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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告别与赠礼

车轮碾过覆盖着厚厚冰壳的岔路口,发出一种沉闷而滞涩的声响,如同一声被压抑在胸腔深处的、疲惫不堪的叹息。

车头笨拙地转向通往塔县的主路方向,将那条通往昨日噩梦冰沟的、布满挣扎痕迹的岔路,连同那辆终于脱困的城市越野车,以及车旁两个渺小而沉默的身影,彻底甩在了风雪弥漫的后方。

后视镜里,那对年轻情侣的身影迅速缩小、模糊,最终被不断扑打在镜面上的雪片彻底吞噬。

男孩依旧佝偻着背,像一株被风雪摧折的幼苗,凝固在冰沟边缘的雪地里,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那片荒凉背景的一部分。

女孩则倚靠着他们那辆饱经蹂躏的爱车,单腿站立,一只手无意识地捂着自己扭伤的脚踝,另一只手似乎抬了抬,又无力地垂下,隔着狂舞的雪幕,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是感激、后怕,还是茫然。

车厢内,引擎的轰鸣似乎比之前更加单调、沉重,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感,在狭窄的空间里固执地回响。

那对情侣留下的气息——混杂着惊惧、汗水和廉价香水味的复杂气息——并未随着车门的关闭而立刻消散,反而像一层无形的、粘稠的薄雾,沉甸甸地悬浮在空气中,与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碘伏的刺鼻、以及湿冷雪沫的味道纠缠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带着创伤记忆的浑浊。

纪羽坐在副驾驶,身体僵硬得如同冻硬的木头。

他的左手,那只没有沾染血污的手,此刻正紧紧攥着一样东西——一块被锡箔纸包裹着的、方方正正的物体。

是刚才临别时,那个单腿站立的女孩,在车门即将关闭的瞬间,强行塞进他手里的。

女孩的手指冰凉,带着微微的颤抖,触碰他掌心时像一片坠落的雪花。

她当时飞快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像一团纠缠的线,有劫后余生的虚弱,有未散的惊恐,还有一丝……洞悉一切的、带着悲悯的了然。

“谢谢你俩,”她的声音被风雪撕扯得细弱,却异常清晰地钻进纪羽的耳朵,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看得出来…你很在意他。”

这句话,轻飘飘的五个字,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猝不及防地烫在了纪羽毫无防备的心尖上。他当时整个人都懵了,像被一道无声的闪电劈中,浑身的血液瞬间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退潮般冰冷下去。

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甚至没能看清女孩最后的表情,车门就在女孩单腿支撑、失去平衡的后仰中,被戊雨名从里面“砰”地一声关上了。

隔绝了风雪,也隔绝了那个女孩和她那句石破天惊的话。

引擎启动,车轮转动。纪羽却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座位上,只有掌心那块被强行塞入的巧克力,隔着薄薄的锡箔纸,传来一种固执的、带着体温的暖意。

那暖意如此清晰,如此不合时宜,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炭火,在他冰冷的手心里灼烧着。

女孩的话,如同魔咒般在他脑中反复回响——“你很在意他”……“在意”……如此轻描淡写的词,却精准无比地戳破了他小心翼翼构筑了无数个日夜的伪装堡垒,将他内心深处最隐秘、最滚烫、最不敢示人的情感,**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被一个近乎陌生的人,如此轻易地、如此直白地揭穿了!巨大的羞耻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瞬间淹没了他的神智。

脸颊滚烫得如同被火焰炙烤,耳膜里嗡嗡作响,全是自己血液奔流的轰鸣。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脖颈上的皮肤都在发烫、发紧。

他不敢看驾驶座。一点也不敢。只能死死盯着自己紧握的左手。

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柔软的锡箔纸中。巧克力那甜腻诱人的香气,早已穿透了包装的阻隔,丝丝缕缕地弥漫出来,固执地钻进他的鼻腔。

这原本令人愉悦的甜香,此刻却混合着车厢内浓重的血腥味和药味,形成一种极其怪诞、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息。

这气息如同具象化的羞耻和慌乱,紧紧缠绕着他,烫得他指尖不受控制地阵阵蜷缩、痉挛,仿佛那握着的不是糖果,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痛沿着神经一路蔓延到心脏。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羞耻和慌乱中,另一幅画面,如同冰锥般刺破迷雾,清晰地浮现在他混乱的脑海——就在刚才,在车门关闭前的最后几秒。

风雪在敞开的车门外疯狂地打着旋儿。戊雨名,那个额上缠着绷带、被帽檐和围巾包裹得只露出冷硬下颌的男人,并没有立刻关上车门。

他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像一尊沉默的界碑。他微微侧身,面朝着那个失魂落魄、僵立在雪地里的男孩。

然后,他伸出了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指节处带着常年与绳索、岩石、冰雪打交道磨出的厚茧和旧伤。

手背上,一道新鲜的、被金属碎片划破的浅口子已经凝结成暗红色的血痂,在昏暗的天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他伸向那个男孩,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沉重的仪式感。

男孩似乎被这伸来的手惊醒了,茫然地、迟疑地抬起眼。

他的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干裂,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里面只剩下巨大的恐惧和挥之不去的后怕。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自己冰冷僵硬、沾满泥雪的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握住了戊雨名那只布满伤痕的手。

两只手在风雪中交握。

画面在纪羽眼中仿佛被无限放大、放慢。他清晰地看到,在两只手接触的瞬间,戊雨名那只布满力量感的大手,手背上虬结的青筋猛地凸起、绷紧!像盘踞在岩石上的坚韧藤蔓,骤然被注入了巨大的力量。

那不是友好的握手,那更像是一种力量的传递,一种无声的钳制,带着一种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仿佛要通过这短暂的接触,将某种沉重如山的东西,强行灌注到对方那孱弱的灵魂里去。

风雪在他们交握的手周围狂舞,卷起细碎的冰晶,发出凄厉的呜咽。

戊雨名帽檐的阴影完全遮蔽了他的眼睛,只露出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那唇线绷得极紧,仿佛下一秒就要崩裂。

然后,一个低沉、嘶哑、却带着千钧重量的声音,穿透了风雪的喧嚣,如同滚落的巨石,狠狠砸向那个失魂落魄的男孩:

“黑风口别乱闯。”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子弹,冰冷而精准,“矿洞那边…有松动的石头。”

这句话!纪羽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是“黑风口”!又是“矿洞”!这个地名如同一个不祥的诅咒,从旅程伊始就阴魂不散地缠绕着他们。

戊雨名每次提到它,语气里都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讳莫如深的沉郁,如同触碰一块永不愈合的伤疤。

在废弃矿洞夜宿时,他看着洞壁的刻痕,那冰冷的陈述:“这队人后来没走出去,雪埋了。” 纪羽追问“你怎么知道”,他沉默片刻后吐露的:“我爸以前是这矿的工头。” 那简短的话语里蕴含的巨大悲怆和无法言说的沉重,纪羽至今记忆犹新。

而现在,在这告别的岔路口,在经历了血淋淋的意外之后,戊雨名再次将这个地名,以一种近乎警告、甚至带着某种宿命般悲怆的语气,砸向了这个几乎被吓破胆的男孩。

这绝非仅仅是一个关于地质风险的提醒。这更像是一句浸透了血泪的、来自深渊边缘的箴言。是经历过的人,对懵懂无知者最沉重、最无力的告诫。

男孩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血腥味的警告震住了。他握着戊雨名的手猛地一颤,脸上最后一点残存的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和更深的茫然。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气音。

最终,他只是僵硬地、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眼神空洞地望着戊雨名,仿佛在消化这句警告背后那无法想象的沉重。

车门,就在男孩这茫然无措的点头中,被戊雨名从里面重重地关上了。隔绝了两个世界。

引擎低吼,车轮碾过冰封的路面,将那片狼藉的冰沟、那对惊魂未定的情侣、连同那句石破天惊的“你很在意他”,都远远地抛在了风雪肆虐的后方。

越野车重新驶入茫茫无垠的雪原。

车窗外,天地间只剩下单调的、令人绝望的灰白。风雪似乎比之前更加狂暴,密集的雪片如同疯狂的蛾群,前赴后继地撞击着挡风玻璃,发出连绵不绝的、令人心头发麻的沙沙声。

雨刮器徒劳地左右摇摆,在玻璃上划出两道短暂清晰的扇形区域,转瞬又被新的雪幕覆盖。

视野被压缩到极致,只能勉强看清车灯撕开的、前方十几米混沌翻滚的雪雾。

车厢内,死寂。

一种粘稠得如同凝固沥青般的死寂,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角落。引擎的轰鸣、轮胎碾压冰雪的咯吱声、风雪的呼啸……

所有的声音仿佛都被这浓稠的寂静吸走了灵魂,只剩下空洞而遥远的背景噪音。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凝固成一块巨大的、无形的冰,将两个人牢牢地冻结在其中。

浓重的血腥味、碘伏味、湿冷的雪沫味、还有纪羽掌心那块巧克力散发出的、越来越浓郁的甜腻气息……

种种气味在这密闭而凝滞的空间里无声地发酵、混合、变质,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带着创伤和秘密的浑浊气息。

纪羽依旧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左手紧攥着那块几乎要被捏变形的巧克力,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持续地泛着青白。

掌心被锡箔纸边缘硌得生疼,那巧克力的暖意早已被自己冰冷的体温同化,只剩下一种粘腻的不适感。

女孩那句“你很在意他”如同魔音灌耳,在死寂中一遍遍回响,每一次都带来一阵新的、火烧火燎的羞耻和慌乱。

而戊雨名对男孩那句警告——“矿洞那边有松动的石头”——则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他混乱的思绪,搅动着更深的不安和巨大的疑问。

他不敢看戊雨名。目光只能死死地钉在自己膝盖上,那片墨绿色的、沾染着暗褐色污渍的尼龙急救包上。包口敞开着,露出里面整理过却依旧显得凌乱的物品。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那些绷带、纱布、药品……最终,像被磁石吸引般,定格在急救包最内侧那个隐蔽的夹层隔袋的边缘。

那里,空着。

那支带着火燎焦痕的铝管烫伤膏,此刻正静静地躺在他冲锋衣内侧的口袋里,紧贴着他的心口。

冰冷的金属管身早已被他捂得温热,那几道扭曲的焦痕仿佛烙印在他的皮肤上,无声地诉说着它所见证的每一次灼痛和笨拙的守护。

这隐秘的珍藏,此刻像一块滚烫的炭,灼烧着他的胸膛,与女孩那句揭穿他心事的直言、戊雨名那讳莫如深的警告交织在一起,在他混乱的脑海里掀起惊涛骇浪。

为什么是“矿洞”?为什么是“松动的石头”?为什么每次提及都如同触碰禁忌?

在废弃矿洞那晚,戊雨名看着刻痕时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沉郁……他父亲作为矿队工头的身份……

这一切,像散落的珠子,被“黑风口”这个地名串联起来,指向一个呼之欲出却又令人不敢深想的、黑暗而沉重的真相。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破土而出的毒藤,带着冰冷的恐惧和无法抑制的探寻欲,死死攫住了纪羽的心脏。

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粗糙的砂纸堵住了,干涩得发疼,每一次吞咽都带来火辣辣的摩擦感。心跳在死寂中擂鼓般狂跳,撞击着耳膜,几乎盖过了引擎的轰鸣。

他必须问出来。

再这样沉默下去,这凝固的、充满血腥味和秘密的空气会把他活活憋死。

纪羽猛地吸了一口气,那混合着甜腥、药味和血腥的空气呛得他喉咙发痒,引发一阵压抑的咳嗽。他强行压下咳嗽的冲动,用尽全身力气,极其缓慢地、艰难地转过头,目光终于投向了驾驶座。

戊雨名的侧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在低低压着的帽檐和厚厚缠绕的围巾的包裹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非人的僵硬。

他像一尊用最坚硬的花岗岩雕琢而成的、沉默的雪山轮廓,冰冷、孤绝、拒绝任何窥探。

只有那只紧握着方向盘的右手,手背上虬结的青筋和那道新鲜的暗红色血痂,证明着这是一个活生生的、正在忍受痛楚的生命体。

他直视着前方翻滚的雪幕,仿佛那混沌的白色是他唯一能抓住的锚点,对纪羽投来的目光毫无反应。

“你……” 纪羽的嘴唇翕动了好几下,才终于挤出一个干涩嘶哑的音节,像生锈的门轴被强行推开。他的声音在死寂的车厢里显得格外突兀、微弱,却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穿透力。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最后一点勇气,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咽下那口带着铁锈味的唾沫。

然后,那句在他心头盘旋了无数遍、重逾千钧的问话,终于冲破了紧闭的齿关,带着一种细微的、无法抑制的颤抖,清晰地刺破了车厢内凝固的寂静:

“你以前……是不是在那出过事?”

声音落下,如同石子投入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死寂。比之前更加深重、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只有风雪依旧在车窗外不知疲倦地呼啸、扑打。雨刮器机械地左右摇摆,刮擦玻璃的声音单调得令人心慌。

驾驶座上,那尊“雪山轮廓”纹丝未动。帽檐的阴影浓得化不开,完全吞噬了任何可能的表情。

紧握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处的青白似乎……又加深了一层?

那覆盖在围巾下的喉结,极其细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滚动了一下,快得如同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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