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叨扰您了。”正好归玉也没钱，本也想寻个破庙暂住，现在又正好有熟知本地的老者，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啾啾啾，”热闹的市集中突然唤来几声引狗的声音，归玉都没反应过来，就见着原本站在自己身边的小乞儿和老人狂奔着一出去，那一处聚集了一大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乞丐，像是狗一般匍匐在地上，更甚者彼此互相扭打起来。
站在乞丐中央的人拿着一大篮客人吃剩下的饭食，嫌恶地将剩饭剩菜一股脑倒在地上，便是这样，匍匐在周身的乞丐们也是一顿疯抢，有不小心蹭到站着的人的衣角，便被毫不客气地一脚踹翻在地，倒在地上的也不管那疼痛，捂着发痛的部位继续争抢。
归玉感觉胸口有些发闷，有点疼，他尝试延长呼吸来缓解折中不适。他方才想起来那熟悉的唤狗声，是在莫仙山山脚下猪腿村的大黄，去喂食儿的人每每便是这样叫唤的，每次听到唤狗声，大黄都会开心地摇尾巴，兴奋地跑来跑去欢迎给它喂食儿的人。
只是不同的是，猪腿村的人们都很爱护大黄。他从书上看到过，上面记着什么什么不吃嗟来之食，没想到这就看到了眼前的这般场景。
食物被抢夺完后，乞丐们四散着又重新隐匿于集市之中，繁华热闹的集市依旧照常运作着，仿若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哎哟，今天这可算是结束了。”老人有些颤巍巍的，跟着他一起的两个孩子倒是还好，手脚灵活，也抢到了些带肉的骨头。
“今天这顿啊，还是好的呢，这炎炎夏日，能抢到不馊的饭食，多亏了老板心善，要是晚些别家的饭馆，那扔出来的都是馊了的泔水，不好吃，只不过却能填饱肚子。”老者嘴里嘟嘟囔囔说着些什么，他看着得到的胜利品，下意识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眼神中带着渴望。
归玉想到了自己包裹中还剩大半张的带了些炒芝麻粒的大饼，打算等下到了歇息的地方给他们分着吃，自己再不济还有辟谷丹，但是普通人肉眼凡胎，会饿死。
“小子，你现在就跟我去破庙里先歇歇脚吧。”老者没忍住将一个有些发硬的白面馒头塞进嘴里，似乎是吃的太急，他被噎的直拍胸口。
“敢问应如何称呼您。”归玉跟在三个人的身后，随着他们慢慢地在街道两侧向外走着，突然想到还没有寻得对方的称呼，于是出声询问道。
“你倒是对一个两个乞丐那么客气有礼，”老人回头望了归玉一眼，他将手指上的馒头渣舔干净，眯着眼睛回味了一番，“你叫我……哎，本是个臭要饭的，这突然问我该怎么称呼，我却忘记了应当叫什么。”
“但是跟在我身边的这两个孩子，大一点的叫狗棍，小一点的叫狗饼。”
被叫到名字时，两个孩子下意识抬头看向老人，归玉垂眸看着两个瘦弱矮小的孩子，其实并不能分清谁是大一点的，谁又是小一点的。
“您叫我归玉就好。”归玉终于是主动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归玉，嗯，好名字。”老者接过被啃得干净的大骨头，朝身后的归玉挥了挥，“这骨头好啊，留着加点水，又是一锅荤腥。”
说话外加沉默的间隙，四个人已经来到了城外的破庙处，庙宇左右两侧的马头墙已然不规则地坍塌了一部分，房顶的砖雕装饰也都不知原因地破了，原本好好的栅栏式门上半端似乎是被人恶意毁坏，反观最中间的绘有门神的仪门还好好地竖在那里。
似乎是看出了归玉的不解，老者随意地解释道：“冬日难熬，一开始没有木柴烧可供取暖，这便取了些……”
所以仪门之所以是好的是为了冬日里不透凉风啊。
推开大门进去后，归玉看到了更多的孩子，约莫有个十几个。他们显然对‘打猎’成功的老者平安归来显得格外兴奋，但同时又对归玉这个陌生人的到来表现出了些许戒备心与好奇。
“江伯，你们回来啦。”就在老人将衣袖中的食物挨个分发给孩子们的时候，一个粗犷的声音从另一间房屋传来，归玉循声望去，便见到了一个身材壮硕，面露凶光的男人。
对方麻利地接过骨头还有其他没有发下去的东西，然后在转身回到房间的前一刻恶狠狠地看了归玉一眼。
“别怕别怕，他是水郎。来，坐。”江伯拍了拍身旁的草席，示意归玉坐在自己身边。
归玉也照做了。
“其实这位小兄弟不是乞丐吧。”江伯笑眯眯的模样很是和蔼可亲，他也只是随意地和归玉聊着话题而已。
“确实不是。”归玉回答着，这并没什么奇怪的，天下穷人那般多，衣服上多补丁的更是在正常不过，更何况他又不脏不臭的。
“哈哈哈，你看气质外貌倒像是个饱读诗书之人。”江伯仰着头，看向屋顶，此时已然天**晚，半轮白色的弯月明晃晃地挂在空中
如果说符咒妖鬼天地灵草等等书籍也算是那饱读诗书的诗书范围内的话，他确实是读过很多，而且能做出来。
“所以你来这暖泉有何事要做啊？”突然听到江伯的询问，归玉下意识地微微张口，他总归不能将实情说与普通人听。
对方自然也看出了端倪，便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归玉堪堪松了口气，他系在腰间的那枚玉佩动了动，不待人反应的时间，阿痴便化作了原本的形态，空洞的眼中带着些懵茫，似乎也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本吵闹的孩子们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乐趣的事情，围过来拍手转圈，嘴里叫嚷着：“神仙幻戏，神仙幻戏！”
他们对突然凭空出现的阿痴并没有想太多，大抵以为这是平日里街道周围的游艺惯会表演些神奇的戏法。
只是江伯看到阿痴的脸和脖子上的线时，原本悠然的神色突然带了恐惧，他颤抖着将孩子们赶到了水郎做饭的那间屋子，然后拿着硬木板抵住房门，他站不住，瘫坐在地上，对于想要过来扶他的归玉慌忙摆手。
江伯这般反应，必然是知道阿痴身上的一些事情的。
阿痴僵直着转过身，归玉见江伯由于害怕已经抖的不成样子了，于是从布兜中重新掏出一张化形符甩到阿痴的身上，紧接着对方重新变成一枚浊玉落在了归玉的手上。
“你，你你，你是你可是道家仙师？”眼见着归玉掏出符箓，将眼前原本的一具死人变成了玉佩，江伯放下了些心，可是转念一想，一个仙师不收拾了死而复活的尸体，反而这般带在身上，岂不是，许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万一这尸体现在这个样子就是眼前人做的呢？
眼下这座小破庙可容不下这尊大佛，破庙中还有这么多需要养的孩子。
“您知道关于刚才这个人的事情吗？”归玉重新坐会草堆上，江伯现在正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他，无奈归玉只得主动询问起来。
“嗯，知道点，”江伯重重点了下头，“但是他早就被香风阁的那群小厮打死扔进乱葬岗了。”
“我确实是今天在乱葬岗遇到的他，关于阿痴，您还知道些什么吗？”归玉适当地将一些信息夹在在沟通的话语中传递给对方，缓解江伯的怀疑与恐惧。
江伯神色迟疑，他在纠结，对于归玉，他身上自然而然流露出的仙风道骨的感觉让人安心舒适，可是在这暖泉坎坷半生，早也学会了遇人便留三分心。
“他也是个可怜人，”江伯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开口，“在香风阁做男倌，平日里赚了些钱财，常常会为那些沿街行乞的乞儿们买些吃食。”
“那关于他的死……”虽然已经从本人那里知道原因了。
“谁知道呢？可能是得罪了客人吧。你要知道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人命就宛如草芥啊，宛如草芥。”
“……听说阿痴在的地方，不怎么被外界人知晓。”归玉整合了一下从阿痴那里得到的信息道。
“哼，勾栏瓦砾，不是不被外人知晓，而是没什么人知道去那里消遣男色的人的身份罢了。保密得很！”都是从正门进去的，具体是谁，只怕是除了局中人，谁都不清楚。
见归玉不说话，江伯也没了方才那般的防设，“看样子你是要进去啊……”
“是的，”到现如今似乎也隐瞒不了什么，归玉干脆将能说的部分编一编说了出来，“阿痴，他说死的冤枉，想托我救下那群被困在后院的孩子们。”
“江伯，饭好了，现在要分给孩子们吃。”水郎的声音从江伯背后门缝传来。
“哦哦，这就让开，这就让开。”方才说的话暂停，江伯急忙起身让开路来，水郎将门拉开，方才被赶进去的孩子们拥挤着跑了出来，每个孩子的手中都多了个缺边少角碗，此刻他们不似方才那般声音交缠嬉笑，而是乖乖地站好，等着分发给自己的那一碗稀薄的米粥。
记得看简介的排雷哦宝宝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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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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