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快将首都星的五大主要都市全都逛过一遍,这种行为完全是浪费时间。”
高大的女人压低声音,紧盯着面前穿着祖母绿长裙的家伙。
“你到底有没有主意,没有就走,别在同一个地方耽搁。”
艾琳没理对方。
艾琳在喝面前那杯五颜六色充满热带风情的水果饮料。
真正的、新鲜的柳橙片和薄荷叶泡在低浓度酒精中,搭配着鲜艳的小树莓和捣碎的冰块,起码从视觉效果上而言令人心情愉悦。
猛猛吸一口,她发出心满意足的喟叹。
“我爱首都星。”
“全宇宙最好的物质享受都汇聚在这里。”
塔娜看上去脸色铁青。
猎犬领队想要伸手拿走那杯碍事的东西,但是精准预判了这一行为的一方抢先一步,直接将饮料怼到她的鼻子底下,还差点把吸管戳进她的眼睛里。
“尝尝看。”
来不及说话,塔娜本能地吸了一大口。
又冷又凉。
带着令人震惊的水果味道,和劣质糖果中使用的香精不同,那是真正的、属于植物与果实的清香。
“怎么样?”
艾琳笑嘻嘻地望过来。令人头痛的女人终于没再顶着一脑袋玫红色的头发招摇过市,她把自己的卷发全都换成了黑色,高高地盘起,并露出颀长的颈项。
在那条祖母绿长裙的映衬下,这可以徒手掰升降梯闸门的危险分子白得发光,简直闪瞎人眼。
“不错。”
言简意赅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塔娜试图将话题拖回正轨。
“我不能再陪着你没头没脑地兜圈子,你看起来完全没想到解决——“
艾琳眼疾手快又给她塞了一口,直接堵上那张喜欢说不中听话语的嘴。
“急什么?”
慢悠悠地靠在座椅的靠背间,蓝眼睛注视着略带烦躁的同伴。
“你变得比以前急躁了,自己没发现?”
“我猜是大卫的事情给了你不小的压力,让你意识到挨个搜寻科学院附属研究机构的做法有多么撞运气,简直如同大海捞针。况且不是每一次都能顺利撤离,之前只是遇到一只半成型的新型异种,就差点让你的人损失惨重。”
“看见宇宙树内网的新闻了吗?边境线就在刚刚已经打起来了。”
“接下来联邦辖区内的每一处岗哨星球都会全面戒严,更何况首都星。在猎犬监判队脱离科学院的辖制后,这儿的安防系统上了一整个台阶,我摸遍五大主城,依旧很难找到任何像样的破绽。”
正经裙子的坏处在于没有口袋,艾琳习惯性地想要双手插兜,结果划拉了几下才想起没有兜。
“我们是来偷家的,不是来牺牲或者送死的,如果你有更好的建议我倒想听听。”
眼下她们坐在哈罗德夫人的试衣间内,不用担心被监听。
最近一段时间DTY和树懒杰森为了应付宇宙树系统的封锁和监视,处于两班倒的状态,二十四小时紧盯所有地表行动成员的动向。
“我们还可以撤退。”
塔娜根本不接她的话,那双阴沉沉的眼睛毫不回避地看向桌子对面。
“如果你找不到破绽,那么无论在首都星浪费多久,最终都毫无用处。”
“倒也不一定。”
艾琳是有点鸦科动物的习性在身上的,一旦看见对方真的在认认真真地捧着杯子喝饮料,她又手欠将玻璃杯扒拉回来自己大喝一口。
“最近几次和卡兰聊完后,我找海因茨要了一部分霍斯特留下来的资料,让小杰森全部以一次性阅读完毕后自动销毁的方式转录到了我的智脑中。”
“你知道第三军的先遣部队吃了败仗吧?那位随军的心理疏导师挺有意思,千里迢迢跑去边境星域送一份遗物,所以我顺带着查了查那个谢利夫的讯息。”
“你猜怎么着?”
狡黠地笑一笑,艾琳用手指敲敲玻璃的杯壁,指甲碰撞时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这位看起来履历优秀、挑不出毛病的心理疏导师,父母出生于塔斯曼殖民星。”
“而更神奇的是,他与卡桑德拉算半个同乡。”
“卡桑德拉?”
塔娜的眉毛高高挑起。
“那位卡桑德拉?金德利的夫人?”
“就是让你眼下能够安安全全坐着、不用担心被监听的那位卡桑德拉,我们最凶悍最纸醉金迷的首都星神秘贵客。”
声音中包含轻快的情绪,显然蓝眼睛的疯子还挺喜欢这位正在被讨论的人物。
“她的一些至理名言可真是惊世骇俗,我想想——‘我死了之后连骨头都要包裹上金箔,放在斯尔维亚大教堂的圣龛上供人瞻仰’。”
“——‘我要所有人在第一次提起我时,首先记起的便是我恶毒的名声’。”
“据说她曾经用三公斤的手提包砸破过好几名记者的脑袋,金德利花了大精力才把花边新闻压下去。”
“她不喜欢科学院。”
塔娜没那么多八卦的兴致,只是冷淡地给出最直观的感受。
“格鲁萨曾让猎犬队担任过一次她的出行护卫工作,她极度厌恶这支安保小队,并将所有人都骂得狗血淋头。”
“虽然更多的时候是在指桑骂槐地讽刺科学院。”
“很有趣吧,这样一个人。”
艾琳戳了半天,最终用吸管插起一颗树莓,她面不改色地将那酸到足以让人露出痛苦面具表情的东西吃下去。
“所以我约她过来聊聊天,以谢利夫朋友的名义。”
“你别说,她还挺干脆。”
“你脑子还正常吗?”
这下猎犬领队真的变了脸色,几乎当场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和我顶着通缉犯的身份约现任元帅的夫人在首都星见面?”
她忍不住喷洒毒液。
“下一次我们出现在其他人面前,可能是以大脑被泡在缸里的形式。”
“你看起来非常愤怒,可你的肢体语言在诉说着另一种态度。”
懒懒散散地摆了摆手,艾琳压根没将对方的反应当回事。
“承认吧,共犯,你和我是截然相反的两类人,可我们的本性都不受驯化,充满了对于危险与刺激的痴迷。”
“况且现在退出有点为时过晚,我特地算准了时间让你没法丢下我落跑,小甜心。”
像是为了应证这句话,哈罗德夫人的成衣店门口,一只看起来做过最昂贵养护的手一把推开店门。
到访者不耐烦地拎了拎手提包,然后又转身去牵跟在身后的小女孩。
原本应该时刻跟随的保镖被撵得一个不剩。
今天是治疗机构探访日,所有事情挤在一起,首都星的大忙人不得不先接上像株温室植物那样不见天日的小女孩,给对方买了一个小小的、几乎一口就能吃完的、不含任何过敏成分的奶油甜筒,再带着孩子搞社交。
因为那张小脸经常趴在病房的窗户上,挤出一个可笑的扁鼻子形状,呆呆地望着外面走来走去的人,眼睛中露出渴望的目光。
谢利夫给她找了天大的麻烦,先是一个没人管的小孩让她持续体验到保姆的生活,紧接着又来了两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拿着推荐信的朋友”。
热情开朗的社交恐怖分子走到哪朋友交到哪,卡桑德拉甚至想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能够和名义上的长官、第三军的詹姆斯·布朗亲近起来,这位詹姆斯现在甚至属于失踪人口。
可麻烦的承接者最终都是她。
这令卡桑德拉本就不友善的眉毛扬得比平时更高。
“我恨带孩子。”
她无声地自语,好像是在和面前的空气说话,同时不忘将小姑娘往自己的身前提溜了一点。
“走吧,进去坐着。”
而在远离地表建筑群、中央广场传动门、轻型轨道环的地下,首都星最深的第一研究所的实验室内,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响动。
那是人耳无法分辨的声响。
太轻,也太过虚无缥缈,就像飘在空气中的一颗肥皂泡泡破裂开,也像是一滴水落入了河流,从此再无痕迹。
“啪。”
大厅中央的大型封存装置纹丝不动,无数连接管线没入地面,光洁到没有一丝灰尘的地板上,生物电流般的光带缓慢流过。
巨大的基座下所连通着第一区核心实验室。
这是完美的一天,一切都和前一日、前前一日没什么区别。
除了漂浮在密封隔离装置中的小小试管。
黑色的封存物不再做循环往复的滴落运动,它们不用继续沿着梅比乌斯环的轨迹永恒重复下去。
因为那看似完好的容器,在底部裂开了一道细细的、细细的小口。
在那缺口之上,浓郁的黑潮静止一瞬。
它无声渗出了最微不足道的一滴。
*********
首都星注定要经历动荡的一天。
缺乏交集的人聚在哈罗德夫人的成衣店内,礼貌性地打着招呼;战术指挥中心在经历了短暂的断联后,所有人在急速处理雪崩般的军情;而第一实验室的地下,所有屏幕正变成鲜红一片。
最高等级的警报疯狂而凄厉地回荡在地底空腔中。
格鲁萨财团所收集到的阿尔法古猿化石随着地面的塌陷而倾斜散落。
这价值连城之物正在无人的角落摔成一地雪白的骨殖,头颅仍望向实验室长廊的方向。
一层又一层的震荡从地底向地表不断传达,如同水波的余韵。
相较之下,遥远边境线上的KT017反而不再那么抓人眼球。
但眼下的情况无疑称得上怪异。
窸窸窣窣的新型异种群落陷入一种断线般的状态,仿佛它们正在进食的本能和一些别的事物之间徘徊。
远处海德曼和Ignis的驻军在同第四军的先遣部队激烈交战,然而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样的战场走向已趋近定式。
上百艘的炬舰、阿尔法级战舰并中轻型舰之间攒动着密集的光束,沸腾的碎屑伴随着爆炸的火光飘得到处都是。
“怎么回事?”
法赫纳问,逻辑处理系统被困惑所填满。
“发生了什么?”
“我不确定。”
卡兰的回答中也难得夹带着一丝迟疑。
“你先把它吐出来,别吃下去。”
这一次星舰服从了主导者的指令。
祂慢慢地将卷裹住的部分舒展开,试图放开被祂的身躯所吞没的污染物。祂所捕获的是一只大型的聚合体,阿米巴原虫似的身体已经有一部分融进了法赫纳的血肉中。
可就在星舰将那东西彻底甩脱前,没有脸庞的头颅转过来。
这样一只新型异种太过渺小,哪怕它吞噬了足够多的同类,成长得足够庞大,然而在同星舰做对比时,看上去依旧像一枚最轻飘飘的、漂浮在宇宙间的微尘。
空白的脑袋一动不动,勉强可以认为是正面的、带着口器的方向朝向缠卷在一起的星舰。
然后它轻轻融化为齑粉。
真空中没有声音。
可法赫纳通过相连交融的血肉,确实听见了那微不足道崩塌声。
实体形态的异种的瓦解就像是落在大地上的一场雪,直至分解到再也无法聚拢的、比夸克粒子还要微小的程度。
如同从指缝间流逝的泥浆,也如同一滴落入再无回还的河流中的水滴。
“啪。”
萨的那一本里,有一些隐性设定是没有解释清楚的。
比如王虫遗迹的性质,比如数据天穹和所有原型机和后续星舰诞生的原因,比如为什么虫族所掌握的大信息巢虽然外表不同但内在和法赫纳的原型机同出一源。
这一本会将整个宇宙线相关的一些东西逐步补全,所以上下两部本质上来说也是一个梅比乌斯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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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 第三百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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