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医生...乖小孩...能得到奖励吗。”60号抬起双眼，眼神流露出胆怯的兴奋。
奚渚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想要什么？”
她反问。
女孩突然开始变得紧张兮兮，不断地搓动自己的双手，似乎是惊讶竟然会有选择的权利。
支支吾吾，指尖抠弄，半天说不出任何话来。
咿咿的小声气音堵在喉咙口，似乎不赶快说出来，就再也没有了机会。
“我！我...想要小白鼠陪我一晚。”她鼓足勇气，抬起头来，望着奚渚，“今天晚上我肯定紧张到睡不着。”
“只是这个？”
女孩眼神闪躲，刚才的大胆已经完全消失，只有嗫诺的双唇吞吐着单调的嗯嗯音节。
“我...我很喜欢小动物！机器人姐姐每天都会给我们讲睡前故事，大家每天都很害怕，有了故事之后大家每天期盼的就是晚上了！”女孩突然来了劲儿，碰到了自己的熟悉领域，不免滔滔不绝地说着：“故事里经常会出现各种毛茸茸的小白鼠，机器人姐姐说它们都是主动选择的，就和我们一样，通过注射东西后在实验迷宫中找到终点！
“我很喜欢这些故事！因为机器人姐姐说，小鼠一旦找到终点，就一定会遇到幸福！”
“但是...如果医生您不允许的话，我可以换一个别的愿望！一定不会很难的......”
奚渚没什么表情指了指那一团白色，“可以。”
女孩瞪大双眼，鼻子都在兴奋地呼气，嘭一声，以极快的冲速砸到了角落，在白鼠完全无法反应过来的瞬间，瞬间就抓到了它。
门被重新关上，奚渚盯着角落铁墙上被女孩撞出来的深深凹槽，陷入了沉思。
——不论是这个地方，还是那些孩子，都很不正常。
“回收回来的异能会被已经死了的医生重新注射到她们身上，来弥补某些编号能力者。这些孩子看起来从小就在这里长大，是从哪儿来的呢？”
想到这里，奚渚打开了手中那张奇怪的信。
一个和她仅有一面之缘的死人，竟然会在不相识之前就准备好了这封信。
而且对方还知道她一定会死。
明明是属于同一个黑袍组织的她们，为什么要互相残杀。
难道是13号携带了什么秘密出去？
而这个秘密，极大概率和奚渚有关。
答案。
显而易见的某种答案，缓缓浮现在奚渚心头。
她在一种拨开真相的猜测中一字一句地看着那封信。
【呦！
好久不见，当你能够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肯定已经死翘翘了。
啊！！
知道自己一定会死的这种想法一点都不好，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看，清楚知道这件事倒也让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意味着...活着有了倒计时。
这让我十分期盼，甚至期望故事中的那个终点的幸福能来的再快些。
但是，在幸福降临之前，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或许，不，应该是一定猜到了什么。
奚渚。
希望你的名字我没有写错，因为你的名字对我来说实在太过深刻，已经在我脑海中练习了无数遍。
我希望在死后能给你留一个好印象，所以见你的最后一面时，我会装作不认识你。
不然，你肯定会吓一跳。
心中悱恻为什么会有一个怪人来直勾勾地接触你。
好啦，废话少说...毕竟我的时间太少了。
你，一定见过了许多军人，她们被称为联军，拥有庞大的武器和信息库。
你也一定意识到了你可能被死死监视着，但是背后之人你却毫无头绪。
而同时你也一定见过了我那些还苟活着的伙伴，她们喜欢自诩神秘而穿一身黑衣服行动。
你会有很多疑问，不限于目光所及之处，而是关于整个联盟的所有东西。
那么首先，我将从最简单地开始快速说明，那就是我为什么要写这样一封信给你，还有你最现在最想知道的事情——为什么在你我相遇之前我就知道了你。
给你信的女孩被称呼为60号，你刚才见过她了，是编号最末尾的孩子。
这种孩子，没有任何用处，在能力上连百分之五十的适配植入都做不到，因此无法拥有能力成为新武器。在情感上她们无法割舍身边的东西，会对周围的一切产生感情，不仅仅是讲故事的机器人，还是那些故事中的实验白鼠，你所看到的她们中的一些人，没有任何用处。
只是消耗品。
当然我也是。
那你呢？你觉得你是什么？
奚渚。】
奚渚盯着她的名字，被歪歪扭扭写在纸的一行上，这封信拥有巨大的信息量，每一行字都砸得她目眩，但同时，她没法收回一丁点视线，逼迫自己继续向下看。
【这里，由组织的玛克辛也就是2号掌管。
拥有强悍异能的人只有12名，由互相厮杀上位，从12号往后，会有我们这些多余编号的人不断进行补充，与注射进体内的东西适配越高，能力就越强，编号也越靠上。
我们猎-杀“平民”，狩-猎“普通人”，与联军大部队为敌，以诛杀联盟贵族为快乐，我们无恶不作，谁站在我们的对立面，谁就是敌人。我们从不怕死，只怕死的优柔寡断，我们厌恶活着，但又渴望在厮杀中饮鸩止渴地窥-探到幸福。我们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时刻戴着袍子，从不敢在白天看自己的脸，即使保留了人类的模样，但体内却因感染而扭曲作祟。我们被联军称为无恶不作的十二相及其残酷组织，我们四处流浪躲在无人区，我们将一个个同伴送进名为幸福的死亡终点，我们被冠以残暴无人性阴沟老鼠之名，但谁都不知道，我们在这里的原因，是被她们！被那些上区人一手造成的。
自愿编号，自愿献出身体，自愿走向死亡，是因为已经没有活着的任何必要。
我们被仅仅只是无聊的武器。
我们没有活着的意义，因此死亡被大家看作另一种可以选择的选择。
某个机器蝉鸣的午后，你也向我要过小白鼠，你还记得吗？
奚渚。】
“我不知道......”奚渚喃喃自语，同时开始怀疑起这封信的真实性。
按照对方的说法，自己与13号不仅仅见过，而且还在很久以前的某个地方有过接触。
但奚渚没有任何记忆，过去的事情，仔细回想，她什么都不知道。
只记得晕过去之前脑袋砸到地上的阵痛。
一个完全扭曲的世界以一个死人的视角展开，和奚渚现在所感受到的，所了解到的完全相反。
甚至可以说背道而行。
如果她写的这些东西是真的，那是否这一切都是被设计好的，连带那些背后监控她的人。
【你肯定不记得。
或者以另一种方式来说，你过去的记忆被完全剥夺。
我们是从联军手中逃出来的反叛者，即使不被承认，即使没有记忆，即使没有名字！
但至少，我们拥有了选择，即使是选择如何去死。
绝不愿意再做她们精心培育出来的武器，被剥夺一切意志和感受，投入战场。
但是你不一样，我不知道她们是从哪里找到的你，也不知道她们用了什么办法，你和我们不一样。
我第一次知道你名字的时候，是从某一个人口中听说的。
前些日子，我利用出任务的间隙，去找到了一个大军-官，伊文捷琳。
这个名字，现在看到这封信的你一定不会觉得陌生。
那个家伙，好像知道我要来的模样，还给我泡了杯咖啡，说是什么新奇的口味。
整个下午，我们都沉默不语，她盯着桌子上的某张照片深深思考，而我则沉湎于口中甜到发苦的咖啡滋味。
我们做了一个约定。
那就是她必须保证你活下去。
不论用什么手段。
奚渚，我的时间不够了，还有好多好多无法说出口的东西，需要你亲自去找。
如果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只不过是出于一个简单的原因罢了。
我曾经以为自己从出生到死亡都是孤单一人，但当能力的反噬越来越强，也意味着越来越靠近死亡时，我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杯咖啡。
那样阳光轻柔的午后，似乎曾经真的存在过。
记忆中，对面的两个身影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那应该是曾经对我很重要的人。
那杯咖啡，帮我谢谢伊文捷琳。】
奚渚将信合上，塞到衣服里，她环视一圈，双眼却没有该定点的地方。
连起来了。
之前那些想不通的地方。
白央为什么会提前部署在17区，伊文捷琳为什么要执意让自己加入7组，还有在医院死了的医生，大概也是伊文捷琳的手笔，她们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为了让自己了解到这些“真相”。
真是煞费苦心。
嗵嗵嗵！
门被敲响。
“医生，食物需要给您送进去吗？”机器人的声音响起。
奚渚本想直接拒绝，因为她感受不到什么饿意，同时也不想被任何人打扰，但当她想要开口的时候，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进来。”
机器人缓缓走进来，一份索然无味的营养餐被放在桌子上。
“医生，你不舒服吗？”机器人十分细致敏感，明明只是个机器，却立刻看出了奚渚状态奇怪。
奚渚撑起头，打量着它，既然现在的身份是医生，那么之后就理应会有植入手术的安排，“下一个是谁？”
机器人猛地抬起脑袋，它的双眼暗了亮，亮了暗，“可以先休息一段时间，玛克辛大人也已经同意了，医生您没必要急着再次改造她们，况且...”
“你，不想改造她们？”
机器人这次将视线也抬了起来，这还是它第一次与奚渚隔空对视，仿真的筋肉，人类化的钢铁血脉铺陈在每一寸银色的皮肤上，它没有任何可以算做人类的外表，但却总让奚渚觉得过分仿生。
尤其是这种人类般的反应。
“我没有......”它干巴巴地解释，却再无法多说任何一句。
“是我改造的你吗？”奚渚问。
它点点头。
同时注意到了奚渚的胳膊和脚腕已经完全恢复，而更重要的是，那份被摆在她面前的食物，是医生这么多年以来所一直恶心嫌弃的。
它之前就觉得不对劲，但是，如果医生没问题的话，一定会在看到食物的瞬间就大声呵斥自己！
“医生...”它轻轻说。
奚渚拿起营养剂在手中把-玩，“怎么了？”
它立刻感受到被什么东西给被盯上了，冰冷的机械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抖，“没...没什么。”
“是吗。”
它立刻转身，冒失的步伐朝门外疾走而去，要不要立刻告诉玛克辛大人？但是万一医生是突然想吃了呢？这种试探怎么能成为怀疑一个人的原因呢，而且最重要的是！
门外那些孩子！
如果这个人不是医生，那些孩子还能活下去吗！
“你准备去哪儿？”奚渚悄无声息地接近，一只手搭上了它的后颈。
只要轻轻一用力，整个脖子就会被立刻扭断。
它感受到了，那种不知名的愠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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