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彧推开沉重的寝殿大门时已是三更时分,月光如水,透过雕花窗投进来,她抬手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最近这几天因为一连串的集议让她精疲力尽,此刻她只想脱了这一身沉重的朝服,好好睡一觉。
凤彧皱了皱眉,自从仙族一众人听见不知从哪发出的千鸟鸣叫就怀疑是当年羽慕川没有死,因为这个一个月才一次的集议这几天恨不得一天三次,还不停地被各种人问来问去,她最不擅长应付这些。
她刚要把佩剑放在案几上,忽然浑身一僵——空气中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桃木香。
这并不是殿内常点的熏香。
凤彧的疲惫被一扫而空,多年沙场征战练就的本能让她瞬间绷紧了神经。她收回手,不动声色地将剑柄攥在手心。
殿内静得可怕。
月光被云层遮蔽,寝殿陷入一片黑暗。凤彧屏住呼吸,耳尖微动——他听到了,在屏风后方,极轻的布料摩擦声。
有人。
凤彧瞳孔骤缩,"铮"的一声,寒光出鞘。
"谁在那里?"她厉声喝道,声音冷如冰刃,剑尖直指黑暗中的某个方位,"出来!"
没有回答,但凤彧分明感觉到那人的呼吸节奏变了。她眯起眼睛,缓步向前,剑锋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光。
"我数到三,"凤彧压低声音,杀意凛然,"一..."
"二..."
就在她即将数出"三"的刹那,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
那笑声太过熟悉,凤彧握剑的手猛地一颤。
"一千年不见,凤皇殿下的警觉性倒是丝毫未减。"一个温润如玉的嗓音从黑暗中传来,带着几分调侃,"就是这待客之道,未免太热情了些。"
“荒唐!再不出来,休怪本将军无情!”凤彧厉声道,手指已凝聚起一团凤凰真火。
谁知那人又淡淡一笑:"千年不见,你倒是学会用将军自称了。"
凤彧的剑尖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这声音陌生又熟悉,像是被刻意扭曲过的记忆回响。她逼近两步,真火照亮对方藏在阴影中的脸——那张脸却有几分俊俏,跟自己想的那个人的样貌根本联系不起来。那人嘴角竟还留着方才的笑意,看起来并不担心自己杀了他。
凤彧剑锋直指对方咽喉:“你是谁?谁让你来的!”这种气质除了那个人谁还会有,她心里已然有了答案,但又担心是仙族的人来试探。
只见那人不慌不忙地从怀中取出一物——半块残缺的玉印,上面依稀可见半个羽族图腾:"认得这个吗?当年你亲手捧给我的羽皇印玺。"
凤彧的剑尖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这确实是羽皇印玺的碎片,但...
"当年仙羽大战最后一日,"她声音绷紧,"我亲眼看见这方印玺被雷和鸢扔进悬崖。"
"所以它现在应该躺在那片被烧毁的林子里?"那人轻笑,忽然用残缺的玉印在腕骨一划——金红色的血珠渗出,在空中凝成一个小小的羽族符文,一道鎏金羽纹正在染血的腕骨上灼灼生辉,"那这个呢?"
凤彧呼吸一滞。这是羽皇一脉独有的血脉认证,做不得假,凤彧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这个人...这个人她以为这辈子再也听不到了。
“羽……慕川?”凤彧声音有点抖,她也有点不敢相信。
烛火突然亮起,照亮了站在屏风旁的修长身影。那人一袭素白长衫,面容清俊如昔,他还是一身少年气,只是眼里多了几分沉着和冷静。他手持烛台,笑意盈盈地望着凤彧。
"羽皇殿下?"凤彧的声音几乎破碎又不太敢认识,"羽慕川?"
羽慕川放下烛台,眼里的笑意更浓了,张开双臂:"是我。凤彧,我回来了。"
凤彧的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她踉跄着向前几步,又猛地停住,死死盯着羽慕川的脸,仿佛在确认这不是幻觉。
“一千多年前……仙羽一战,他们都说你不可能活着……一千多年……你变了好多,我差点都没认出来你。”凤彧哽咽着说,“所以、所以前几天的巨响真是你?”
羽慕川若有所思地说:“动静很大?”
“……龙王知道吗?”凤彧看着他眼睛问
“凌诩?”羽慕川愣了愣,好一会儿才继续回答:“没……我没跟他说。”
凤彧用灵力把殿内的灯都引亮了,引羽慕川坐了下来,给他到了壶茶,问:“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羽慕川尝了一口,愣了一下,口感跟尽云处的茶差太多了,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里已经不是无云处了,他说:“我跳了火渡台,涅槃重生了,所以样貌和声音都变了。”
凤彧松了口气,说:“我还以为是一千多年没见我把你样子和声音全忘了呢……”反应了一会儿,激动道:“第二次涅槃?真的有人能从第二次涅槃活下来?”
羽慕川揉了揉眉心,说:“我不想让他们都知道我还没死,更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回来了,所以……”他不继续说了。
凤彧挑了挑眉,等他继续往下说。
“有人见过你男相吗?”羽慕川闭着眼问。
凤彧这次听懂了,立马激动地问:“没有没有!你要用我的身份吗!”
羽慕川嘴上虽是这样问的,但他确信现在活着的人除了他没人见过他男相了,因为见过他男相的在羽凤大战时就已经死光了。
羽慕川刚完点头,凤彧立马激动道:“太好了!太刺激了!那我以后岂不是要‘垂帘听政’了?”
羽慕川愣住了,他说服的话想了三天才敢来见凤彧,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同意了……
有些恍惚,让羽慕川的思绪飘到了以前。
在更早的时候羽族也并不统一,一族是由羽皇统领的早期的羽族,另一族是凤皇统领的凤族,而凤彧算是凤族被羽皇合并前的最后一任凤皇。
羽凤两族开战时,因羽族实力要比凤族实力强太多,投降或继续打成为当时凤皇也就是凤彧父亲要思考的事。那时凤族内部早已分为两派:一派以凤彧为首的主和派——主张投降合并,族力衰弱已经经不起战争;另一派以凤彧哥哥凤奕为首的主战派——主张宁死不屈。
当时的羽皇也就是羽慕川的父亲其实已经给过凤皇很多次机会了,在战争期间前一任羽皇并没有派很多兵力去攻打凤族,意图就在于让凤皇认清自己的实力早早归顺,毕竟打仗受苦的只有凤族普通的百姓,奈何凤皇一直不投降,于是羽皇没办法只能让自己的常胜将军带着自己刚成年的儿子羽慕川去收复凤族。
因为兵力悬殊,羽族大军一路打到凤族皇宫外,宫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个身穿金色铠甲手握长枪的少年,那是羽慕川跟凤彧的第一次见面。
时间过去太久了,羽慕川已经记得当年常胜将军说了一些侮辱凤皇和他的话,也记得凤彧当时好像生气了,提出要和常胜将军一对一,输的交出自己的人头,常胜觉得凤彧不自量力,送来的战功谁不要呢。
谁知那凤彧武功如此之好,不管是枪法、走位还是灵力竟然要比常胜高出好大一截,不愧是纯火凤凰,最后常胜也是意料之中的输给了凤彧。
凤彧让常胜自己把自己的头割下来,常胜恼羞成怒拿起剑向凤彧刺去,凤彧甚至连眉梢都未动一下。就在剑尖即将及体的刹那,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模糊了一下。
常胜只觉得眼前一花,目标消失,一股极寒的杀气却陡然自身后袭来!他惊骇欲绝,想要回身,却已太迟。
一截冰冷的玄色枪尖,毫无征兆地、精准地自他喉结下方半寸处猛地刺入,带着令人牙酸的撕裂声,从他前方脖颈贯穿而出!枪尖上滴落的血珠还未来得及坠地。
常胜的动作彻底僵住,眼睛难以置信地凸出,口中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凤彧手腕猛地一拧,随即向上一挑! 朔望枪的枪刃在他喉腔内残忍地旋转、切割!
只听“噗嗤”一声闷响,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颈骨断裂声。常胜的头颅并非被整齐斩下,而是被一股狂暴的巨力从脖颈上硬生生撬飞了出去!
那头颅飞在半空,面容还凝固着极致的惊恐与痛苦。断裂的脖颈处,惨白的骨茬、暗红的肌肉纤维、破裂的气管食管、以及大量灰白粘稠混着血丝的脑髓状物,被粗暴地拉扯而出,溅洒一地。失去了头颅的身躯在原地僵立了一瞬,才沉重地向前扑倒,兀自抽搐。
飞出的头颅滚落在地,沾满了尘土和污秽,那双凸出的眼睛,空洞地对着羽慕川。
凤彧漠然收枪,甩落枪身上温热的红白之物,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羽族大军被激怒,“杀了他!!为将军报仇!!”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撕裂般的咆哮,数万大军组成的钢铁洪流如同决堤的狂潮,彻底失去了理智,轰然涌向凤彧!凤彧眼神一凛,朔望枪横扫,冰冷的枪芒瞬间将最先扑来的十几名士兵连人带甲斩为两截!残肢断臂和内脏泼洒开来。但更多的人踩着同伴的尸体和血泊,红着眼疯狂扑上!长矛、刀剑、箭矢,从四面八方每一个角度袭来,形成死亡的金属风暴。
更多的攻击接踵而至! 他的手臂、胸膛、脸颊……不断添上新的伤口。玄色战甲彻底被血染成暗红,有自己的,更多是敌人的。他挥枪的动作开始变得滞涩,呼吸粗重如同风箱,每一次吸气都扯动满身的伤口。
视线开始模糊,灵力近乎枯竭。又一柄重锤砸在他的后心! “噗——!”他猛地喷出一口滚烫的鲜血,身体向前踉跄跪倒,以枪拄地才勉强没有倒下。
就在这空隙出现的刹那,他化作一道黯淡的血色流光,如同燃烧殆尽的流星,朝着远方的天际拼死遁去,速度竟快得惊人,眨眼便消失在天边。
军队还要追击,一道冰冷的身影无声地出现在阵前。羽慕川抬手,止住了所有人的动作。他看了一眼凤彧逃离的方向,又看了看满地狼藉的尸山血海和那颗滚落在地、死不瞑目的头颅。
他收回目光,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抬手,向前方——那象征着凤族权力核心的、巍峨华丽的皇宫方向——冰冷地一指。
麾下大军立刻如同黑色的潮水,绕过眼前的血腥,带着碾压一切的煞气,沉默而坚定地向着皇宫方向汹涌而去。
不敢再往下想了,羽慕川收回思绪。
凤彧看着羽慕川愣住,似乎是误会了,立马摆手,道:“不是的,殿下,上战场打仗是我擅长的,应付那行朝庭关系我是真应付不过来……”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亲卫在门外高呼:“大人,东溟军来报!”
"传令下去,今夜就是天君亲临也不见!"说完凤彧头也不回地挥袖设下隔音结界。
羽慕川挑眉:"将军好大的官威。"
"托您的福。"凤彧从密室取出一坛封着金印的酒,只能从外面往里面添东西,酒却倒不出来,"当年您埋在梧桐树下的'千年醉',埋就埋了,还设禁制,喝都喝不了,只能每隔百年添一勺琼浆。"
羽慕川接过酒坛,指尖在封印上画了个繁复的符文,封印应声而解,酒香瞬间盈满大殿。
“所以……”凤彧斟满两盏琥珀色的酒液,“你这一千多年去哪了?”
羽慕川小酌一口,说:“无云处。”
凤彧恍然大悟点了点头,低声嘟囔:“怪不得龙王怎么着都找不到。”
羽慕川抬头,问:“什么?”
凤彧又摆摆手,说:“北境那边估计出事了,既然您现在是凤大人,那明天就要您去处理了。”凤彧又想到什么,“我是纯火凤凰,你恐怕灵力只能用一半了……”说完就将自己化成了男相,纯火凤凰都有男女双相,凤彧的男相长的也有几分秀气,但跟羽慕川不是一个类型的。
羽慕川看着这张脸挑了挑眉:“这么些年没变,还是这么俊。”在更早以前羽慕川就已经见过凤彧的男相了,他又问:“不过你现在是什么官职?”
凤彧心虚地低下头,说:“……北镜戍边军的北镜军将军,那以后我就是你的副官了,名字嘛……我想想,明天就告诉你。”说完就把自己的北镜军将军令牌给了羽慕川,“我就住在偏殿有什么事叫我。”
羽慕川接下,挑了挑眉:“一千年,戍边将军?”羽慕川揉了揉眉间,问:“那凌诩呢?”
凤彧的头更低了,她知道羽慕川是在拿他们两个比较,回答道:“……东溟戍边军的东溟军将军”
“算了,”羽慕川道:“八百个心眼子,到哪官职都是低的……”
凤彧看着羽慕川,说:“那这段时间就委屈大人住这将军府了,那年羽族战败,千羽殿被仙界的人收的只剩个将军府了。”一千多年前,羽皇在羽族住的地方就是千羽殿。
羽慕川起身走了:“知道了。”
之前羽慕川没觉得一千年有多长,如今在这将军府走了一圈,变化真的太大了。明明他已经有一千多年没回来过了,明明千羽殿的舆图都忘的差不多了,但凭着潜意识中的记忆还是中心回到了将军寝殿。
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光顾着怎么藏,没注意青铜门环在晨光中泛着暗青光泽,羽慕川的指尖在繁复的云雷纹上稍作停留——这分明是千羽殿旧物,只是原本镶嵌宝石的纹心,如今填着玄铁浇铸的镇魔符。
“吱——”
百年铁木门缓缓开启,松香的气息扑面而来,看来凤彧已经离开了。照壁上《山河戍边图》的墨迹尚新,唯有角落一片未及打磨的玉色底料上,隐约可见半片鎏金羽纹。殿内十二根金丝楠木柱巍然矗立,每根柱身都缠着新淬的玄铁链,链条间悬挂的青铜宫灯随着气流轻轻摇晃。
羽慕川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微亮。
“大人,北境来报!”是刚才的亲卫喊的。
羽慕川愣了愣,冲门外喊道:“进来。”
门外的似乎也愣了愣:“是!”
亲卫看着眼前这个陌生人直接拔剑对着羽慕川:“你是谁?我们家将军呢?”
羽慕川轻笑一声,拿出将军令牌说:“本将军男相都认不出来。”
亲卫知道自己家将军有男女双相,又看到他手里的将军令牌便信了,单膝跪下手捧捷报,说:“将军恕罪,北境来报,北境魔界结界破了,有大量魔物涌出,有凌大人的人压着,但现在已经快撑不住了,请将军前往。”
他从怀中掏出一封火漆密函,漆印已被血浸透半幅,隐约可见"北疆都护府"的残纹。
"自昨夜子时起,葬雪关外黑雾翻涌,裂出三道百丈缺口。凌大人亲率玄甲军列阵死守,但魔物如潮,已冲破前哨三垒。"
凌诩?羽慕川冷笑一声:“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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