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泉回到王府,越想越气闷。
他本以为,自己接二连三地带竹音回府,云锦总该有些反应,哪怕只是一丝不悦,一点醋意,都能让他找到由头,将那些憋在心里的话问出口。
他甚至想过,只要云锦流露出半分在意,他便可以告诉他,带竹音回去不过是做做样子,他从未碰过那人一根手指。
可结果呢?云锦没有。
他非但没有半点不快,反而一次次主动地将竹音推到他面前,生怕他与竹音相处得不够久,不够亲密一般!
凭什么?顾泉猛地将手中的书册摔在桌上,他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在胸腔里左冲右突,无处发泄。
凭什么云锦可以如此不在意?难道过往种种,真的只有他一人放在心上?
他只顾着自己生气,气云锦的不在意,气云锦的疏远,却从未静下心来想过,云锦为何会是这般态度。
他忘了正是自己的冷漠,是自己刻意营造的与竹音的亲近,才让云锦误以为他急于划清界限,厌弃了过往。
忘了是他带竹音回府,用行动昭示了两人之间的云泥之别,让云锦不敢再存有任何非分之想。
他碰未碰竹音云锦不知,云锦只知他带竹音回府,赏赐他东西,几日后又再次接他进府,这些举动落在云锦眼里,何尝不是一种明确的疏远和拒绝?
云锦的委屈和退让,在他滔天的怒气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他只觉得是云锦不待见他,要与他划清界限,却从未想过,也未问过一句“为什么”,更不知道,当年他离开后发生了什么,云锦经历了怎样的磨难,才一步步走到宜都。
“罢了!”顾泉只觉得怒火中烧,委屈不甘,“既然他如此不待见本王,看见本王便心烦,那本王何必再去自讨没趣?给自己寻不痛快!”他赌气地想,以后再也不去仙品居了!
然而,这决心下得容易,做到却难。
仅仅忍了两天,顾泉便坐立难安,心中像是被猫爪挠着一般,最终还是忍不住,径直去了四王府,拉上顾怀一同前往仙品居,美其名曰是去饮酒。
顾怀只觉得自己哥哥自打沾了仙品居的酒,便似着了魔障,三日不饮便坐立难安,像是被什么勾了魂似的。
寻常酒水岂会让人这般念念不忘?莫不是那酒里掺了**散?
见季之扬依旧跟在顾怀身边,顾泉眉头微蹙:“这么久了,怎还没把人送走?”
顾怀一愣,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含糊道:“哥,我派人仔细查过了,他身份很干净,没什么问题。”
顾泉听他这话,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他这弟弟,看来是真不打算把人送走了。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终究没再多说什么,只提醒道:“你自己注意分寸,别让顾景抓到什么把柄。”
“知道了,哥。”顾怀应道。
两人到了仙品居,下人引着他们去了相邻的两间雅间。
顾泉一落座,便问引路的下人:“你们老板呢?”
下人恭敬回道:“王爷稍候,小的这便去请老板过来。”
顾泉点了点头,心中隐隐有些期待,他独自坐在雅间里,手指轻敲着桌面,目光时不时瞥向门口。
当雅间门再次被推开时,走进来的却不是他预想中的人,而是端着酒壶,眉眼含笑的竹音。
顾泉脸色一沉。
竹音却似未察觉,将托盘放在桌案上,柔声道:“王爷久等了。”他熟练地斟了一杯酒,笑盈盈递到顾泉面前,“王爷尝尝这新到的酒?奴近日还谱了首新曲,弹给您听可好?”
顾泉心中不悦更甚,他明明让下人去叫的是云锦,怎么来的又是竹音?难道是云锦知晓他来了,故意避而不见,直接把竹音推了过来?
想到这里,顾泉心中一阵不快,他避开竹音递来的酒,直接问道:“云老板呢?你怎么知道本王来了?是云老板让你来的?”
竹音未料到顾泉会直接问起云锦,笑容僵了一瞬,心下顿时警铃大作,一股嫉恨涌上心头,定是云锦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才让王爷如此惦记!
他迅速调整表情,柔声道:“云老板他……正在忙呢,知道王爷您来了,特意吩咐奴前来好生伺候。”
果然是云锦让来的!顾泉心头火起,云锦就这般不想见他?
他刚想开口让竹音去把云锦叫来,雅间的门却被匆忙推开,楚州快步走了进来,面色凝重,低声道:“王爷,宫里来了人,传您和四王爷即刻进宫。”
顾泉神色一凛,站起身:“何事如此紧急?”
楚州凑近他耳边,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急速说道:“东宫传来消息……太子,薨了。”
顾泉瞳孔骤缩,脸上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
顾逸死了?!
他来不及细想,立刻对楚州道:“去叫四王爷!”说罢,便大步向外走去。
竹音见状,连忙跟上,殷勤地送顾泉下楼,一路跟在他身侧,试图与他搭话。
顾泉心中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天消息占据,又因云锦的事堵着口气,面对竹音的贴近,他既未明确推开,也未多加理会,只是偶尔敷衍地应上一两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视着周围。
竹音见顾泉没有拒绝自己,心中暗喜,更是卖力地说着话。
刚出仙品居,顾泉便看见云锦正站在不远处,与一位看似不太像客人模样的人低声交谈着。
见他出来,云锦的目光似乎往这边扫了一眼,却又很快移开,并未停留。
顾泉心头一梗,更是气闷,见云锦未曾看向自己这边,仿佛完全不在意他的到来与离去,恰逢顾怀匆匆出来,他赌气似的,转身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车帘彻底放下,隔绝了内外的视线,云锦才缓缓回过头,望着马车渐行渐远,目光复杂难言。
竹音送走顾泉,一回头,正好看见云锦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出神。
他心中嫉火更盛,几步走到云锦身边,语带讥讽:“人都走了,还看什么看?”
云锦收回目光,不想与他多做纠缠,转身要走。
竹音却不依不饶,挡在他面前,从发间拔下一支成色极好的玉簪,在云锦眼前晃了晃,炫耀道:“瞧见了吗?这可是王爷赏我的!王爷赏我的好东西多了去了!我劝你趁早歇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别以为耍点小手段就能引起王爷的注意,白费力气!”
云锦看着他手中的玉簪,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但面上依旧平静,淡淡道:“既然是王爷赏的,你好好留着便是,日后尽心伺候好王爷。”
他浑不在意的态度,让竹音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更加气恼。
竹音冷笑一声:“你别在这儿装模作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存的什么龌龊心思!我在你房里看见过王爷的画像!是你偷偷画的吧?呵,真是不要脸!竟敢私自描绘王爷容貌!”
云锦脚步猛地顿住,转眸,冷眼看着他:“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你只需记住,我现在是仙品居的老板!”他语气转冷,“做好你分内的事,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随意进入我的房间!”
说完,他不再理会竹音,转身径直走入仙品居。
竹音被云锦的目光和话语震慑了一瞬,随即更是怒火中烧。
他看着云锦那仿佛永远高高在上的样子,恨得牙痒痒。
明明都是这风月场中挣扎求存的人,凭什么云锦就能摆出这副清高姿态?
他将玉簪重新插回头上,对着云锦的背影尖声骂道:“你装什么清高!不过是一个妓子!也敢妄想王爷?简直痴人说梦!我告诉你,王爷绝不会看上你这种货色!你是什么德行,我一清二楚!”
云锦对竹音的叫骂充耳不闻,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进了仙品居,将竹音所有的怨恨与不甘,都隔绝在了身后。
竹音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只觉得一股恶气堵在心口,怎么也咽不下去。
皇宫内气氛凝重,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太医战战兢兢地跪在下方,向面色铁青的宜贞帝回禀顾逸的死因。
“回禀陛下,太子殿下……确系纵欲过度,猝死于床榻之上……”为首的太医声音发颤,硬着头皮陈述,“据宫人所言,及现场痕迹来看,殿下近日连续于东宫……与多人……行房事……精气耗竭,元阳暴脱,加之饮用了大量助兴药酒,导致心神亢奋,脏腑不堪重负,故而……故而猝死。”
另一名太医补充道:“现场发现的两名侍寝之人,一男一女,均已气绝。经查,他们体内亦有大量助情药物残留,应是太子殿下所赐……此药若过量服用,易致幻且极耗元气……”
宜贞帝听完,胸口剧烈起伏,额角青筋跳动,他并非不怀疑,也命人彻查了东宫上下,尤其是那两名死者的来历。
然而,所有线索似乎都指向了同一个结论,顾逸自己荒唐无度,最终玩火**。
几个太医口径一致,再加上顾逸被发现时那不堪入目的场景,以及他素日里人尽皆知的荒唐行径,宜贞帝纵然心中震怒惊痛,却也难以在明面上找到其他疑点。
皇后早已哭成了泪人,声嘶力竭地喊着:“我的逸儿!我的逸儿死得冤枉啊!陛下!逸儿定是被人所害!您一定要彻查,为逸儿做主啊!”
宜贞帝本就因顾逸这极不体面的死法而感到颜面尽失,怒火中烧,此刻见皇后哭闹,更是烦躁,猛地一拍桌案,厉声斥道:“冤枉?查?太医的话你没听见吗?!他这是自己作死!朕之前多次告诫,你每每替他遮掩!若非你平日一味骄纵,他何至于如此无法无天,落得今日这般下场?!禁足期间尚且不知收敛,闹出这等……这等丢尽皇家颜面之事!”
他越说越气,身为帝王,自己的嫡长子,一国储君,竟以如此不堪的方式暴毙,这不仅是丧子之痛,更是奇耻大辱!
他看着皇后那悲痛欲绝的样子,心中没有半分怜悯,只有被牵连的愤怒和对儿子不争气的失望。
皇后被斥责得哑口无言,只能掩面痛哭。
顾泉与顾怀站在一旁,垂首听着,心中却疑窦丛生。
顾泉上前一步,沉声道:“父皇,儿臣以为,兄长虽……虽行为有所放纵,但身体素来康健,纵欲无度或许有之,但骤然猝死……是否太过蹊跷?”
顾怀也适时附和:“三哥所言极是,儿臣也觉得此事过于巧合。”
宜贞帝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朕已命人详查过东宫上下,所有接触太子饮食,药物之人皆已审问,并未发现异常。太子近日所宠幸之人,经查也多是东宫旧人或由他命人从宫外寻来的,背景并无特殊。朕知道你们兄弟情深,难以接受,但太医诊断却是如此。”
他目光扫过眼前几个儿子,“此事……暂且到此为止。太子薨逝,朕心甚痛,此事乃国之大殇,当务之急是料理后事,稳定朝局,你们也要谨言慎行,莫要再生事端。”
宜贞帝并未过多安慰其他儿子,丧嫡长子的痛楚和皇家颜面的扫地,让他此刻无心也无力去扮演一个慈父。
简单嘱咐了几句要他们恪守本分,协助处理丧仪后,便挥挥手让他们退下了。
众人叩首领命,不敢多言。
走在长长的宫道上,顾怀忍不住压低声音对顾泉道:“哥,你觉不觉得奇怪?顾景之前明明频繁往东宫送人,为何父皇查下来,只说顾逸宠幸的是东宫旧人和宫外寻来的,丝毫未提及顾景?东宫管事太监的说辞,未免太过统一。”
顾泉眼神锐利,低声道:“他定然是事先做好了手脚,将所有与他相关的痕迹都抹去了,或者让那些人换了身份,让人查无可查。”
宜贞帝派人去查,确实查到一些非东宫籍的人,但东宫管事太监一口咬定是太子命人从民间寻来的乐工或舞姬,将所有线索都掐断了。
两人正低声交谈,并未注意到身后不远处的廊柱阴影下,顾景正静静伫立,将他们的话语和凝重的神色尽收眼底。
顾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方才顾泉在殿上的那番话,显然已经起了疑心,怀疑到他头上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若被顾泉抓住什么把柄,捅到父皇那里,哪怕没有确凿证据,也足以引起父皇的猜忌,对他后续的计划大为不利。
他眼神幽暗,心中迅速盘算着,必须想办法转移顾泉的注意力,或者给他制造些更大的麻烦,让他无暇他顾才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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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你不待见我,那我再也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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