突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眼神猛地从柜台上的货品聚焦到他的脸上。
他的嘴巴一张一合，说出的话让两个人皆是身体一怔，脸如风云变幻。
“你第一次来还不懂我的规矩，在我这里买货，首次，不用钱。”
这是个很麻烦的事情，如果交易不用钱，那么要拿出的东西价值绝不止于此。
alpha继续开口，果然印证了两人的猜想。
“现场使用本产品，实名购买，这两个二选一吧。”说着说着他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哦”了一声补充道：“实名购买是个技术活，毕竟我可是花重金买了个数据库检测器，一旦录入指纹，不管你是改过名字，还是做过基因改造手术，这里通通都会显示你的原身份。”
听到后面几个字，傅应的心几乎凉了一片，这场交易是确定做不成了，吸食禁品和暴露身份无论哪个都功亏一篑。
“盛钦席，告诉他，这交易你不做了。”
良久，他掐了掐眉心，还是决定谨慎行事。
听到盛钦席的话，alpha又放声大笑起来，看着面前脸色不太好的人，他的目光如尖刺，语气让人窒息。
“不做？不好意思啊，我这店铺，敲了风铃进了门，生意必须做。”
傅应刚打满的水随着指节的颤动，洒在了他的手上，那一小块地方已经烫出了红印，他却像没感受到似的，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话让盛钦席如落冰窟，他突然想到昨天进黑市时，领头人说的“有些商铺是强制购买的”，一时间同电话那头的人一样怔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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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物人俱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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