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猎猎,掀起羽慕川散落的两鬓,碎发略过眉间。
他忽的笑了。
铁蹄踏碎冻土。未束的墨发在风中翻飞如战旌,玄色大氅猎猎作响,似垂天残翼。
“将军!前方——”
副将楚清——原凤彧的嘶吼被风声割碎。羽慕川却已看见——从结界中飞出的魔物;已经听见——那魔物嚣张的长啸,似万鬼同哭,也似金铁刮骨。滚滚黑烟里,一道银蓝剑影如困龙翻腾。
他反手按上剑柄。
“铮——”
清越剑鸣荡开十里霜雪。青光出鞘的刹那,身后玄甲骑齐齐勒马,铁甲铿然。
“凌诩这个人...”羽慕川剑锋轻转,映出眼底灼灼战意,“还是这么爱逞强。”
话音未落,人已纵马冲向魔物。大氅在身后怒展,如垂天之云骤然倾覆。
羽慕川跃下马,他带来的部下则直接去击杀那些已经飞出来的魔物。
“凌诩……好像瘦了,也好像长高了。”羽慕川看着他背影心里念道:“一千多年没见了。”
来不及多想,离得近才看清楚凌诩在用自己的灵力修补结界,至于那剑光,是凌诩用意识控制他的剑跟那些已经飞出来的魔物厮杀,还有其他天兵也在修补结界,但看着结界上有一半以上都是凌诩的灵力。
羽慕川相当看不惯:“仙界一帮吃软饭的,废物。”低声骂道。
凌诩不可察觉地勾了勾嘴角,似乎是听见了。
羽慕川为了自己不被别人认出,将自己的剑本相用灵力隐了起来,拔剑砍了几只魔物发现这样根本不管用,朝补结界的那几个天兵喊道:“别补了!过来砍魔物!”
说完羽慕川收了剑转身用灵力压着结界,不让更多的魔物再出来,但封了自己水生灵力,就相当于自己现在只有一半灵力能用,这样下去太消耗了,问凌诩:“你要补到什么时候?”用这种语气明显是忘了凤彧跟凌诩的关系。
凌诩听到后顿了顿,但没多想,只是皱了皱眉,许是灵力消耗有点大:“灵力补不好,要撑到帝君来,这结界要用仙力补。”
羽慕川灵光一闪:“赌一把。”收了灵力,跟凌诩说:“凌大人,借宝剑一用。”
凌诩有些意外,不知道眼前的凤彧要干什么,许是在思考借不借,谁知没等他同意羽慕川直接拔出了束意。
凌诩看着凤彧拔出束意,用他的左手握刃一划,血液顺着剑刃往下流,凌诩皱着眉问:“凤大人,这是干什么?”
羽慕川反手收剑入鞘,剑刃与玄铁鞘口相擦,发出一声清越龙吟。他垂眸轻笑,指腹抹过掌心未干的血痕:“拖延时间罢了。”
话音未落,右手二指已抵上左腕经脉。随着一声低诵——手腕上的鎏金羽纹散出淡淡的光,羽慕川无暇顾及,凌诩却看在眼里。
——这鎏金羽纹只有羽皇才有。
“风凝为障,血铸九泉——”
掌心涌出的鲜血忽然悬浮而起,在虚空中凝成七枚赤金方孔钱。钱身浮动着古老的羽族云纹,每一枚钱孔中都流转着星辰般的光晕,彼此以血线相连,结成北斗天罡之阵。
凌诩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见那些血钱落地成界,钱纹没入冻土的瞬间,方圆十丈骤然升起血红色的光幕。魔物撞上结界的刹那,钱孔中迸出清越钟鸣,震得最前排的影魔当场灰飞烟灭。
七枚血钱忽然齐齐震颤,发出清越的嗡鸣。羽慕川五指一握,那些浮动的赤金方孔钱骤然崩散,化作无数细密的红色光尘,如星河倾泻般融入结界光幕之中。
刹那间,淡金色的结界屏障上浮现出繁复的羽族铭文,每一道纹路都似活物般游走,将原本摇摇欲坠的结界重新加固。魔物嘶吼着撞上光幕,却再无法撼动分毫,反而被那些流动的铭文灼烧出缕缕黑烟。
“……血融于阵,阵化于界。”羽慕川低声道,指尖残留的血迹在空气中划出最后一道符文,“现在,它们暂时闯不出来了。”
他转身看向凌诩,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凌将军,这结界撑得住一个时辰——够等帝君过来了吗?”
——这分明是羽皇一脉的禁术“血钱子”,失传已有千年。
其他的士兵不明所以,纷纷讨论起来:“这是什么阵法这么狠?”
凌诩下令:“结界暂时封住了,撤兵!”
“是!”
真正的凤彧——也就是现在的副将楚清皱着眉向羽慕川凌诩那边望去,眼神一言难尽,但羽慕川并没有看见。
"凤将军。"羽慕川本是转身就走,凌诩叫住他。凌诩的束意忽然抵在羽慕川心口,声音比北镜寒风更冷,“你腕间流出的血……”
羽慕川收手退后,袖口垂落遮住腕间伤口:“小伤而已,凌大人不必挂心。”
凌诩向羽慕川迈了一步,他的剑尖忽地一挑,寒光划开羽慕川染血的袖口——那道鎏金羽纹在血色中灼灼生辉,如烙印般刺目。
“羽族皇脉的印记。”凌诩轻笑一声,“凤将军何时得了羽皇传承?”
凤彧低笑一声,随意甩了甩腕间血迹:“凌将军难道不知道?”他指尖抚过那金纹,心里道:忘了这茬。脸上依旧面无表情没有破绽:“每一任羽皇死之前都会将鎏金羽纹传给自己的继承人。”
羽慕川真的死了?凌诩有点不信。
血珠顺着疤痕滴落,那金纹竟随之黯淡三分。
是“噬灵咒”,是仙族研制出的针对羽族的蛊术,上一任仙帝被羽皇所杀,仙族对于羽族是恨之入骨,想杀干净了,但有人却提议杀了是便宜他们了,所以后来效忠于仙帝的羽族便都被种下了这种蛊虫的子虫,而母虫在仙帝那,只要是羽族的人不听话仙帝便能用母虫控制子虫,那种感觉如万虫噬骨。幸好昨天为了做戏做全套羽慕川在自己身上也种了一个,要不然就露馅了。
“是吗?”剑尖突然抵住羽慕川咽喉,凌诩俯身逼近,“那你可知...”温热的呼吸拂过对方耳畔,“帝君对于鎏金羽纹的看法吗?”
羽慕川瞳孔骤缩。
果然。羽慕川内心道:一千年不见大名鼎鼎、四海之首的龙王凌诩早都已经变成了仙帝的一条狗,对有羽族皇室血脉的人真是欲除之而后快。
凌诩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冰壁,模糊不清地传来。羽慕川的视野已经开始发黑,血钱结界消耗了他太多精血,耳边只剩下自己越来越迟缓的心跳声。
他隐约看见凌诩的唇在动,似乎还在质问什么,可那些字句全都碎在了呼啸的风里。
——听不清了……好困。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下一秒,膝盖一软,整个人向前栽去——
预料中的冰冷雪地没有到来。
一双手稳稳接住了他。
龙族特有的寒冽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霜雪的味道。羽慕川模糊的视线里,只看见凌诩近在咫尺的脸,看见那双总是冷厉的淡蓝色的眼睛。
“……凤彧?”
——他在叫这个名字?
不是“羽慕川”,不是“羽皇”,而是这个虚假的、临时的、用来遮掩的身份。
羽慕川想笑,可唇角刚动,意识便彻底沉入黑暗。
凌诩把羽慕川搂在怀里,眉又皱了起来,他轻轻地晃着怀里的人,眼底的慌乱彻底流了出来:“……凤彧?”
见叫不醒,凌诩只好一只胳膊揽着羽慕川,另一只手轻轻掀开他的衣袖,指尖泛起淡蓝色微光,轻轻按在金纹上,他用灵力暂时隐去了鎏金羽纹,只留下能代表羽族身份的普通金纹。仙族不会让任何一个有羽族皇室血脉的人好好活着。
凌诩给仙族的人传信,说有人受伤,让请几个仙医过来。
凌诩抱着他上马,带着他回了东溟将军府。将他放在床上,给他盖好被子就开始煮茶。
凌诩煮茶的技术有得一说,不管是煮茶的时间还是温度总能把控的很好,有时候也会往煮茶的壶中丢一些奇怪的东西——比如薄荷叶、桂花、山楂等等,不仔细还尝不出,只觉得多了点味道变好喝了。
不知道仙族的人什么时候能到。
铜炉中的银丝炭正燃到极处,青白火光映得满室生辉。忽有夜风穿堂而过,檐下青铜风铃齐齐一颤——
“凌大人好雅兴。”
声未至,香先临。
一缕清冽的雪中春信气息漫入室内,似寒梅破雪,又似月照幽潭。珠帘轻响处,一道纤影踏着满地碎光而来。
珠帘被一只素手挑开,来人月白裙裾拂过门槛,腰间悬着的青玉药壶与银针囊相击,发出清越的声响。
上官曦,凭阑阁阁主,仙族三神手之一。
上官曦唇角噙着笑,眸光却径直落在屏风后的床榻上,径直走过去,轻轻地将羽慕川手心翻上来,并指搭在羽慕川脉搏上,上官曦轻轻皱眉,又瞥见掌心上那道刀口周围爬满了红色血纹:“失血过多……”她又拿起羽慕川的手端详了起来,“羽族禁术血钱子?”
凌诩斟茶的动作没有变:“凭阑阁什么时候连将军府的军报都要过问了?”
上官曦倒是不介意凌诩这么说话,嘴角的笑依然挂着。她将羽慕川的手放下走到凌诩对面坐下,她袖中窜出一缕药灵,钻进凌诩衣领探查,却在触及锁骨时被凌诩的龙息震散。
“旧伤。”凌诩推过茶盏,“不劳阁主费心。”
上官曦轻笑出声,突然并指按在凌诩腕间:“心脉紊乱……”她眼底闪过狡黠,"凌大人这‘旧伤’,莫非是照顾人累的?"
凌诩抽回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没有说话,上官曦也浅尝了一口:“好茶。”说完又端详起了这白玉茶杯,“凌大人可知这血钱子为何是羽族禁术?”
凌诩喝完了一杯,又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极伤神费精血?”
上官曦将茶杯放回茶叠,摇了摇头,嘴角的笑意不曾淡下来:“伤神费和耗费精血是施阵者的必要消耗,血钱子之所以会被列为禁术是因为阵内的活物但凡碰到血钱要么死要么大伤,这就需要布阵者以反噬为代价控制血钱的攻击对象。”
凌诩皱着眉看了羽慕川一眼,想到羽慕川那时候对自己说“赌一把。”
怪不得。
上官曦将茶杯里剩下的茶全喝完,嘴角依然是挂着笑:“不过我听说撤兵之后你们俩个还聊了好一会。”她也看了羽慕川一眼,故作纳闷的语气,“凤彧的修为这么高了?”
……
羽慕川是被头痛疼醒的,皱着眉揉了揉眉心,发现自己似乎是在东溟将军府了,他扶着床坐了起来,刚准备下床看见一个女人朝他走过来。
上官曦笑着说:“先别下来。”忽的又想到了什么,她走到床边坐下,从针囊中取出银针,指尖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寒光,却不急着落下。她忽然俯身,药香混着雪中春信的气息笼住床榻,发间一支青玉并蒂莲步摇垂下的流苏,正巧悬在羽慕川眼前。
“凭阑阁上官曦。”她声音很轻,因为嘴角总是挂着淡淡的笑看起来亲切的很,一根银针突然刺入羽慕川腕间隐去的金纹边缘。
金纹被隐去了?羽慕川内心道。不经意地瞥了凌诩一眼,却瞥见凌诩也在看自己,立马收回眼神。是他?不过……明明隐去了为什么眼前这个仙族的人还能找到位置?
鎏金血珠顺着针尾渗出,上官曦用另一只手运功,竟在半空凝成一只展翅的凤鸟虚影。上官曦眉梢微挑:“不过将军可以叫我‘上官先生’...”她忽然瞥了眼凌诩紧绷的侧脸,轻笑改口,“或者,曦姐姐?”
针尖一挑,凤鸟化作药雾钻入伤口:“毕竟能治羽族禁术反噬的...”她指尖在唇前比了个噤声手势,“仙界只我一人。”
羽慕川皱着眉抽回手,对上官曦皮笑肉不笑:“多谢上官先生。”她为什么会解。羽慕川想。如果没有这个上官曦他自己也能解,是凌诩叫来试他身份的?
“将军!”楚清来报,“帝君来了……”
仙帝?呵。羽慕川内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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