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元和二十八年,秋意正浓的九月,瑟瑟秋风如同一支无形的画笔,将城外的山峦晕染得五彩斑斓。那悠悠扬扬的秋风,宛如温柔的仙子,轻拂过广袤的大地,每一寸土地都仿佛被赋予了诗意的灵动。
金陵秦家的府邸,宛如一座历史的丰碑,静静矗立在繁华都市之中。
墙垣上的青砖,似被秋霜轻轻披上一层薄纱,古朴的韵味愈发浓郁,仿佛在无声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这青砖,乃是自徽州运来的御窑珍品,相传烧制之时,需历经多道繁琐精细的工序,火候的拿捏更是分毫必究。
制成之后,质地细腻坚硬,若轻轻敲击,便能发出宛如金石碰撞般清脆悦耳的声音。那连绵不断的院墙,由一块块青砖紧密相砌而成,每一块都凝聚着工匠们无数的心血,尽显奢华,令普通人家望尘莫及。
金陵秦家,凭借盐业经营,富甲一方,这样一处墙垣,于秦家而言,不过是沧海一粟。秦老爷的姐姐有幸入宫,成为当今圣上极为宠爱的贵妃。沾了贵妃的光,秦老爷官拜吏部尚书,膝下育有一女,名唤秦婉清。
秦婉清生得兰质蕙心,豆蔻年华之际,便才情四溢,才名远扬,引得无数世家子弟为之倾心。
待秦婉清及笄之年,贵妃心疼侄女,向皇上求了恩典,将秦婉清赐嫁给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二皇子浮千楼。
二皇子浮千楼,没人见过他,外界传闻他从小因身体孱弱,只能送到道观里修养才能活下来,而之前他曾经订过一门亲事,却因为未婚妻不幸殒命,而背上了克妻的污名。
因此当赐婚之事传出,京中各家贵子私底下莫不摇头叹息,为秦婉清而不平。
二皇子府邸。
“王爷,您所需何物?”身着素锦、伶俐似雀的小厮,一脸恭敬地递上一盏香气四溢的香茗,轻声问道。
“本王出去转转。”浮千楼随口回应,说罢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可外头正飘着雪呢……”小厮面露担忧。
“无妨,本王披件披风便是。”浮千楼神色淡然,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小厮抬眼看向眼前的王爷,王府向来尊崇雅致之风,众人的装扮皆透着沉稳贵气,王爷自然也不例外。只是那墨色的锦袍穿在他如今消瘦的身形上,无端添了几分落寞。
实际上,王爷生得极为俊朗,剑眉星目间透着一股英气,鼻梁高挺,嘴唇微薄,尽显男子的刚毅。只是如今面色略显苍白,透着久病之后的虚弱。
说来也怪,王爷并非生来体弱,而是在一次外出狩猎归来后,莫名身染重病,高热缠绵半月有余,病愈之后,身体便大不如前。
王府内遍访天下名医,却始终无果,自那之后,王爷便鲜少出门。毕竟以他如今的身体状况,出门着实多有不便。
浮千楼踱步至庭院花园的回廊处。他住进王府已有五载,自那场大病后,身体每况愈下。在这病后的一年里,他努力学着在虚弱中生活,倒也渐渐习惯了这般状态。
只是偶尔,他还是会忍不住缅怀曾经康健的时光,就像此刻,他能清晰地听见雪花簌簌飘落、堆积的声音,也能隐隐感受到腊梅在雪中暗自绽放的芬芳。
然而,因身体虚弱,他的视力也受到了影响,眼中所见唯有一片模糊。也许,看不清的冬景才是妙冬景,恰似那同样看不清的前路,充满了未知与迷茫。
大概是病得太久了,浮千楼连自己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都记不太真切了。能回想起来的,是五年前的自己,一袭白衣,英姿飒爽地骑在骏马上,在猎场上肆意驰骋,那是何等的洒脱自在。
而如今,他再也无法找回那般的豪情壮志。尽管他依旧待人沉稳持重,可内心深处,始终藏着一抹难以言说的落寞,他自己很清楚,只是从不表露。往昔年少时,他习惯了以无畏的姿态直面风雨,可如今面对这副病弱之躯,他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所以,他只能看着旁人在庭院中自在玩乐,心中既羡慕又无奈。索性后来身体愈发虚弱,连这些触景伤情的场景也见得少了,倒也得了些许安宁。
他静静地倚在回廊边,思绪忽地飘回到年少时那段游历的岁月。同样是这般冬日,雪花纷纷扬扬飘落,他与志同道合的友人并肩漫步在冰天雪地之中,豪情万丈地畅饮一坛美酒,那一刻,周身都被暖融的感觉所包围。
可如今,这暖意瞬间被胸口涌起的一阵酸涩所取代,浮千楼忍不住撑着墙壁,“哇”地呕出一口鲜血。紧接着,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缓缓靠近。
“阿福?”浮千楼问道,然而无人应答,脚步声也戛然而止。浮千楼不禁微微蹙起眉头,试探着问:“柳侧妃?”
须臾,女子轻柔的声音传来:“王爷好敏锐。”
一股异样的感觉在浮千楼心底翻涌,长久养成的警觉让他下意识挺直了身子,暗暗戒备起来。
柳侧妃向来柔顺恭谨,虽与王爷并无夫妻之实,但她乃是皇后所赐,专门负责照顾王爷的生活起居,王府大部分庶务也都是由她暂时打理。
平日里,她与王爷交谈甚少,此番却突兀现身,语气中还隐隐透着一丝得意,这让浮千楼心中涌起不安。
可他同样疑惑,自己如今身体孱弱,在王府中虽身份尊贵,却也无力掌控局势,更谈不上对谁构成威胁,柳侧妃似乎没必要,也找不到理由来针对他。
“所为何事?”浮千楼沉声问道。
柳诗瑶轻轻理了理耳畔的珠翠,那是太子前些日子赏赐给她的。目光触及眼前之人,她才想起对方视力不佳,不禁略带惋惜地放下手,开口道:“王爷,您的旧部们意图谋反。”浮千楼身形一僵,瞬间愣在当场。
“前些日子东厂密探探听到的消息,他们已暗中筹备许久。”柳诗瑶继续说道。
浮千楼在震惊之余,心中涌起一丝忧虑。他刚要追问,便听到柳诗瑶幽幽叹了口气:“只是……”
“只是?”浮千楼神色一凛,追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您怕是无力阻止了。”柳诗瑶语气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浮千楼怒喝道:“柳诗瑶,你休要胡言!”
他剑眉竖起,眼神如电,尽管身形病弱,却依旧气势迫人。柳诗瑶刹那间也不禁心头一颤,寒毛直立。不过转瞬,她便强自镇定下来,轻笑道:“这可不是我一人捏造的,鬼面将军。”
“鬼面将军”四字出口,浮千楼心中一沉,他沉声问道:“你知晓何事?”
“该知晓的,不该知晓的,我统统知晓。王爷,虽然你韬光养晦,文能高中探花,行军打仗更是不在话下,如此惊为天人的良才,您说,太子怎会容得下您呢?”柳诗瑶冷笑道。
浮千楼一时语塞。
皇后娘娘的兄长在未做丞相这等朝堂重臣时,与大齐所有的世家大族并无二致,甚至已现颓势。
二十年前,秦家嫡女入宫为妃,与皇后同期临盆。皇后诞下太子浮千羽,不久后,贵妃生下二皇子浮千楼。
按理说,太子之位本应传于浮千羽,然而浮千羽自幼体弱多病,太医断定他难以活到成年。
而皇后怀孕时孕相不佳,太医诊断说她以后难以再孕。若浮千羽夭折,皇后兄长及家族在朝中的势力将岌岌可危,再无出头之日。
皇后思来想去,做了个冒险至极的决定。她向贵妃允诺,以秦家人封官进爵为条件,让浮千楼顶替浮千羽,而浮千羽对外则宣称是浮千楼,因先天不足被送去道观修行。
于是,浮千楼便以浮千羽的身份成长,虽为贵妃所出,却在皇后的抚育下长大。
在皇后的循循善诱下,他从小就对未曾谋面的哥哥心怀感激,努力学习各种知识,钻研兵法谋略。
十六岁时,他瞒着家人参加科考,在乡试、会试中崭露头角,最终在殿试时被父皇认出,获皇上亲封探花郎。其才名,恰似春风拂过大地,迅速传遍大街小巷。
京城的文人雅士,无论宴饮集会还是诗社雅集,皆以能与浮千楼共论诗词、切磋文章为荣。他所作的诗赋,常被人争相传抄,或张贴于书斋,或吟诵于学堂,成为众人学习模仿的典范。
街头巷尾,百姓们也时常谈及这位风度翩翩的探花郎,夸赞他不仅文采斐然,容貌更是出众,气质温润如玉。那些闺阁女子,更是将浮千楼视为梦中良人,只盼能一睹其风采。
就在此时,送去道观“养病”的浮千羽回来了。浮千羽并未夭折,反而顺顺利利长到了二十岁,看起来英气勃勃,健壮挺拔。于是,一切又重回正轨。
浮千羽面见皇上后,顺理成章成了太子,而浮千楼也回到了原本身娇体弱、养在道观的二皇子身份。
浮千楼没有任何怨言,毕竟他占用皇兄的身份已久,他所取得的一切成就,在他看来都是皇兄让给他的,他心中满是感激。
为防今日这类状况发生,皇后早有安排。她宣称有高人解命,为保太子健康成长,在成年之前,太子需戴着面具辟邪。
因此,浮千楼此前一直以面具遮面,根本无人知晓浮千楼的真实模样。而归来后的浮千羽,在皇后的精心谋划下,成功摘下脸上的面具,摇身一变,成为了当今才名远播的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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