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莱的情绪又低沉又平静，靠在墙边，宛若一具散架的人偶。说完自己的人生，他忽然感觉自己心情好一些了，此时一切都很宁静，没有人会打扰他，这正是他在这段时间内最想要的。
埃始终沉默，这题他也不会做。他并没有指望自己能做出这种题目，但是额外地感觉很压抑。
“谢谢你们。”奥莱苍白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微弱的笑意。他笑起来的时候，面部轮廓很好看，如果能多吃点儿东西并且身体健康，注定非常俊朗。
明歧开解说：“你不要怪你自己，别人不理解没关系，自己心里一定要清楚，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我怨恨自己为什么如此强烈地感到痛苦，为什么不能麻木地生存下去……”
“感到痛苦是人的天性，这一点，你也不要责怪自己，因为你是一个活着的生命，你会变成这样子，是正常的，你没有错。”
“……谢谢。”奥莱再俯头。
“我们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躺地上睡个懒觉都行。”明歧推着面色阴沉的埃离开房间。
“更复杂了啊！”明歧再次崩溃地把头撞在埃的胸口，“果然不是爱情的问题！是他整个家族以至于整个莫卡斯都有问题啊！”
“至少敞开心扉了。”埃觉得这一次，奥莱不再对他们有所抵触了。
“万能的埃同学！这要怎么办啊！”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等兰特先生回来后再商讨吧。”
“好。”埃也觉得兰特到头来还是得掉几根头发。
到了中午，开会的兰特还是没能回来，埃只得再亲自动手做了午饭，准备了鸡肉沙拉与炒饭套餐，外加奶油南瓜汤。
“晚饭，请一起去食堂。”埃觉得有点儿委屈。客舍在非常偏僻的角落，距离食堂相当远，即使这样，埃也宁愿出去跑一趟。
明歧连忙劝他：“别，你随便做点儿什么就行，真的不用像现在这样做得这么精致，我们都是穷人，随便塞饱肚子就行了。”
埃拒绝：“不可以，我不允许我做出难吃的菜。”
“那你就忍心让我们一起看着难吃到哭的莫卡斯风味菜默默流泪？相信我，你就算煮个鸡蛋，也比食堂煮的要优秀。”
这一餐，奥莱吃完了分配给他的全部分量，没有给殷殷期待的西木娅留一口。
下午两点，兰特才回到客舍，一进门就说：“埃，快给我弄点儿什么吃，我早饭都没吃上——别给我搞菜式花样，我又看不见。”
“……”埃直接塞了个面包给他。
“你真好意思。”兰特一边咬面包充饥，一边匆忙地去倒水。明歧赶紧倒好了水，带他去椅子上坐。
小耀蹲在兰特肩头，脖子上挂着一条细铁链，铁链另一头牵在兰特手里，乍一看好像兰特在自己溜自己。每当小耀完成了“向导”任务，就会找埃讨东西吃作为犒劳，埃又从冰箱里翻出一块冰镇小蛋糕，小耀喜滋滋地叼起蛋糕跑了。
等兰特吃完便餐，休息了一会儿，明歧询问：“你这边情况怎么样？”
根据观测，魔使R1尚且还没有离开莫卡斯帝国，它在北部山林中快速穿梭，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栖息地，不少骑士哨岗都目击了它的行踪。
看起来那个叫恒稚的善剑继承者没有收服这只魔使。想要制服魔使，仅仅依靠十几名圣骑士难以实现，即使攻击主力是圣骑士，日常观测也需要莫卡斯帝国的骑士协助完成，兰特这次去开会，依然为了商讨双方的合作。
“那群人的想法竟然是……让我们把魔使赶出莫卡斯帝国。”兰特双手揉太阳穴，“他们应该站趴在宫殿最高处，把他们的头伸出来让魔使挨个踢一遍。”
“担心圣骑士和魔使大战会造成巨大破坏吗……只考虑自己的利益。”明歧无奈地笑道，“那我们全体撤离莫卡斯怎么样？”
兰特阐释现状：“目前已经进入威胁阶段，如果他们再不配合行动，就会面临圣灵阁的制裁。圣灵阁几百年来没把他们怎么样，是因为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明歧觉得这中间肯定跳了一步：“怎么突然发展成这样的？”
“为了命令他们把言弓的使用权暂时授予百纳泽昔。”
“原来要借他们的宝贝啊。”明歧觉得埃上次直接偷了言弓，倒是特别明智的决定。
“还有历史恩怨……再加上一件事，和他们没完。”
“什么？”
“光屿失联了。”
明歧沉默了好一会儿，觉得这些他不懂，也没必要知道太多，于是小声转移话题：“那个……奥莱的事情，你还有没有多余的精力……”
“奥莱谁？”兰特进入了和埃一样的遗忘状态。
“没事，你先忙你的……”明歧连忙把这个话题刷掉，“你快休息，今天早上摸黑出门，现在去睡个午觉吧？”
“嗯，正准备补个觉。”兰特起身，突然笑着打个响指，安慰他们说，“别担心，这事儿也不该让我来管，很快就会有大批圣骑士调过来。”
“你应该申请加工资。”埃说。
“没错。”兰特深以为然，立刻把这个提议写入笔记本，“我也觉得，我的工作量越来越大了，只保留我一半工资，还说让我来旅游——以及，埃，魔使的事情，我们这些前辈会统一策划，你听从调动就好，最近安心休息。”
“嗯。”埃觉得圣灵阁对这次事件的反应很强烈，好奇地问，“有什么严重的情况吗？”
“因为R1是排名第一的魔使，实力几乎是魔王级别，当年就有记载说，如果魔王死了，它就是新的魔王。如今它现世后，莫卡斯境内潜伏的残余魔物及其后代已经有蠢蠢欲动的趋势了。”
“我需要立刻把它解决。”埃建议。必须防止地底世界的残余势力重新聚集，拥戴新的魔王出世。
“不，你做不到。”兰特认真地嘱咐，“你再强，也只是拥有了魔王六分之一的力量，R1可是一个全面发展的恶魔完全体，甩出其余魔使好几条街。”
“嗯。”纵然埃的力量天生，很长一段时间里，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强，但如今经过越来越多的磨练，时不时地触碰到自己的极限，他已经很清楚自己的力量范围。
他不是无所不能的人。
“我们这么多人在，一定比你更强，相信我们。”兰特关爱地拍拍埃的侧脸，“不要有压力。”
“嗯。”
兰特又喝了杯水，就去卧室睡午觉了。
埃坐在沙发上发呆。明歧觉得埃确实产生了“压力”，有点儿担心地凑上去感慨：“我知道形势有点儿严峻……”
埃出神地说：“无所不能的感觉被打破了。”
“咦，原来你在想这个吗？”
埃又思索了一会儿，对这个想法越来越笃定：“我会感觉不开心，很可能因为，我发现自己再也不是无所不能的，有很多事情我做不到。”
“哦，”明歧懂了，“像我们普通人的话……从小就面临很多做不到的事情，长大后发现我们能做越来越多的事，因此越活越开心。而你从小就太出色了，被所有人认定无所不能，甚至自己也认定自己无所不能，遇到越来越大的阻碍时，就会产生了落差感……嗯，很有道理。”
埃微笑：“我需要再想想。”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他觉得自己好像离“不开心”的真相走近了一大步——然而想要再近一步，却无路可走了，他无法再深入下去，无法进一步了明白自己的想法。
埃忽然问：“如果我真的因此而不开心，在你们眼里，这个原因是不是很幼稚？”
明歧沉默一会儿，承认说：“……有点儿。”
埃也继续沉默。
明歧感觉不太对，再琢磨一遍后突然解释说：“啊，不是，我刚刚的说法不准确，其实真正让我感到奇怪的事……在于你竟然还需要思考自己为什么不开心。”
埃花了好几秒才明白明歧这句话的意思，再认真问：“我不明白自己，这幼稚吗？”
“不幼稚，而是高深。”明歧哭笑不得，几乎在抗拒回答这个问题，“高深，太高深了。”
“……”
埃同学现在思考问题的深度，已经远远超过第一卷的水平了?(? ???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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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兰特，一个还在治疗精神疾病的正常人，绝对的正常人_(:з」∠)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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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第九章（3）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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