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檀玉瞳孔骤缩,一瞬间像是被冻住了一般,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他好像听清了云锦的话,又好像未能明白。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云锦……要走?
要去顾泉那里?去三王府?
宋檀玉感觉好像有人攥着他的心脏再往外扯,心跳好似被攥的停了片刻,又开始疯狂跳动。
心跳声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
他应该为云锦高兴的,云锦的少年郎终于来接他回家了,他苦尽甘来,得偿所愿。
可为什么……他心会这般痛……
宋檀玉看见云锦的嘴巴在一张一合,似乎在继续说着什么安排,可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阿锦要走了,阿锦不再是仙品居的云老板,阿锦要离开这里,离开……他的身边了。
直到云锦提高声音又唤了宋檀玉一声,宋檀玉才猛地从恍惚的状态中惊醒过来。
视线聚焦,宋檀玉看到云锦拿出了一个木盒,推到他面前。
“……这些银两,一部分是我这几年攒下的,还有一部分是祁叔去世前留给我的,我一直未动过。”云锦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檀玉,我记得你一直想回云城,这些钱你拿着,回去做点小买卖……”
宋檀玉一震,呆呆地看着那个盒子,又抬头看向云锦,心脏像是被无数细针同时刺穿,密密麻麻的疼蔓延开来。
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让他走?
云锦要赶他走?!
悲伤和难以置信同时涌上心头,宋檀玉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猛地站起身,颤声道:“你……你要赶我走?!”
是云锦的意思?还是顾泉的意思?
他想起他们从云城来宜都的路上,颠沛流离,相互扶持。
云锦曾答应过他,只要他愿意,便可一直跟着他。
他甚至说过,如若云锦寻到了他的少年郎,自己便留在他身边当个小厮,云锦也是允了的。
后来云锦说不找了,接手仙品居后,也曾说过若是他愿意,他们便一辈子不分开之类的话。
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走过了那么长的路……可如今,云锦刚和顾泉在一起,便要迫不及待地想把他打发走了吗?
就这般……不想再见到他了吗?
“你觉得我是累赘了?”宋檀玉哽咽道。
云锦未想到他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也愣住了,急忙解释道:“不是!檀玉,你怎会这般想?我绝不是要赶你走!我只是……我以后不在仙品居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担心你会被人欺负。再者,这风月场所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以前不是常说想回云城吗?我想着,你回去,用这些钱开个小店,以后……以后若是遇到心仪的女子,成家立业,平平安安的,那多好……”
“呵……”宋檀玉冷笑,快速地眨眼,把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收回去,“你可真是……为我打算得真周到啊!”
他别过头去,“说了这么多,绕了这么大圈子,归根结底,不还是要我走吗?好!如果我真的让你觉得碍眼了,我自己会走!不必你如此费心安排!”
宋檀玉说完,转身便往门口走去。
“檀玉!”云锦见他真的动了气,心中一急,连忙追上去拉住他的手臂,急切道,“你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从云城到宜都,这一路有多难,只有我们彼此知晓!我感激你,真的,我很感激你一直照顾我,陪着我!你对我来说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所以我才会希望你能幸福,能过上真正你想要的好日子!”
宋檀玉猛地甩开他的手,红着眼眶回头逼视着他,声音哽咽:“我想要的生活?你觉得你方才给我安排的那些,便是我想要的生活吗?”
他声音哽咽,几乎是在嘶吼,“阿锦,我想要什么……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他想要什么?他想要的一直很简单,不过是和云锦在一起而已。
他想要离开宜都,是想和云锦一起离开。
去哪里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一起!
他眷恋云城,不过是因为云城是他与云锦初遇的地方。
云锦被他眼中的痛苦和质问震住了,一时语塞。
他看着宋檀玉通红的眼眶和颤抖的身体,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他软下声音,解释道:“檀玉,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但我真的从未想过要赶你走……如若你不想离开,那便不离开,留在宜都开个小店也很不错……”
他顿了顿,轻声道,“……我真的未想过要赶你走,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的。”
宋檀玉看着云锦解释的模样,心中百感交集,酸涩难言。
他张了张口,那些埋藏在心底多年,几乎要冲破禁锢的情感,在唇边辗转了许久,最终却还是被他死死地咽了回去。
说出来又如何?不过是让两人都更加难堪罢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偏过头,声音沙哑道:“……你休息吧,我先去忙了。”
说罢,他不再看云锦,几乎是逃离一般,快步走出了房间。
回到自己的卧房,宋檀玉反手关上门,背靠着紧闭的房门,身体缓缓滑落,无力地坐倒在地。
压抑许久的哭声终于再也抑制不住,低低地逸出喉咙。
阿锦……不是他的了。
其实,云锦从来都未曾属于过他。
人大概都是贪心的吧。
最初,只觉得能留在云锦身边便好。
后来,又贪心地希望能每日见到他。
再后来,又奢望着能一直这样陪着他,岁岁年年……
**像野草,不知不觉就蔓延了整颗心。
可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云锦的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那一个人。
云锦看着桌上那个装着银两的木盒,他又想起宋檀玉方才激烈的反应,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知宋檀玉一时难以接受,此事急不来,只能日后慢慢再劝了。
当务之急,是先处理好仙品居的事务,与竹音做好交接。
等一切都安排妥当,他便能安心地、毫无挂碍地去顾泉身边。
至于去了王府之后,他会是什么身份?云锦其实并未深想,也并不知顾泉具体的安排。
顾泉只让他信他,说会安排好一切。
对云锦而言,只要顾泉心中有他,无论是以何种身份留在他身边,哪怕是做个无名无分的贴身侍从,他也心甘情愿。
云锦将木盒放入柜中,看到曾经被自己收起来的簪子,小心翼翼地拿出,摩挲了许久。
簪子材质普通,样式也简单,可在云锦眼里,这比任何金玉珠翠都要珍贵,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比拟的。
他对着铜镜,仔细地将它簪回发间,以后他可以光明正大的,日日都佩戴这根木簪了。
收拾好心绪,云锦起身下楼,准备处理日常事务。
他刚吩咐了下人几句,便见一名小厮神色匆匆地跑来,禀报道:“老板,雅间来了位贵客,点名要见您。”
云锦微微一怔,心下思忖会是谁。
他示意小厮带路,平静道:“可知是哪位贵客?”
小厮回道:“小的眼拙,不识得。那位公子气度不凡,还带着一位模样很清秀的随从。一进来便说要见老板,小的说您在忙,陪另一位贵客,他眼神……眼神一下子便冷了下来,瞧着怪吓人的。小的不敢怠慢,赶紧来请您了。”
云锦心中疑窦丛生,丝毫猜不出来人是谁?
跟着下人来到雅间外,云锦轻轻叩了叩门,随后推门而入。
当看清里面坐着的人时,他心中猛地一凛。
二王爷怎会来此?
顾景此番并非独自前来,他身侧还站着一个身形单薄、面容极其清秀的少年,正是姜遇。
云锦并不认识姜遇,只当他是顾景的随从,并未过多在意,只觉得这少年长得极好,只是眉眼低垂,周身笼罩着一股化不开的哀伤气息,让人心生怜意。
顾景的突然来访,让云锦瞬间警惕起来。
是巧合,还是……他和顾泉的事情被顾景察觉了?
云锦心中惊疑不定,面上却不敢有丝毫流露。
因着顾景并未言明身份,他只能装作不识,拱手行礼,笑道:“公子,您又来了,今日是想品酒,还是想听曲?”
顾景把玩着手中的空杯,似笑非笑道:“云老板好记性,不过一面之缘,竟还记得在下。”
云锦语气谦卑:“公子风姿卓绝,气度非凡,见过一次便让人过目难忘,奴自然记得。”
顾景轻笑一声:“云老板不愧是做生意的,这张嘴就是会说话。不想在下府中的下人……”他说着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姜遇。
“公子过奖了,奴不过是实话实说。”云锦微微躬身,将话题拉回正事,“公子今日是想品酒,还是想听曲解闷?若有合心意的人选,奴这便去安排。”
顾景似乎这才想起正事,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目光扫过一旁垂首不语的姜遇,随口道:“那就……还叫上次那个竹音来吧,曲子弹得尚可。”
“是,奴这便让人去请竹音。”云锦应下,示意门口的下人去传话。
他自己则走上前,执起酒壶,为顾景斟满,斟完一杯,云锦略一迟疑,又取过一个空杯,同样斟满,双手捧着,恭敬地递向一直沉默地站在顾景身侧的姜遇,语气温和:“这位公子,也请用一杯吧。”
姜遇未动,别过脸去,对那杯递到眼前的酒毫无反应,仿佛那是什么穿肠毒药。
顾景抿了口酒,指着姜遇,看向云锦,用一种谈论货物的口吻问道:“云老板,你眼光毒辣,依你看,就他这般模样的,若是放到你这仙品居里……”
他顿了顿,“能当个几等品?若是接客,有人要他吗?会不会……根本就无人问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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