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一点也不吃惊。” れんじ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有什么好吃惊的。”我把玩着那个木片，离开了热的作用，上面的图案已然消失殆尽。
“我本来不想答应帮这个忙的。” れんじ的脸都快贴到屏幕上了。“我认为这么做很不妥当。其实她可以直接告诉你的，甚至也可以永远对你保密，但她却用这种近乎强迫的方式让你知道，我真的感觉……很过意不去。”
“没事的。不过——”我伸手拿了一张A4纸，“既然姐姐给我发了她的作品，不如我也把自己的作品发给她好了。请你稍等一下。”说罢，我抓起桌上的铅笔，就在纸上画了起来。之前我也画过不少剪纸的图样，对于简单的线条勾勒还是得心应手的。过了一会儿，我把画出的图案展示给れんじ看。
“你画的这是……两条蛇吗？”他吓了一跳。
“没错。れんじ君，姐姐现在还在看欧美神话传说吗？”
“是吧，她有空的时候老是翻阅这类书籍。”
“那她一定能明白我的意思。”我看了眼表，已是凌晨时分。“在欧美神话传说中，五芒星是恶魔的标志。剧本里吸血鬼让女孩携带那块木牌，并不是作为装饰，而是意在表明，她是他的……所有物。”
れんじ一时语塞，不过他也注意到时间已经很晚，于是我们结束了通话，我把工作中需要处理的事情尽数完成后才去休息。
一天后的中午，我刚走出办公室，あい的短信就发了过来，只有短短几个字：“会已开完，我去找你。”我本来想拒绝，毕竟最近事情比较多，但又有点想知道她看完我的画有何感想，于是我答应用晚餐的时间和她聊聊。
下午放学后我来到校门口，看见那辆无比熟悉的白色大奔正停在路边。“开车过来很辛苦吧？”我打开车门，坐到副驾驶的位置。“还好吧，也就开了两个多小时。” あい把音乐的声音调低。“这座城市我可不是我第一次来，毕竟是‘山水茶都’，我爸在这里有几个合作伙伴。对了，我们晚上去哪儿吃饭？”
“有位学生给我推荐了附近的一家店，她周末的时候和舍友去过。”说着，我掏出手机搜索店的位置。“你跟学生相处得不错嘛，说真的，我倒是挺想去旁听你的课。”あい发动了汽车。“是对古代文学感兴趣吗？”我问。“我只是很好奇，听你讲课是什么感觉，因为你看上去简直还像个硕士生，至少比实际年龄小好几岁，学校里应该也有人这么评价你吧。”
“嗯，去图书馆时确实有老师这么说。”看着窗玻璃上细细的雨线，あい剧本里的情节不住地在我脑海中翻腾，但她却只字不提我发给她的那幅画。
“这样的天气，来一杯薄荷苏打水最爽了，给你点一杯薄荷牛奶吧？”进到店里，あい看着菜单问我。“还是我请你比较好。”我连忙说。あい没有拒绝，把包放在了窗边的座位上。
“我最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我们点的餐送来后，あい打开了话匣子。“我一直以为你的姓氏比较罕见，应该不会有人和令尊重名才对，但没想到，邯郸有一家已注销的日杂门市，经营者的姓名和令尊一模一样。”
“这个我妈妈之前就注意到了，毕竟她经常搞投资，要时刻关注不同企业的经营状况。”我端起牛奶喝了一口。“不止是我们家，我们认识的人当中也没有在河北做生意的。我妈可能没有我爸知名度高，但她比我爸更能挣钱，用她自己的话说，在投资理财方面，我爸和我就是联合起来也超越不了她。”
“对了，我看你在网上发表的小说，署的好像是真名吧？” あい夹起一块辣酱年糕放进我碗里。“很多网络小说作家都有各式各样的笔名，你要不也取一个？”
“我最初投稿的时候起过笔名，后来索性就用真的了。因为注册的时候要经过实名验证，所以我的身份信息系统是知道的，虽说不会让读者知道，也不会被AI检索捕捉到，毕竟这属于个人**。小说新章节上传一小时左右有个审核，只有通过审核，新章节的内容才能被读者看到。”我调整了一下乳酪锅的火势，确保里面的水短时间内不会烧干。“假如我在小说里不分青红皂白地胡说八道，就算读者看不出来，系统也不会允许我发表。而如果我爸爸真的像别人造谣诽谤的那样，有什么不良记录的话，那么我已发表的关于他的小说也会被撤稿。这么说吧，我爸从没有辞职，也从没有违法犯罪。”
“是这样，网络绝非法外之地。” あい用叉子挑起一大团包裹着芝士的拉面，满足地送进嘴里。“不过我现在看到有人恶意搜索令尊和我爸，反倒感觉很开心，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以后再也不会浪费时间去纠结这样的事。因为他们这样做只说明两点：一是他们自己过得不好，二是他们也没那个能耐让自己过好。”
“等れんじ放假回来，我们还是陪他去散散心比较好。他能兼顾工作和学习，真的很厉害，但精神一直得不到放松的话，不利于情绪的调节。”看あい吃得欢，我又追加了一份芝士。“就像开窗通风一样，清新之风吹进来，污浊之气才能更快散去。”
吃完饭回来，我们俩撑着一把大伞在细雨中漫步。之前在广东参会的时候，我忘了带雨具，和一位外籍老师共用一把伞，而她一个劲地把伞往我这一侧倾斜。等走到会场，她的半边身子都被淋湿了。后来她回去的时候，我提着行李一直把她送到机场。临别之际，她把手机拿给我看，上面是她用翻译软件写的一行中文，意思是希望我再次来参会，这样我们就能重逢。这世上有不好的人，但也有很好的人；很多时候我们所能做的，并不是去改变不好的人，而是不要让不好的人改变我们。
“对不起。”あい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
“我的意思是，在工作日打扰你，真的很抱歉。”あい搂住我的肩膀。“本来我想等国庆节再找你玩，但我爸马上要去疗养，茶楼的大小事务都得我来处理，所以最近估计不会有机会再见面了。”说罢，她扭头盯住我的脸：“不然你以为我是什么意思？”
“啊，不是……”我一时语无伦次，“就是那个，我发给你的……”
“你在上传小说之前，记得先把原稿发给我拜读。” あい打断我的话，从兜里掏出雪茄。“你的第一……第一读者，永远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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