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零六分,袁腘佐第五次整理领带,站在"馆外咖啡厅"对面的梧桐树下等待。他数着秒针走过表盘的最后几格,当分针精确指向"7"时,推开那扇镶嵌着π符号的墨绿色大门。
"欢迎回来,主人~"
风铃与问候声同时响起。袁腘佐的目光越过迎上来的女仆,直接锁定在吧台后方那个正在拉花的身影上。今天的"泪泪酱"戴着银丝圆框眼镜,假发扎成高高的马尾,黑白女仆装外罩着咖啡师围裙,看起来比前天那套双马尾造型要简洁许多。
"老位置为您保留着。"引座的女仆微笑道,"今天还是海盐焦糖玛奇朵加草莓蛋糕吗?"
袁腘佐点头,视线却黏在孔清泪——不,"泪泪酱"身上。对方似乎察觉到了目光,抬头时眼镜链轻微晃动,在暖光下划出细碎的闪光。袁腘佐确信他看到自己时睫毛颤动了一下,但那可能只是灯光错觉。
窗边的角落座位确实如女仆所说被保留着。这是袁腘佐连续光顾两周以来固定的位置,角度恰好能看见吧台又不会太显眼。桌上摆着新鲜的矢车菊,花瓣上还沾着水珠。
"您的水。"一位陌生女仆放下玻璃杯,"泪泪酱正在准备您的订单。"
袁腘佐道谢后打开笔记本电脑,假装处理工作邮件,余光却观察着吧台。孔清泪的动作有种独特的韵律感——磨豆时手腕的弧度,冲煮时水流的控制,甚至是擦拭杯口的力道,都精准得像在解一道微分方程。这与讲台上的孔教授如出一辙,只是多了几分刻意柔化的姿态。
"让您久等了~"
清亮的声线突然在耳边响起。袁腘佐抬头,看见"泪泪酱"正弯腰放下餐盘,假发马尾从肩头滑落,发梢几乎要碰到他的手臂。近看才发现他今天化了淡妆,眼角贴着星星亮片,嘴唇是柔软的蜜桃色。
"今天的蛋糕用了新品种草莓。"孔清泪——或者说此刻的泪泪酱——用完全不同于讲课的甜腻声线介绍道,"我...本店特别推荐搭配海盐焦糖的微苦口感。"
袁腘佐注意到他说"我"时突然改口的细微停顿。杯垫是特制的,印着"第15日特供"字样和一个小小的Σ符号。
"谢谢。"袁腘佐故意让手指在接过杯子时擦过对方指尖,"你推荐的总是很合我口味。"
泪泪酱的耳尖瞬间变红,这个生理反应显然不受女仆角色设定控制。"主人喜欢就好~"他迅速后退半步,裙摆划出优雅的弧度,"需要续杯时请按铃。"
袁腘佐注视着他逃也似的背影,嘴角不自觉上扬。第一口咖啡确实如往常一样完美,甜度与苦味平衡得恰到好处,海盐的微咸在舌尖绽放,像某个初秋傍晚他们共同经历过的海风。
蛋糕吃到一半时,店里来了几位新客人。袁腘佐看见泪泪酱被其中一位女士叫住,要求解释菜单上的"黎曼猜想特调"。孔清泪——现在绝对是孔清泪而不是泪泪酱——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手指不自觉地做出板书时的动作,开始详细讲解咖啡中不同层次风味对应的数学原理。
"所以这杯的分层就像非平凡零点在临界线上的分布?"女客人饶有兴趣地问。
"没错!"孔清泪完全忘记了伪装声线,袁腘佐甚至能听出他上课时的那种热情,"第一口建议您不要搅拌,直接体验ζ函数从平凡到非平凡的跃迁..."
其他女仆赶紧过来圆场,把话题拉回咖啡本身。孔清泪这才意识到失态,慌乱中碰倒了糖罐。袁腘佐看着他手忙脚乱收拾的样子,胸口泛起一阵柔软的情绪。
"先生需要打包服务吗?"临近打烊时,一位陌生女仆过来询问。
袁腘佐摇头:"我等泪泪酱。"说完才意识到失言,急忙补充,"我只吃...只接受他打包的。"
这句话让不远处正在清理咖啡机的孔清泪手一抖,蒸汽管喷出大量白雾。袁腘佐假装没注意到,继续道:"他比较了解我的口味。"
最终前来打包的确实是泪泪酱,只是此刻他低着头,假发刘海垂下来遮住眼睛。"今天...今天的杯垫可以带走。"他声音比平时低了许多,手指飞快地将蛋糕装盒,"Σ在数学里表示求和..."
"我知道。"袁腘佐轻声回应,"连续十五天的求和。"
孔清泪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眼睛瞪得圆圆的。袁腘佐趁机观察他的右手虎口——那里有一道蓝色墨水痕,和前天孔清泪在办公室批改作业时不小心划上的痕迹一模一样。
"明天见,泪泪酱。"袁腘佐故意重读这个名字,接过纸袋时指尖碰到对方手腕内侧,那里的皮肤比想象中要粗糙些,大概是长期戴束腰磨出来的茧。
走出咖啡厅时,袁腘佐发现纸袋底部多了一块心形曲奇。他小心地掰开,里面藏着一张纸条:"明天有雨,记得带伞。——T.T."
字迹工整得像板书,右下角画着两个相交的圆。袁腘佐想起明天下午他们确实要共同参加系里的教学研讨会。他将纸条夹进钱包,与之前收集的十四张杯垫放在一起——那些杯垫上分别印着∞、?、∫、∮...就像一套正在慢慢拼凑的密码。
雨突然下了起来。袁腘佐站在屋檐下,透过雨幕看见咖啡厅里孔清泪正踮脚擦拭"今日推荐"小黑板。女仆装的后腰系带随着动作若隐若现,勾勒出比平时西装更纤细的轮廓。水汽模糊了玻璃,那个身影渐渐变成一团柔光,唯有书写时的挺拔姿态依然清晰可辨。
袁腘佐数着雨滴,突然很想知道,当孔清泪写下"记得带伞"时,是用什么身份在思考?是严谨的数学教授孔清泪,还是甜美的女仆泪泪酱?又或者,是某个连他自己都尚未命名的存在?
雨越下越大。袁腘佐最终冒雨跑向地铁站,却把伞留在了咖啡厅门口的伞架上——那把墨绿色长柄伞,和孔清泪平时用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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