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凉对上男人的视线,竟控制不住地背后发寒。
他正欲迈步,却惊觉自己的身体动弹不得。
被定住了。
宋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朝阎黎走去。
银白色的锁链滑动,像温驯的蛇,缓缓降下了身子。
阎黎踉跄着起身,尽管严重的伤口愈合了,他看起来仍旧较往常狼狈、苍白。
死神似乎还想恢复伪装,可努力了会,一头白发变成了灰扑扑的色调,他红色的瞳孔也没法变色。
宋凉看得好笑。他猜想他们肯定很熟,起码比他和阎黎的关系要深。
他们凑得极近,嘴唇翕动,聊着宋凉所不知的事情。
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令人厌恶。
宋凉垂眼,不再理会那边。
直到一双皮鞋出现在视野中,只听一声响指,施加在身上的沉重尽数褪去。
“宋总,有事没?”
男人抬头,瞧见了男生关心的神情。
也是,他是阎黎的任务目标,于公于私,都该管。
宋凉咧了咧嘴,摇头不语。他觉得自己一定笑得很苦。
这般低落的态度,是先前从未有过的。
阎黎张口,又无措地闭起。他给了阎明一个不赞同的眼神。
“阎保镖,”宋凉目光转移到那滩蓝色血迹上,他低声道:“你没有要跟我解释的事情吗?”
脱离人类世界,情感表达怪异,以及刚才,种种非人特征...几乎明牌了。
他的余光里,嘴笨的死神正朝着自己伸手。
宋凉不吭声,也不躲避。
他默许着触碰,于是一只干净的白手套落在了衣袖上,轻轻扯了扯。
莫名的,宋凉心情好了点,但他依旧板着脸。
他严肃道:“阎黎,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撒娇躲过去的,我需要答案。”
阎黎晃动的手一顿,他下意识要撒开,又担心宋凉因自己的举动生气。
原来在人类的理解里,这叫“撒娇”。
死神捂住胸膛,茫然地想,心虚?害怕?他找不到正确的定义来覆盖。
他在宋凉身边仅仅待了几日,就体会到了许多未知。
“啪!”
锁链轻抽了下阎黎的手背。
阎明不满道:“干嘛对一个人类示弱?捏死他轻而易举。”
无人回应,宋凉直勾勾看向阎黎的眼睛,如若一种无声地“求和”。
这无法容下另外其他“神”的诡异感,令阎明无语。
他扭头走向庙里,“喂,你们俩不看看吗?”
方才被焦灼情境掩盖的真正目的浮现。
宋凉和阎黎面面相觑,同时笑了笑。
男人率先跟上阎明,在与阎黎擦肩而过时,宋凉凑到他耳边,仿若分享着一个秘密。
“等没外人了,你再告诉我吧。”
阎黎愣愣地等人走远,慢吞吞盖上耳朵揉了揉。
为什么阎明和他这样讲话,他不会热热的?
“吱呀——”
朱门被稍微一推,便“簌簌”掉了大半木屑。
宋凉刚踏进去,就撞见了守在大树旁枯萎的“人”。
从层层叠叠的肌肤来看,是那个叫“德安”的和尚。
“没魂,他早就不是人了。”
阎明一脚踢开了“皮套”,锁链将其扣住,拎起抖了抖。
“生死簿上能找到么?”
阎黎细细端详着那副扭曲的脸,试图判断出其面容特征。
而当两位死神嘀嘀咕咕研究时,宋凉则趁机巡视了一圈,而后他靠近了那间上锁的屋子。
在其他设施都粗制滥造、破烂不堪的情况下,唯独这里的门锁,崭新无比。
若硬要打开,闹出的动静肯定不小,况且还会留下大量的生物痕迹。
宋凉眯眼,他绕到侧边,找到了一扇纸糊的窗户。
他试探性地戳了戳,破了。
宋凉直接一通捣鼓,成功弄出了可容成年人钻“洞”的口子。
他惜命,但又不想露怯去拜托阎黎他们。
于是他开了手电筒,探头探脑地观察。
简陋的床铺,数十根燃尽后又凝固的红烛。
而当白光照到另一整面墙时,宋凉僵住了。
“这是…什么?”
无数红绳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墙,似有生命般不停蠕动着。
宋凉的注意力不在此,他死死地盯着那一张张被生锈铁钉贯通,经由红线串联而起的照片。
照片上的每个人,他都再熟悉不过。
刘眠、宋柯、爸妈、爷爷奶奶,以及他自己。
唯独刘眠的脸上被画了大红叉,其余人完好无损。
红烛若隐若现,徐徐燃烧着。点点微光衬托着那颜色更加鲜红。
宋凉一家相连,突兀地多了条线指向宋柯。
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心里的不安正在逐渐放大。
“嘭!”
木门被劈开,宋凉察觉到有人在快速接近自己。
他因愤怒而轻微颤动的手臂被拉住,带着往前。
“没事的,”阎黎打量着宋凉,再次重复了遍:“没事的。”
“真阴的招数。”
阎明径直闯进房内,他仰头望了望,“阵法已经失效,估计起作用了。”
“是刘眠。”
宋凉正视着阎明,“她的照片被画了叉。”
“啊,那就说通了。”阎明敷衍地应和。
阎黎隐晦地用胳膊拐了下同事,示意他态度好点。
他召出镰刀,利落地斩断了所有红绳。
它们一段段掉落,被特殊的屏障挡开,落在了三位的鞋边。
宋凉低头,那些红“蚯蚓”竟在朝他爬来。
怪了,两位死神对视着,均是沉思状。
“你身上有吸引它们的东西。”阎黎将宋凉拉远了点。
宋凉摸了下口袋,老实地拿出几张黄符纸,和手腕处的珠串一并交付给阎黎。
而一直兴致缺缺的阎明到这时才得了趣,他勾了下手指,锁链便直冲宋凉裸露在外的皮肤飞去。
“当!”
镰刀拦截了链条,被其顺势缠绕。
“阎明?”死神皱眉,罕见地多了几分狠厉。
阎明无辜地举起双手,“放心,我不动他,毕竟——他是你的,任,务啊。”
“呵。”宋凉被逗笑了,他可不是个软弱的棉花,“这位先生在嫉妒我?哦对,你还不知道嫉妒的滋味。”
他要当硬邦邦的棉花。
阎明噎了一下,直视着口无遮拦的人类。
他确实比阎黎更有“人味”,但也仅限于最基础的情绪。
“你的东西,不是关键。你的血,才是。”阎明干巴巴争辩着。
宋凉扬了扬眉,他抬手,去触碰锋利的刀面。
只一瞬,鲜血滴落。
【嘶——嘶——!】
全部的残段在感知到血液后,立马疯狂地扭动、欢呼。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它们分不清同伴与否,一味地争抢、吞噬着其余觊觎相同“诱饵”的竞争者。
为排除错误,阎明“将功赎罪”,大方地贡献了自己的一滴血。
结果,那群“蚯蚓”却尖叫着避之不及。
“喏。”
直观明了。
宋凉凝视着自己的血被红绳吸食,一阵恍惚。
所以,灾祸的源头,是他导致的。
“给。”
一沓照片被递到了面前,阎黎默不作声地捡完了。
他甚至不给宋凉反应的时间,等他接过后便反手将人推到了门外。
青蓝色的鬼火自死神手中燃起,压迫感十足。
“这庙留不得,那神秘人虽被重伤,但只是个分身罢了,说不准有其他的据点。”
针对他们在明,对方在暗的局面,自然是能毁一个算一个。彻底断绝对方“狡兔三窟”的可能性。
“那刘眠死亡的真相呢?”宋凉及时道:“我们还没找到证据。”
手机突然传来振动,他点开才发现,是肖庭的消息。
【肖庭:老板,会场找到了一段监控,正好是缺失的重要时段。】
阎黎见宋凉面色变了,适时道:“解决了么?”
“嗯,有段录像...”宋凉无言再往下说了。
肖庭和警方翻了两天一夜苦寻的东西,在毁掉红线后,就这么凭空冒出了。
宋凉意识到,或许他今后要面对的,早已不是普通人之间的尔虞我诈。
“烧吧。”宋凉应了声,反正,也没用了。
按阎明所说,阵法既已无效,约莫也不再会有一条生命被当成“祭品”了。
鬼火熊熊燃烧,宋凉却不觉半分炙热。
他深知今日遭遇的一切,都需和阎黎好好谈谈。
宋凉不认为他违背了醉酒那夜的决定,情势所迫导致死神身份暴露,也算阎黎主动。
他很擅长为自己的行为匹配借口。
在建筑化为灰烬前,阎明告别了。
宋凉被锁链勾去这位死神身旁。在他警惕的注视中,阎明哥俩好地搭上了他的肩膀。
“好自为之。”不明不白地低语轻飘飘划过耳畔。
宋凉压制的怒意炸了,可转眼间,阎明消失在原地。
等火熄灭后,宋凉与阎黎一前一后返回。
登顶时,他们尚且有着各自的秘密;下山时,那点微妙的平衡,倾斜了。
记住这座荒废寺庙的人有多少?宋凉不清楚,可他知晓了神明欺瞒世人的能力。
这场火灾并未波及到山顶的一草一木,它没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悠扬的车载音乐回荡,宋凉和肖庭通了很久的电话,阎黎默默听着,插不上嘴,也不知如何开口。
“晚上忙吗?”
趁红灯期间,宋凉转向阎黎,平淡地抛了个话题。
男生一呆,他刚想说保镖下班后很清闲,宋凉却道:“如果你要去,收魂,那就改天。”
绿灯亮,男人目不斜视地驾驶着。
他晾了阎黎几秒,才补充了句:“不忙的话,陪我会吧。”
不好意思来晚了[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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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阎明|红绳|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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