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掩天,荒野昏沉,一抹天青色快如闪电,流星般划开这片大地的死寂。
风鼓衣袖猎猎,黑云雾束缚住一身睡衣的叶秋序的四肢腰腹,酒醒大半,满脸茫然看向这片陌生的大地。
今天原本半忧半喜的心情,彻底变成恐慌与无措。
他被迫牺牲暑期,去参与农学院下乡助农的活动,还被朋友质疑是他爹塞钱,气不过的朋友抓他灌酒自己却醉倒,好不容易回家洗澡又被叫出去给准备去留学的朋友搞凌晨践行。
就在他只穿睡衣,上了电梯后,电梯坠落,卡在哪个楼层他也不知道。又是凌晨,又没信号,他戳了两三下的急救。
电梯门开了。
门开后他却被这股黑气包围手脚腰腹,蛮力扯他出电梯,抛到空中,被迫飞行。
不同寻常的遭遇、莫名被捆绑、陌生的地界、时不时的电闪雷鸣,以及最真切的,空气阻力积压在他后背的感受,几重交织之下,叶秋序身心只剩一个疑问:这是哪?地狱?外星?还是异世界?
骤然,头顶几声撕裂天空的叫喊打断叶秋序仅有一息的思索,吸引他抬头望去。
高天之处,远看去犹如黑芝麻丸的几团黑黢黢光球排列成三角形,悬浮立于悬崖一头,里头传出震耳欲聋,却又模糊不清的叫喊。
未等叶秋序仔细分辨黑芝麻丸在叫什么,一道乍亮的的光刃决绝地从悬崖另一头,直奔他劈来!
光刃席卷风沙,携着磅礴气势,在层层黑雾中势如破竹,愈来愈近时,叶秋序猛然紧闭双眼,等待骨血飞溅。
意料之外的,他只感受到绸缎般的触感,伴随丝丝清冽的凉风,穿过他的身体,丝毫没看到这光刀准确无误砍断他手脚黑气。
黑气消散的瞬间,他如落叶重重摔到悬崖尖头,被惯性冲击,径直滚到巨石旁,卷起一地沙石。
一点点劫后余生的庆幸爬上他心尖,但黑气带来的恐惧还未彻底消散,整个人猫在巨石旁喘气。眼角一瞥,发现这悬崖不远处便有片已经落叶满地、只剩树干的树林。
黑气抓他的理由尚不可知,而悬崖尖又太显眼,叶秋序想要爬起来时才发现自己的双腿有些颤。
跑,走,甚至是慢慢挪,怎么都好,他都得挪到那片树林里去,用枯枝败叶盖住自己。
但上天显然不打算给他这一机会。
撑住巨石站起来时身体还有些摇晃,好在是站起来了,叶秋序刚为这事儿高兴两秒,他的肩头就被人钳住,那手用蛮劲迫使他五官骤缩到一起,半边身子都发了软。
“别别别……”求饶出口还没落地,他便被翻身过来,强制后背靠紧巨石,一席白衣带着冰凉似玉的五指摁住叶秋序的锁骨,另一手的指尖直指叶秋序的喉结。
“骗我的技艺又精湛了。”对方语气斩钉截铁,手劲一字一字加重,沉沉压在叶秋序的锁骨。
“结界布下三百余年,你怎么钻进来的?”
什么结界?三百余年?他眉头拧紧,思考能力如断了的弦,眼前铺满一个字,痛。
抵住他喉头的指尖用了些力,就快陷入他肉里,叶秋序眸光阵阵眩晕,求生意志作祟,双手铆劲打锤那人的手腕,没有半分反应,倒是他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此时还不说话就没有机会说话了。
他停下手脚的挣扎:“我不……我不知道你在说……说什么”,他涨红着脸,眼睛刚微微睁开一丝缝隙,又主动闭上。
好强烈的圣光。
只一眼,他的眼就快被闪瞎,没等他多想片刻,那圣光包裹之下的玉石加重几分力气:“惯会骗我,让你们来帮人类繁衍生息,你们倒好,吃人吞魂,妄图以妖兽之身统治人间!”
那人指尖旋转,眼瞧着就要直插进他的喉管,叶秋序赶忙开口,却只能断断续续说:“我是……是人。”
窒息逼他眼角都红几分,此话一出,那股掐死他的劲儿迟疑片刻后刹时消散,叶秋序跪在地上大口喘气。
“你是人?”,那人明显顿了顿,补充道:“这地方已经三百余年没有人了。”
喘上气没几秒的叶秋序压根没有力气回答,只能摆摆手,然后捂住胸口专心喘气,大呼大吸太过,甚至差点呕出来。
“你等,你等会儿……”他又被钳制上巨石,“我发誓我是人,你看我的眼睛。”
那人浑身沐光,光芒太盛,叶秋序的眼睛只能眯开一条缝,顷刻,他被放开。
“这里是什么地方?”他问得迫不及待。
那人说:“死去的人间。”
乍然一句,他压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一时之间原地懵然,诡异的错觉让他开口:“这里是地球,还是地狱。”
狂风冲上悬崖,天空阵阵轰鸣,那三角形的黑团再次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这一次他听清了。
“大补!大补!”
什么大补,他?
那人跨步上前,叶秋序瞧他动作似乎正欲飞走,忙上前按住对方,手直直穿透那光,抓住里头那人的滑不溜秋的衣裳,“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
“那片树林枯枝败叶许多,淤泥还存一些,你尽数抹到身上,特别是你的脸!躲着!”
“我跑吧。”
“你跑得过他们的邪气?”那人咬牙怒道。
“那你设个结界给我。”叶秋序说,“那坨东西说的大补好像是我,我还不想死。”
“月华会让你直接曝露在他们视线范围,死得更快。”
说完预备起飞,又被叶秋序按下,“你告诉我这里是地球还是地狱。”
“你说的这两词是何意?”
心中猜测悍然落地,叶秋序倏然哑然,按住对方的手也失了力气。
他穿越了。坐个电梯,电梯坠落,穿越了。
白光如日升,飞向那黑团的对面与其对峙制约,叶秋序茫然地按照他说的往树林中去,随机找个地儿坐下开始手艺活。
赤血残阳铺一地,远处长绳如吊死鬼束缚在枯树上随风摇摆,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天空闷雷不断,他呆滞的视线聚焦在那根长绳,绳下几十具白骨垒起来一座小山。
“——快跑!”一声惊呼撕裂只有沙沙声的树林,叶秋序猛然回头。
下一秒,那股黑气向他窜来,严严实实盖过头顶,盖住白发男那一声响彻云霄的高呼。
突然,肾上腺素激得他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地一骨碌就爬起来,手心猛蹭尘土,留下一道五指长印。
呼啸风声、沉闷雷声,寂静地方圆之地,还有人类的喘息声,紧接而来的,是人类的惊呼声。
比人手大好几倍的兽爪钳住他的脖子,将他拔起,脆弱得一捏就能断裂的脖子成了唯一的支撑点,逼得他几欲窒息,只能大张着口企图能够吸进一点点空气。
“大补!”
风沙糊了叶秋序满嘴,终究是妖兽更快了些,又一次把他逮住。
“唤吾名!”那人的喊声破刃般划破天际。
嘹亮飞越遥远的路途,来到叶秋序这里时变得空旷豁大,悠扬婉转,然后穿透他的皮毛又走远了,最终掉落下去。
名字?叶秋序迷茫看去,白光里一个赤足白发白衣男,手臂抱胸,眼闪金光如赛亚人。
妖兽拎萝卜那样拎他脖颈,他胸口沉闷,气都喘不上,更遑论叫名字。
白发男重复让叫他的名字,叶秋序一滴晶莹的泪滑落,顺颈没在粗粝的兽爪缝隙,他渴望怒吼:“你叫什么你倒是说啊!不知道怎么叫?”
白发男终于通了人性般,“吾名yue shen。”
叶秋序眼角滑下感动的盐水,半个yue声都呕不出去,兽爪骤然加重力气,掐得他眼前阵阵眩晕。
失了力气,脖子歪倒,兽爪却是松开些许,像是确认了叶秋序的死亡。
张开兽爪,将叶秋序的脖子放到尖牙利齿边,其余几个将其团团围住,像是一滴血都不愿溅洒到泥里。
势必一丝口气都要吞下腹般的霸道。
“yue……”就这一气喘息,叶秋序得以片刻呼吸,在妖兽目眦欲裂里,他吞咽下去的浊气也化成胸腔最后一片生机,喷在对方脸上。
兽爪收拢掐穿他颈椎血管的刹那之前——
“yue shen。”
一声虚弱蚊喃,带来惊天动地的变化。
只见那白发男一眨眼就瞬移到几个妖兽面前,炽烈的白光如神明降世,诸般黑暗避之不及,亮堂堂地照了个干净,叶秋序也在这样的光芒里终于看清黑光模样。
猫、狗、狼、羊、鸟。
……好家常。
突然,“轰——!”
蓦然,被一道第四方的声音弄得戛然而止,巨大的轰鸣声吸引得白发男与妖怪们纷纷扭头看去。
谁都不曾在意的铁皮盒子此时大门敞开,迸发出更亮更白的光芒,同时附有排山倒海般的吸力,将在场全部人与妖通通吸了进去。
又在飞的叶秋序麻木地把自己联想成马桶里的一坨纸,冲了好几次才冲下去。
炽灯大亮大灭,闪烁的蓝荧乍然变为两个冰冷的数字,26、25、24、23……
失重感蚂蚁啃咬般缠绕在叶秋序脚底,没有任何犹疑地冲身上前,从下而上,一手从1楼到15楼尽数按亮,另一手抹掉冷汗,狂戳报警按钮。
忽然一抹人影出现在他眼角,心尖震颤不过一眨眼,他迅速高喊:“背靠着轿厢!膝盖弯曲半蹲,抱头……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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