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姐,你知道吗,我妈最初给我取的名字是‘れん’,不过她很快想到,如果这样的话,我的名字和大姐姐的连起来就会组成一个词,你一定想到是哪一个了吧?所以她就在‘れん’后面又加了一个假名。神社里的人对我都很好,宫司告诉我说,后面的山坡上有不少狐仙的雕塑,我一直想去看看……”
れんじ时不时会给我发消息,从信息的内容看,他已经逐渐走出了心理阴影。
上周六,我回了一趟家,在庭院里拍摄了几张秋景的照片并发了条朋友圈。结果我很快就接到了あい的短信,她邀请我下午去茶楼做客,还说如果我找不到她的话,就先在那间摆着四君子屏风的茶室等候。因为临近中秋,我买了あい喜欢吃的奶黄流心月饼当礼物。
当天下午,我提着月饼来到茶楼。但当我顺着檐廊走到茶室的门口,才发现那里上了锁。就在我思考对策之际,あい的声音从楼上传来。于是我转身上了楼梯。二楼的房间拉着窗帘,我轻轻走过去,想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看里面。要是あい正在谈生意的话,我还是在楼下等她比较好。然而我刚把头凑过去,“请进来!”我听到あい这么说。
于是我只得硬着头皮走进房间。长沙发上坐着一位身穿考究套装的中年女性,あい则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老板椅上。“这位是我妹妹,她在一所师范大学担任教职。”
“真是年轻有为呀!”中年女性笑着打量我。
“她的父亲是省里的青年理论宣讲专家,也是市里的‘四个一批’人才,不知道您是否听说过他。”
“我知道那位先生,他前一段还去我老公的单位讲过课呢。”中年女性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听我老公说,他是一位相当谦和的老师呢。”
在这之后她俩接着谈业务方面的事,直到中年女性起身告辞,あい和我一起把她送出大门。“不是说让你在茶室等我吗?”あい问,不过她的语气里并没有丝毫不满。“很抱歉,但那间茶室锁门了。”“可以找人来开嘛,你还是那样,总不愿意麻烦别人,这点我最清楚了。”あい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伸手在包里翻找着什么。“那么,作为对你不听我话的惩罚,就由你来准备今天的晚餐好了。”
“晚餐……吗?”
“是啊,够我们两个吃就行。我爸去外地跟合作伙伴见面,我妈则是去了国内的一所高校做短期访学。”あい从包里翻出一把钥匙递给我。“今天茶楼正常营业,不是不能请厨房的师傅给我们做饭,我只是感觉,你炒的菜更有……家的味道。”
“你早就想好了吧?”我盯着あい,“难不成,茶室的门是你故意锁上的?”
“居然被你发现了。”あい坏坏地笑着,耸了耸肩。“不过你还是乖乖接受吧,这是储藏室的钥匙,里面食材很丰富,有简单的炊具。现在四点多了,你尽量在两小时内完成,如果完不成的话,你今晚就得留下来陪我,还要讲故事给我听。”
应该用不了两个小时吧,我这么想着。但等我打开储藏室的门,很快就明白了あい的意思。这里不能用明火,只有一个电磁炉、一个养生锅和一个电饭煲,旁边的架子上放着一个古色古香的双层红漆食盒。食材是很丰富,但不论鱼、绞肉还是排骨都被冻在冰柜里。于是我先用电磁炉烧开水,让肉类尽快化冻,在这之后我蒸了米,洗净并切好了要用的蔬菜。
我一共做了六道菜,分别是土豆炖牛肉、清蒸鳕鱼、肉末烧茄子、秋葵炒鸡蛋、麻酱豆腐和清炒羊肚菌,外加一道山药排骨汤。因为只有两个人吃,为了避免浪费,每道菜的量都不大。我盛了两碗米饭,和菜、汤一起放进食盒里。我看了一眼手机——已过去了一小时四十多分钟。
这时あい给我发消息,让我去顶楼的露台花园。于是我提着食盒,走出了储藏室。刚才我在削山药的时候,爸爸打来了电话,结果我差点让手机滑进垃圾桶里。他和妈妈都去了外公家,爷爷也在那里。外公和爷爷的关系一直很好,直到现在仍以兄弟相称,就算不逢年过节也会串门。我在福州读硕士的时候外公去过一回,他喜欢喝正山小种,对南国的古树也很感兴趣。当时他指着香樟树上缠着的藤对我说,只有藤才会攀附,树从来都是独立自主。而不论藤攀上树,为的是借助树爬得更高,还是绞杀树吸取养料,藤都永远成不了树。
あい这会儿换上了她父亲常穿的那件黑色薄料长袍,坐在露台一角那张金丝木的大桌旁,手里夹着烟,面前摆着酒壶。我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看上去就很好吃,真的很感谢你哟。这是新到的桂花酿,只可惜你不能喝酒。”あい说罢,给我倒了一杯香蕉奶昔。
楼下有不少人在忙活,我有点好奇地探头去看。“茶楼最近每晚都有活动,一直持续到中秋节。等下吃完饭我们也可以去玩。”あい呷了一口酒。“对了,令尊的职务是乡村振兴研究中心主任吧?我老是记不住这个中心另一个比较长的名字。”
“是的。前段时间我的电脑送去修了,我用我爸的电脑制作课件。结果在查找资料的时候,看到系统发送的一条提示,大意是说有个IP地址——就是之前れんじ通过网警查到的那个——指名道姓地频繁搜索我爸被判多少年之类的内容。可能与法律相关的词比较敏感,而且这样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所以系统询问我爸是否要删除内容不实的词条并举报,但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爸从没主动要求删除过,也从没举报过。就像同名之人的履历不可能变成自己的一样,假的永远是假的。因为身正,所以不怕影子斜。”我为あい舀了一碗汤。“我爸说,那个人这么做,有且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比那个人的父亲强太多了。可以说,不管是系统还是我爸,都不过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自我欺骗式的表演罢了。”
“只有小人才畏威不畏德,凡是那种只要别人不收拾他,他就以为自己可以对别人蹬鼻子上脸的,都是又坏又蠢的家伙。”あい又倒了一杯酒。“之前れんじ获奖的报道出来后,那个学长就频繁地点击其他报道,尤其是在他看来比れんじ强的人的报道,好让和れんじ相关的那一篇尽可能排到后面;后来れんじ的真名能够被AI检索到,那个学长就频繁地刷新网页,好让AI检索出的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这真是只有跳梁小丑才会表演的节目。应聘工作要投简历,签订合同要看档案,只能说,在网上做这种可能干扰其他用户、毫无公德心的事,除了自己以外,还能骗过谁呢?”
“其实他们连自己也骗不了,撒谎的人比谁都更清楚自己说的是瞎话。”这会儿庭院的树上已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在暗夜里闪闪烁烁地动着。“距离活动开始还有一点时间,我想和你说会儿话。”あい把最后一口饭送进嘴里。“你不是想知道,我对你的画是什么看法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