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朝来时的房间望去，人影透过灯投影在窗牖上，若不是知其内情，还真以为一群人在房内把酒言欢呢。
“我才见着，本想没人看的戏台子怎么还做袖舞，谁承想是在高楼栏边观赏着呢。”隗怀月说话时特意仰头瞧了一眼，果然二三楼的依栏边上，星散着客人朝楼下望。
可惜的是话题并没有被顺利接住，不知恨朝怎么想的，曲折的路走过之后，便是那暧昧咿呀的声音骤然增多，归玉眼瞧着昏暗的灯火带着微有些晃动的影子，这地方算不得偏僻，紧挨着的房子小小的连成在一起，恨朝站停住脚步，转头，看向归玉。
“看，这才是最底层的男娼接客用的房子。”
归玉缓慢地移动着视线，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唇，褚玖抬眼，面上是一成不变的笑，夜色的阴影掩盖住他眼底的情绪道：“朝郎君从这么混乱的地方成长为现在的头牌，想来是很辛苦。”
“呵，没那么难，因为奴来的时候，便是按照头牌调教驯养的。”恨朝舔了舔嘴唇，他没什么感觉，也深知自己之前说的话是让褚玖说出这番话的原因，就像席日努德说的那般，他感受到了对方虚伪关心表面下的所隐藏的恶意。
“在这浪费什么时间呢？快点走吧。”仲闲风将气氛不对的几人拉回现实。
隗怀月莫名地松了口气，一瞬间，他觉着仲闲风似乎从不正常恢复了，想来是之前身体不舒服？这样的话气性未免太大了些。
恨朝将众人带到了热闹喧哗处，通过那扇门，便能近到女娼之地，凭耳细听隐约可闻娇语喘息嬉闹声，石板路两边造型瑰奇的石灯散发着昏黄的明亮与挂在高处的彩灯笼灯光相对应，隐约可闻某种香气从中飘出。
“到了。”恨朝指着墙角处几株竹子，声音有些小，毕竟周围人头攒动，虽说在席日努德的帮助下隐去了身形，但他毕竟是普通人，还没习惯来。
归玉走上前，抬手拨开竹子伸出的枝叶，仔细探究一番，转过头，看着褚玖认真道：“我看不明白。”
“嗤。”隗怀月低头盯着自己的长靴笑出了声。
褚玖周身柔和，到了归玉面前垂首看着对方，“布阵之人确实花了些心思，阿玉不知道很正常。”说着竹子侧方的小小假山的东南角咕噜到地上，原本还多枝的竹子似乎转瞬间便立正了。褚玖手指微动，简易的八卦阵图出现在上方，一张狰狞腐烂，沾满万千蛆虫的脸突然间从竹子后冒出，只是在见到褚玖后立刻缩了回去，归玉双手扒在褚玖的左臂上，探出脑袋瞧热闹，顺带抬头看了眼褚玖，对方表情淡淡的，浑不在意。
“原来是鬼门阵，布阵之人倒是喜欢弄些弯弯绕绕的迷惑人心。”隗怀月站在后面，对于乍然出现的东西毫不在意。
倒是席日努德在那东西出现的一瞬间便挡在了恨朝的前面，只可惜对方眼尖，虽然只看到了一瞬，便也窥知全貌了。
“那东西是妖是鬼？”恨朝抬头对上席日努德的眼睛问道。
仔细想了想，席日努德答：“既不算是妖，又不算是鬼，无论妖鬼，都是颇为在乎外表的，方才那东西，瞧外表看，顶多算是死了十来天的尸体罢了。”
恨朝抬手杵着下巴思索片刻，确实，战场之上，那种尸体自己见到的可太多了。总不能说妖鬼竟是这般，就算是画本子中所提到的，也与方才所见毫无关系。
那尸体倒是乖乖地让出了条路来。时不时朝四周蹦跳的蛆虫似乎也仿若有了灵智一般，只是跳到后面的地方，接而又重新爬回那尸体身上，细细看来这场面有些滑稽可笑。
入口在几人全部进入后便自动闭合，仿若这无人注意的角落无事发生。与从恨朝梦中所见不同，刚落脚的地方灯火通明，没有阴暗的氛围，没有血腥可怖的场景，但却充满了阴邪之气。
“此地诡谲，还是要多加小心为妙。”席日努德将叠成纸鹤模样的白色符箓放到了恨朝的手中，“遇到危险时它会带你逃出去。”
恨朝低头看着手心的东西，仿若有了灵智一般，纸鹤的的翅膀柔和平稳地上下小幅度挥动着。这和他印象中的黄色符箓完全不同。
“谢谢。”恨朝道了谢，不再多言。已经到了地方，他的用处便也到此为止了。上次匆忙慌乱，这地方地形复杂，自己并没有跟的太深，接下来要走的路，只能说是自求多福？
归玉莫测的胆子外加褚玖的相伴让他走在最前面，污秽的浊气也只是让他小小地做了个蹙眉的动作而已。
周围的景色影像逐渐昏暗，不复刚进来时的明亮照人。归玉感受着空气的稀薄，左右两边的墙壁仿若被注入了生命，在微不可查的状况下小幅度地上下起伏着。
席日努德抬手附在柔软光洁的墙面上，感受着墙面传来的丝丝温热之气。
“怎么了？”恨朝嘴上说着话，手已经摸到了墙壁上。熟悉的触感让他不自觉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是什么？”他换了一个问题。
席日努德眨眨眼，一双金瞳在暗光的影射下显得有些诡异，“猜得不错的话应该是受过冶炼的动物的表皮。”
恨朝没有听到预料中的答案，抬眼瞧着因为说谎而不敢直视自己的席日努德，他勾了勾唇角，虚伪的笑了一下正言道：“姑娘，我不是你眼中寻常的娇弱男娼，曾经的……我也是上过战场，看过数以万计的死尸的。”
席日努德低头看了眼恨朝，眼神又漂移开：“既然知道了，问我做什么呢。”她怕的根本也不是让恨朝知道这墙壁表面是人皮还是蛇皮的事情。
两人之间的氛围一时间陷入到一种奇妙的冷漠氛围中。
“为什么要用人皮做墙面？这有什么说道？”归玉收回手，将脑袋中想着的问题说了出来。
隗怀月紧抿着双唇，眉头促了起来，他倒是知道一点点，但是那一点点毫无用，他知道的只是这是邪术的一种而已。
“传闻人的三魂七魄之所以能牢牢稳固在人的身体内，除了人本身所拥有的阳元阳气以及肉身之外，最重要的就是人的皮肤，依靠着一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旁门左道便想到了用人皮禁锢些什么的想法，并付诸实践，而经过邪术冶炼的人皮，意外的还有一个作用，就是让被禁锢于其中的东西产生极为难以处理的怨气，因此也算是个有些脑子的邪术。”褚玖乖顺地站在归玉身侧，将自己所知道的说了出来。
归玉虽然没有回头，但仍旧将手指高高举起，给褚玖点了个大大的赞。
“仔细看，这些人皮很是光滑，鲜少有瑕疵的，看样子对于人皮的选择也是很有讲究。”
褚玖微微点头：“阿玉注意到关键了，这里所要用到的人皮，必须是活刮下来的，最好是怨念恶意极深的活人，最是关键，过程中尤其注意剥皮人的手法手艺，最大限度地保留皮面的完整。这样下来他们想要达到的效果也是最好的。”
归玉的大拇指变了形，他紧紧抓住恨朝的衣襟，柔软舒适的绸织布料让他险些没拉住。褚玖倒是配合着朝归玉的方向倾身：“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不会是亲自参与到过其中吧。
“嗤。”褚玖没忍住，侧过头笑出声，“只是先前下山历练时遇到过相似的事情罢了。阿玉想的真多。”
归玉松开了手，他本来也没想过褚玖是坏人，只是担心对方被戕害过，可是细想之下怎么可能呢，这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吧。
“那这样想来，也就说得通了。”仲闲风突然出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六十四诡爻所需要的含有极深怨恨的头骨想来都是从这地方产出来的，太平年间哪里来那么多遭受冤屈的人，想来也只能将普通人……”后面的话不用多说，在场的人自然都懂得。
隗怀月绕过其余人继续朝里面走去，他想快些解决处理好这地方的事情，或许是想多了，越是朝里面走，那种不祥的预感便愈发强烈。
“怎样的方法才能将普通人塑造成满含怨恨而死的厉鬼呢？”归玉最后瞧了眼起伏不定的人皮墙，与三魂七魄不相同，这里的灵魂即便再怎么满含怨毒，最终也要被困在这里永久，无法出去。
“我只记得一点，不知能不能对你们有所帮助。”站在后面的恨朝突然出声，“这里有些复杂，我上次虽说跑了出来，但具体的路线却是不知的。这里，应该养着女娼妓子，还有一些别的。”
恨朝说的话有些混乱，让人一时间搞不清楚。但归玉还是重重点头。几人又继续循着土路超前走了约莫一刻钟，席日努德突然抬头：“奇门遁甲？明明一直走的都是平坦道路，怎么却越走越向地下深处去了？”
稳定更新。关于人皮禁锢那一段，是我胡说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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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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