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邦目前在役的炬舰数量达到五百三十二艘，其中有近五十艘是即将进入退役期的旧型号。
它们作为达不到星舰标准、却又略高于阿尔法级战舰的替代品，几乎是太空战场上的核心力量。
在炬舰之下，服役中的阿尔法级战舰一共有一千八百五十艘，大多分布在各个岗哨星球及第一军至第四军主要驻军基地。
所有空间跃迁指挥舰的核心护卫目标都是随队炬舰，以确保舰队中枢能够随时脱离泥沼一样的战区，或者是对无防备的敌方岗哨进行突袭。
第四军这一次携带了十五艘炬舰和九艘空间跃迁舰。
现在后者被炸到还剩两艘。
幸存者缩在由中型舰兼突击艇组成的混合编队后方，开始启动紧急跃迁模式。
队内通讯大面积中断、被炸得头晕脑胀的第四军支援部队乱得像一团沙丁鱼，爆炸光晕大多呈现出等离子蓝和聚变的白。
“他们要跑了。”
海因茨提醒总指挥。
“要拦下吗？想要在短时间内撕破敌方残存中型舰垒出的防御带，以我们的队伍数量而言有些吃力，月神之弓处于重新蓄能的状态中，目前无法启动。”
“话说回来，我们其实挺缺炬舰和跃迁舰的，对吧？”
朗端详着战术悬浮屏上的景象看，那些立体影像围着他。
“那些玩意儿造起来可不便宜。”
Ignis的指挥官警钟大作。
“你想做什么？”
“带上你的人，换乘轻型突击艇连同高移动速度机甲。”
“苏莱曼不是赞助了Ignis一批好货？那些玩意儿的机动性可比联邦现有的装备优异太多。”
朗一把抓过指挥台上的终端卡在自己的智脑接口处，一边回复一边大步向舰桥外走。
“我们去打个秋风。”
“感谢第四军，第四军真好，自己都快要吃不上饭还想着精准扶贫。”
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来一场连吃带拿的第四军，刚刚开启了跃迁闸口。
舰队负责人兼现场指挥正疾速下令。
“迅速撤离！所有炬舰和阿尔法级单位优先撤出交战区！放弃KT017，退回到KT016星球防御带内进行战略性调整！”
“我们的分离舱还没有……”
他的副官想要提醒自己的长官，存放着新型异种污染物的分离舱尚未得到回收。
这些破烂玩意儿毫无用处，根本没能啃穿敌方的战舰装甲板，反而一经释放便跑得无影无踪，好像宇宙的尽头有什么特大号香饽饽正在引诱着这群没脑子的东西一样。
可它们毕竟是科学院的产物。
科学院将这些东西看得很重，如果直接将其被遗弃在战场上，所有人都将在未来面临严重问责。
“没有任何作用的东西不具备回收价值！”
指挥官大为光火。
第四军穷得叮当响，否则也不会跟着科学院混。而现在他手下的战舰在开战三个小时内损毁过半，其中五艘炬舰都处于半击沉状态，这样天大的事故他已难辞其咎。
如果不能尽快保住剩下的一半，未来等着他的很大可能是被送上军事法庭，以懈怠、疏忽、和临场判断指挥错误、未能采取及时补救措施的系列罪名。
只要退回联邦岗哨星球的防务带和密蔽场内，好歹还能进行一波调整。
“别管其它的，让炬舰先行跃——”
正在启动紧急跃迁闸口的空间跃迁指挥舰在他的面前失去平衡，一枚主引擎迸溅出明亮的蓝色火花。
一支由轻型突击舰组成的隐匿小队避开主战区，顶着纷飞的流弹，采取了绕后偷袭的策略。
“选择对的人结婚是多么重要。”
朗一边指挥协调着负责围困住敌人的主力部队，一边同海因茨感叹。
他吃上了豪华至尊版黄金软饭，好吃多吃。
“感谢我的伴侣，感谢万能的法赫纳，让大群的肥羊跟着我们回家。”
垒成厚厚防御带的中型舰顶着海德曼和Ignis的集火根本来不及回转舰身，给了这支太过不起眼的队伍可乘之机。
在太空战场上轻型突击舰是相当灵活的存在，攻击力度有限，只有配合着中型舰使用时，才能发挥其支援、干扰、辅助开火的作用，然而有人真的没放过“突击”这个名号，带着这群小纸飞机勇闯封锁带。
“突击小队交给你，我兼管主舰队指挥和前方开路，没问题？”
说着男人还画蛇添足地补充了一句。
“我想要功能完好的炬舰和空间跃迁舰。”
“怎么不贪死你！”
他的同行者发出响亮的喷气声。
“第一第二舰队合围，不要让第四军的中型舰有机会调头！”
下手狠毒的人类还在实时指挥着舰队作战，阿陀那系统直接将所有主舰信息同步在他的脑子中，让一心多用这个词被发挥到极致。
“第三舰队准备绕后，把他们和炬舰隔开，冲散现有防御阵型。”
金乌高速行进时展现出轨迹不连贯的特性，这一特性承袭自法赫纳自身，也承袭自阿卡夏裂隙。
它划开长长的伤疤，直接击穿第一艘空间跃迁舰的密蔽场，将对方的引擎卷入爆炸中。
形成断续光轨的蓝白痕迹很久之后才在它的身后成型，好像一道被静止涂抹在宇宙中的颜料。
朗其实见过差不多的静止光带，只不过那光带并非亮蓝，而是夹杂着赤红与白。
它们来自于天之琼。
吞星级武器的一发攻击可以精准击碎一颗类地行星并两颗环绕卫星，它的蓄能时长甚至超过十二小时。
而一旦扣动，人类将看见此生难忘的景象。
中心呈现出白色而周围环绕着赤红的光束如同飞行器拖曳出的尾迹，漫无尽头，长长地游曳在漆黑静谧的太空中。
它所途经的每一颗星球，只要人们仰起头来，就能看见那一抹撕裂宇宙的伤口。
如同白日里的彗星，也如同夜晚静止在天幕上的火流星。天之琼的每一次启动都会有大量空间跃迁舰随行配合，以确保在攻击超远程目标时，能量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抵达预定坐标。
当第一次目标打击实验成功，监判院的所有人长久凝视着那击碎苍穹的贯穿性攻击、望着转播舰所带回的实际影像，陷入无声的沉默。
从内部爆开的小行星如同融化的锈水，也仿佛皲裂迸溅的岩浆，它的受击表面凹陷下一个浅窝，好似一切摧枯拉朽的事物都起始于最微小的开端，紧接着所有构成那颗星球的固体物质都像是柔软的水波一样流动起来，再也无法凝聚成形。
“群星的时代即将退出舞台。”
最终，制造者们说。
“因为人类已能轻易将它们射落。”
“新发现的物质被命名为星核能源，它们来自于行星的尘埃，最深的裂隙，而诞生于它们的星舰和武器足以击碎星辰的内核。”
“还挺巧。”
金乌的高能激光武器划开长长的一道，急速突破了两艘跃迁舰的防御壁，精准击毁了敌方的主引擎和密蔽场外置装置。
“我其实也挺喜欢射落星星的。”
朗低声叹着气。
那些破碎的防御装置如同流水一样，在金乌经过之处向两侧分开，细小的碎屑飘落在宇宙中。启动到一半的跃迁闸口陷入停滞，然后开始快速闭合。
发动这场突袭的海德曼驻军还不知道，几乎是同一时刻，宇宙树内网进入备用主机群紧急重启的状态，第四军的整支队伍陷入突如其来的失联浪潮。与边境部队一同崩盘的还有整个调空中枢、各个星球的调节系统、大气和气候系统、内网模拟系统、金融和交易系统……
现在谁都走不了了，大家一起做搁浅在沙滩上的游鱼。
“尤其是人造的星星，看起来最碍眼。”
一炮轰碎了两艘飞船的驳接闸口，朗在炬舰发射出密集的射线和炮弹时拦截系统全开，他顶着炸成一片、脑内呈像几乎划作空白的同步影像，开始抽集切后中型舰的支援，同时向着海因茨下了指令。
“出动所有轻型甲。”
他说。
“抢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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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在撤退。”
法赫纳说。
“但是没有撤回分离舱的范围内。”
大批的异种群落在度过静止的一段时间后，迅速恢复了行动能力。
然而它们并未执着于纠缠、撕咬与进食，也没有执着于回到那些令它们心心念念的收容舱中，而是开始一个接一个地瓦解。
“并非消散，和第一只不同。”
卡兰做出判断。
“它们正分解成细小的粒子，快速渗入难以分辨的裂隙中去，就像回归了潮汐的本态那样。”
“但无论如何，这些污染物正在离开战场。”
这些黑潮已经完成了一轮转换，消耗掉大量的能量，原本积累到一定程度的庞大群落变得不再明显。
一旦流淌进阿卡夏的裂隙，便意味着它们脱离了现实的维度，也摆脱了物理意义上空间的束缚。
“我不理解。”
法赫纳回答。
“这些……黑潮，它们要去哪？”
黑潮在向下渗漏，只有小小的数滴。
它腐蚀到首都星第一研究所的第三十层，并且还在不断向四周蔓延。
宇宙树系统自承担起人类内网的全部职责以来，首度迎来大停摆。
第一研究所地下的主机群遭受的一定程度的损毁，整颗星球的防御网开始崩塌，那些气候调节器也陷入紊乱。它的备用主机尚未来得及投入使用，同处于首都星地下的备用机群状态好不到哪去，而周边星球的第四备用机群则需要一定的启动时间。
科学院下辖的二、三研究所的情况不比第一研究所优秀。
在引发地壳震荡的剧变前，人类的建筑工事展现出脆弱性，地表的位移直接撕裂了密蔽场装置，让那些坍陷的入口暴露出来。
大地震令世纪广场周围的建筑倒了一大批，好在整个过程足够缓慢，没造成重大人员伤亡。
刚握手没几分钟的人来不及进行友好谈话，塔娜抱着小女孩冲在前面，艾琳卡着倒霉访客的脖子走在后面。
“抱歉。”
她笑嘻嘻地说。
“情况突然有变，麻烦你当一小会人质。”
“你的手提包太重了，里面看起来还有不少凶器，所以我选择将它留在原地。你应该不止这一个包，请别心疼。”
“集合！”
塔娜几乎越跑越快，小孩吓得紧紧抱住她的脖子，一动也不敢动。
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并不妨碍猎犬领队在最短的时间内，意识到眼下首都星的密蔽场已完全失效。
“所有地表人员携带武器集合！太空部队立刻前往近地轨道处待机，不要和岗哨驻军产生正面冲突，随时准备接应！”
“你们……准……备硬闯吗？”
随着宇宙树系统的崩盘，通讯状态一塌糊涂，好在他们还有不久前刚投入使用的数据天穹顶着。
杰森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地愁眉苦脸。
“要……打仗了？”
“没错，我们准备试一试。”
艾琳快要高兴得发疯，那些崩落的轻型轨和高层空中花园不断掉下碎片，砸出深深的坑洞和大片烟尘，还有大量浮空游泳池的水像下雨一样纷纷扬扬落下泪。
“准备战斗吧，小杰森！”
“当我和塔娜需要支援的时候，记得保护住我们的屁股，别让我们挨踢！”
“你们根本不是谢利夫的朋友！”
卡桑德拉被扯着脖子走得踉踉跄跄，她发出轻蔑而尖锐的笑声。
“恐怖分子？绑匪？你们以为挟持我有什么作用？”
“其实我们原本准备和你好好聊一聊的。”
艾琳真诚地说，即便这真诚显得格外气人。
“但是意外情况总是来得太突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知道第二研究所挺危险的，带上一位重量级人质说不定逃跑时会显得容易些，麻烦你重新安排一下今日行程。”
卡桑德拉差点被结实的衣服领子勒死。
她要诅咒生产出这件衣服的定制大师早早关门大吉。
“那你会死得相当滑稽，科学院可不会在乎金德利有没有夫人。”
“别那么无情，卡桑德拉。”
艾琳没有称呼对方为元帅夫人，仅仅是喊了名字。
“我们要找一个人，所以得借你的身份帮帮忙。如果我死在首都星，那么你一定同我们死在一起。”
“戴维斯一家你熟悉吗？从截获的信息轨迹来看，你似乎不仅和谢利夫是朋友，同时还与戴维斯家的克里斯保持着紧密的交流，起码这段时间内你和对方保持着通讯轨迹。他和你是什么关系？另一个朋友？共谋者？我的鼻子一向对秘密的气味嗅觉灵敏。所以我们准备去找米娅·戴维斯叙叙旧。”
“她现在体型有点大，想带她走可不容易。”
卡桑德拉猛地侧过头去，没再管自己被扯得喘不过气的脖颈。
“你们……是什么人？”
“你们相对米娅做什么？”
“我们是宇宙快递业务员。”
艾琳大笑着回答。
“眼下这一单的货物名称是米娅·戴维斯，我们要打开科学院那只多管闲事的手然后带她走，把她送到她那倒霉兄弟的面前去。”
“别担心，我和米娅本人没什么私仇，同克里斯的关系另算。小美人鱼被关在实验室里供人参观已经够倒霉的了，你总得问问她是愿意化作海面上的泡沫，还是继续给那些研究员当猴子。”
卡桑德拉在一瞬间紧紧扯住行道上的护栏。
她用了大力气，甚至让艾琳拖着试图继续她奔跑的时候，居然第一下没能有扯动。
“你们要释放她？”
那双眼睛里带着奇异的神色。
这从荒野中来的女人如同被迫扎根在大都市里的仙人掌，她的花朵艳丽，可全身遍布利刺。每一个看见她的人都要感叹一下庸俗的美丽与蛮不讲理的特质总会集中在同一个人身上。
“你们要从第二研究所的手里抢走她？”
她轻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为了研究目的？”
“我对异种没兴趣。”
艾琳快速掰开对方的手，一把将这踩着高跟鞋的女人扛起来跑。她的时间宝贵，没空和对方原地站桩消耗。
“我就是乐于看见科学院倒霉。如果卡……如果我的同伴能够救她，那么算她走运；如果我的同伴也救不了她，那么这世界上没人能够帮助她，但是化为泡沫也比关在地底腐烂强。”
“嘿，我可听见过她喋喋不休说个没完的话语，她想看中心高塔和水榭长廊，而不是被关在第二研究所的地下发霉，听见了吗？她喜欢度假，她不喜欢被迫加班！”
“所以问答环节到此结束，你最好闭紧嘴巴，不然等会可能要咬到舌头。”
卡桑德拉没再说话，像一坨麻袋那样被人甩在肩膀上，她因为这过大的信息量愣了一会。
然后就在艾琳追上塔娜的步伐，同对方并肩而行时，她们同时听见这立场不明的女人发出笑声。
那笑声越来越大，尖锐而难以抑制，像是崩塌的雪山，带着复杂的情绪。
“带走污染物……有人要带走一个污染物。”
上气不接下气的卡桑德拉说。
“有人要将爱听故事的小姑娘从那个笼子中放出来，这可真是……”
她没有说完，整个人在颠簸中笑出眼泪，然后任凭未竞的话语断在了原地。
“这可真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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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章 第三百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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