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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欲盖弥彰的谎言

几乎就在同时,一只大手迅捷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大得不容挣脱。纪羽惊愕抬头,对上戊雨名拧紧的眉头和带着一丝不耐的眼神。

“笨!” 低沉的声音带着火气的余温。

不等纪羽反应,那只沾着机油和木炭灰的大手,已不由分说地将他被烫红的手背,重重按进了旁边一堆冰冷的积雪里。

“噗”一声轻响,积雪瞬间被体温融化,刺骨的冰凉瞬间淹没了那点灼痛。纪羽冻得一个激灵,想抽回手,却被戊雨名死死按住。

“按着!别动!” 命令式的口吻,不容置疑。

他松开手,转身在扔在一旁的登山包里翻找起来。纪羽的手还深深埋在雪里,冻得指节发麻,只能看着他在杂乱的物品中摸出一个小东西——正是这支铝管烫伤膏。

他拧开盖子,挤出一点乳白色的药膏,然后一把将纪羽的手从雪里拽出来,不顾他手上还沾着冰水混合物,粗鲁却异常迅速地将那冰凉的药膏抹在了那点微红的烫伤处。

“下次离火远点!” 他皱着眉,语气不善,随手把药膏扔回包里,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甚至有点麻烦的小事。

纪羽看着手背上那点冰凉的白色,再看看戊雨名已经转回去继续对付罐头的侧脸,心头泛起一丝莫名的、被粗粝包裹的暖意。

脑中画面一转。

牧民家温暖的毡房里飘散着烤馕诱人的麦香。

女主人正熟练地从馕坑里取出滚烫的馕饼。纪羽被那原始的烹饪方式吸引,好奇地凑近观看,赞叹着那金黄的色泽和升腾的热气。

“小心!” 一声低喝在耳边炸响。

几乎同时,一股大力猛地将他向后拽开!纪羽猝不及防,踉跄着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是戊雨名。

就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馕坑口因开合而迸溅出几点火星,其中一颗正落在他刚才脚边的干草上,瞬间冒起一缕细小的青烟。

“离远点!” 戊雨名的声音带着一丝严厉的余悸,抓着他胳膊的手还未松开,力道大得有些发疼,“这玩意儿比火堆烫!”

他松开纪羽,自己却上前一步,似乎想帮女主人接过那烫手的馕饼,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女主人看着他生疏的手法,善意地笑了起来。

纪羽揉着被捏疼的胳膊,看着戊雨名专注而略显僵硬的侧影,刚才那瞬间被拉开的惊悸,很快被另一种微妙的、带着暖意的窘迫取代。

回忆的碎片带着灼人的温度和粗粝的触感,狠狠撞击着纪羽的神经。这支铝管……这支带着火燎痕迹的铝管……

它并非躺在急救包显眼的位置,而是被仔细地、妥帖地藏在最内侧那个隐蔽的、带松紧带的夹层隔袋里。

这绝不是“队里常备”的普通药品会有的待遇!那些常用药,比如碘伏、纱布、止痛片,都是放在外层方便取用的位置。

纪羽的指尖死死捏着那支冰冷坚硬的铝管,指腹用力摩挲着管身上那几道清晰的焦黑燎痕。铝管很轻,显然里面的药膏已经所剩无几,管身被反复挤压而显得皱巴巴的,旋盖边缘甚至有些变形。

它像一个沉默的证人,无声地诉说着它被频繁取用、被小心珍藏的经历。

每一次取用,是否都对应着一次他未曾言说的伤痛?每一次珍藏,是否都源于一种近乎本能的、对可能再次发生的“灼伤”的预备?

一股巨大的酸涩猛然冲上鼻腔,堵得他几乎无法呼吸。眼眶瞬间被滚烫的液体充满,视线变得一片模糊。他猛地低下头,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不是痛哭,而是那种从灵魂深处涌上来的、带着巨大震撼和难以言喻心酸的剧烈哽咽。为了掩饰这失控的情绪,他死死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原来……原来那些看似偶然的援手,那些被包裹在粗声恶气里的保护,并非仅仅是出于领队对“麻烦旅伴”的责任,也并非只是“队里常备”的顺手为之。

这支藏在最深处的、带着火痕的烫伤膏,像一个无声却震耳欲聋的告白,揭开了戊雨名那坚硬外壳下,一份笨拙却深沉、固执又小心翼翼的守护。

他一直在准备着,准备着为他挡开下一次可能的灼痛。这份守护,被他沉默地、珍重地藏在了最贴近心脏的位置。

“你……” 纪羽猛地抬起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破碎得几乎难以辨认。

他举着那支铝管,将它几乎戳到戊雨名的视线下方,不管他是否能看到。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滚烫地滑过冰凉的脸颊,滴落在墨绿色的急救包上,晕开深色的圆点。“你一直带着这个?”

他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浓重的哭腔,每一个字都像被砂纸磨过:“从养路站……从馕坑边……你就一直……把它藏在这里?”

车厢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只有引擎单调的轰鸣和后座女孩压抑的、细微的啜泣声作为背景。浓重的血腥味、药味和雪沫的湿冷气息,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冻结。

戊雨名的身体在驾驶座上,极其细微地僵了一下。他那覆盖在方向盘上的、骨节分明的手指,似乎无意识地收紧了一瞬,指节处的皮肤绷得更紧,透出青白的颜色。

帽檐投下的厚重阴影,完全遮蔽了他的表情,只露出紧抿的唇线,此刻那唇线抿成了一条毫无血色的、冷硬的直线。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风雪似乎在这一刻也屏住了呼吸。

终于,那紧抿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一个短促、低沉、带着明显回避意味的音节,从阴影里硬邦邦地挤了出来:

“嗯。”

随即,仿佛觉得这一个字太过单薄,不足以支撑这沉重的质问,他又生硬地、几乎是脱口而出地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一种刻意强调的、公事公办的疏离:

“队里常备。”

这四个字,像四块冰冷的石头,砸在纪羽的心上。

谎言。

一个如此拙劣、如此欲盖弥彰的谎言。

纪羽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帽檐阴影下,戊雨名喉结那一下极其不自然的滚动——那是人在紧张、在掩饰时无意识的生理反应。那滚动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静,也彻底戳穿了他强撑的镇定。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纪羽胸腔里翻腾。有心酸,有愤怒,有心疼,更有一种被这笨拙的谎言所刺痛、却又被那份深藏的守护所灼伤的滚烫。

他看着那顶固执地低垂着、隔绝一切的帽子,看着那在谎言出口时微微滚动的喉结,看着那因撒谎而绷得更紧的、毫无血色的唇线……所有的情绪最终汇聚成一股汹涌的、几乎要冲破胸膛的冲动。

他猛地吸了一下鼻子,用尽全身力气压下喉咙口的哽咽和眼中汹涌的泪水。他没有再追问,也没有戳破那个显而易见的谎言。质问和眼泪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低下头,不再看戊雨名,动作却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不容置疑的坚定。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开始解自己脖子上那条厚实的、羊毛质地的围巾。

这条围巾是出发前在喀什老城买的,深灰色,质地柔软而密实,带着他惯用的、一种清冽干净的皂角香气。此刻,围巾上还残留着他颈间的体温,暖融融的。

围巾被解开,长长的羊毛垂落下来。纪羽没有丝毫犹豫,他倾身向前,小心翼翼地靠近驾驶座。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仿佛在靠近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

戊雨名似乎察觉到了他的靠近,身体再次出现一瞬间的僵硬,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指节捏得更紧,泛出青白。但他没有躲闪,也没有斥责,只是维持着那僵直的姿势,帽檐依旧低低压着。

纪羽屏住呼吸,将那条还带着自己体温和皂角清香的羊毛围巾,轻柔地、一圈、一圈,缠绕在戊雨名裸露在冲锋衣领口外的脖颈上。

他的动作异常缓慢,异常小心。指尖偶尔不可避免地擦过戊雨名颈侧的皮肤,那里的温度很低,带着失血后的微凉,甚至能感受到皮肤下血管的微弱搏动。

每一次轻微的触碰,都让纪羽的心尖跟着一颤,也让他感觉到戊雨名颈部的肌肉瞬间绷紧,喉结再次不受控制地上下滑动了一下。

羊毛围巾厚实而柔软,带着纪羽残留的体温和干净的气息,一层层覆盖上去,隔绝了车窗外不断渗入的、针砭般的寒意。

纪羽缠绕得很仔细,确保围巾能严实地护住他的脖颈,甚至微微向上,能遮挡住一部分下颌,只留下帽檐阴影下紧抿的唇。

当最后一圈围巾缠绕完毕,纪羽小心翼翼地将围巾的尾端,轻轻地、妥帖地塞进了戊雨名冲锋衣的领口内侧,让温暖的羊毛紧贴着他的皮肤。

他做这些的时候,全程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中翻涌的情绪。

做完这一切,他才微微退开一点距离,声音低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清晰地响起在狭窄的车厢里,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最自然不过的事实:

“挡挡风。”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戊雨名被帽檐和围巾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额角位置,声音更轻了几分,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和坚持,“伤口……怕冻。”

话音落下,车厢内陷入一片更加深沉的寂静。

引擎的轰鸣、轮胎碾压冰雪的咯吱声、甚至后座那细微的啜泣,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无限地推远,变得模糊不清。

只有两人之间那不足一尺的空间里,空气仿佛凝固了,又被一种无形的、滚烫的东西悄然融化、搅动。

戊雨名依旧保持着开车的姿势,帽檐压得极低,遮住了一切表情。

他那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处的青白似乎……悄然褪去了一丝?那紧抿成一条直线的、毫无血色的唇,在帽檐和围巾的双重阴影下,极其细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松动了一下?

那条带着纪羽体温和清冽皂角气息的羊毛围巾,严实地包裹着他冰冷的脖颈。一种陌生却无比熨帖的暖意,从被羊毛覆盖的皮肤,丝丝缕缕地渗透进去,沿着血脉,缓慢而坚定地流向四肢百骸。

那暖意如此清晰,如此霸道,几乎要驱散眉骨伤口处传来的阵阵尖锐抽痛和失血带来的、浸入骨髓的寒意。

围巾柔软的纤维摩擦着下颌残留的血痂,带来轻微的痒意,却奇异地安抚着紧绷的神经。

纪羽最后那句低语——“伤口怕冻”——像一片轻盈的羽毛,却又带着千钧的重量,轻轻落在他心湖最深处那片从未示人的柔软之地,激起了一圈无声却剧烈扩散的涟漪。

那涟漪带着滚烫的温度,瞬间冲垮了他用“队里常备”筑起的、摇摇欲坠的堤坝。

一股强烈的、陌生的酸涩感猛地冲上鼻腔,比他受过的任何一次伤都要来得汹涌,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封锁。

他必须用尽全力,才能控制住呼吸的平稳,才能维持住握紧方向盘的姿态。帽檐的阴影下,他只能死死盯着前方被车灯勉强撕开的、一片混沌的雪幕,仿佛那是维系他最后一丝镇定的锚点。

喉结在围巾的包裹下,极其艰难地、幅度微小地滚动了一下,咽下了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带着血腥味的哽咽。

围巾上残留的、属于纪羽的清冽干净的皂角气息,此刻却混合着车厢内浓重的血腥味、碘伏的刺鼻和湿冷雪沫的味道,形成一种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气息,无声地弥漫在两人之间这狭小的空间里。

它不再仅仅是皂角的清香,它沾染了纪羽的体温,浸染了纪羽的眼泪(戊雨名虽然没看到,却无比清晰地“感知”到了那泪水砸在急救包上的分量),更包裹着他自己伤口渗出的血腥。

这混合的气息,如同一个沉默而巨大的漩涡,将两人紧紧缠绕其中,每一个分子都在无声地发酵,发酵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意外,发酵着那支烫伤膏所揭示的沉默守护,发酵着纪羽指尖颤抖的缠绕和那句轻如叹息的“伤口怕冻”,更发酵着此刻这死寂之下汹涌澎湃、几乎要破壁而出的……

某种滚烫而沉重的东西。

它不再需要言语去确认。

这气息本身,就是最直白、最浓烈、也最不容回避的证明与告白。它弥漫着,无声地宣告着一个事实:有什么东西,在风雪、鲜血、谎言和笨拙的关怀中,已经彻底地、不可逆转地改变了。

冰层之下,暖流已在奔涌。

挡风玻璃外,铅灰色的天幕沉沉压下,风雪似乎永无尽头。

越野车如同一叶孤舟,在茫茫雪原上倔强前行,车灯刺破混沌,犁开两道不断被风雪抹平的辙痕,执着地指向那未知的、被称作“塔县”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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