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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二

小学毕业后,我进入市里的一所普通初中就读。这意味着我可以住在自己家,不用再担心会被送走。爸爸妈妈工作的地方都有餐厅,他们中午基本不回来吃饭。虽说我会做饭,但初中课业压力远胜小学,很多时候中午也有作业。我一般从附近商店买面条吃,这样可以一边煮一边写。周末的时候爸爸有时会去外地讲课,妈妈偶尔要加班,不过就算他俩都在家,也基本不交流。有时我会给他们做朱砂豆腐,那是奶奶的拿手菜。但除家务事外,我和他们也没有多少共同语言。

我所在的初中没有晚自习,有东西要买的时候,我一下课就直奔商场,好几回都刚好赶上大促销,这也是奶奶教我的技巧。但这种购物方式并不为爸爸妈妈所接受,他们更乐于买喜欢的而非价廉的商品。以前来客人时,我总是在厨房给奶奶或婶婶打下手。回到自己家后,如果我一味干活而不陪客人说话,妈妈就会说我“小家子气”。

除了做家务,我的时间差不多都用在学习上。我的成绩基本稳定在全校前二十名,初二那年,我在一次全科竞赛中考取全市第六名,并获得了市级三好学生证书。在那之后,我毫无悬念地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

但是,有什么东西在发生变化。早在初三下学期,我的例假就开始出现错后的情况,上了高中以后,更是几个月不来一次。我把这事告诉妈妈,她咨询了一位熟识的大夫,而大夫的解释是,未成年人的例假不规律属于正常现象。妈妈也就不再把这事放在心上。

除此之外,我还总是便秘,但好像和一般人的症状不太一样。我总要用很大的劲,才能排出一点;有时就算使出排山倒海之力,也毫无成效。每回上完厕所,我都累得两眼发黑。当我把这一情况反映给妈妈时,她很不耐烦地对我说:“上火了就多喝水,这么简单的问题都处理不好!”爸爸知道后,让我多吃点香蕉。但这样的方法并无任何效果。不仅如此,我学习时的精神状态也大不如前,动不动就感觉头晕目眩。

爸爸妈妈的状态可以用长时间冷战,短时间热战来形容,一遇到触发点会吵得很凶。他们争执时总提到一个孩子,一个没被生下来的孩子,他们对这事表示遗憾,并认为是对方的过错导致了这一后果。有一回我做了茄汁卤面,结果他们吵起来把碗打翻了。我冲过去想阻止他们,爸爸指着我说:“你以为这一切是谁造成的?要是没有你的话……”他没说完,摔门而出。

也许,我并不是他们亲生的,他们自己的孩子没了,就收养了我,我只是那个未出世孩子的替代品而已。爸爸的话让我越发坚定了自己的判断。本来,我想让他们带我去医院看看,但如果我的存在对他们而言只是累赘,我也就不打算寻求他们的帮助了。

妈妈有时会把硬币放进博古架上的铁盒,那是我仅有的可以自由支配的钱。在所有治疗便秘的药中,我选择了最便宜的开塞露。高中的晚自习分成两节,第一节从七点上到八点,第二节从八点十分上到九点半,为了不影响学习,我一般在第一节下课后去厕所用开塞露。最初的时候,十分钟还勉强够用;但到后来,我如厕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甚至长达一个小时。等我气喘吁吁地摸回教室,第二节晚自习都快结束了。

高中的厕所只有蹲便器,我总要很多次蹲下站起才能完成任务。冬天冷风从窗户灌进来,冻得我直打哆嗦;夏天我一手握开塞露,一手拿花露水,以一人之力与成群的蚊子对抗,战利品是腿上大大小小的包。但我还是庆幸,有这么一种药能帮我解决这个每天都要面对的、无可回避的难题。直到高考前一天,我还在用它。对当时的我而言,开塞露可谓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发明。

高考体检中有一项是口腔检查。“你这健康状况可不好啊,”那位男医生拿着我的报告单,一脸严肃。“你有两颗牙没长出来,右下方还有一颗牙的牙冠脱落了。看断口处的情况,应该是在你上小学,也就是七、八岁的时候脱落的。你家长不知道吗?”

我沉默地听着,等医生说完,我向他鞠躬道谢。牙冠脱落的时候,我自己是知道的,虽说除我之外没人知道。那天我摔倒了,不慎撞到了桌子的尖角。夜里我躺在沙发上,有血顺着一侧的嘴角淌下来,在毛巾被上洇出一小片暗红。当时我非常害怕,但我是怕因为弄脏毛巾被而受到责骂。等爷爷奶奶发出如雷的鼾声,我悄悄溜出厕所,从厨房掬了一捧水,用指尖把那片血渍慢慢抹掉,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成绩出来,我的分数距一本线差一大截。很长时间以来,父母对我成绩的认知停在全市第六名和市级三好生,他们从不认为我的分数会下降,更没想过我是否会在学习和生活上遇到困难。那天上午,向来是工作狂人的妈妈破天荒地没有去上班,她坐在客厅里,一个劲地数落着我。恍惚间,我感觉自己回到了小学时代,正因为烟花的事被训斥。只是这会儿,倒刺不是扎在手掌上,而是扎进了心里。妈妈见我不说话,猛地起身推了我一把。我扶住身后的茶几,勉强站稳。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再轻易地摔倒。

拿到高考成绩几天后,我在一家茶楼找了份茶艺师助理的工作,主要负责打扫茶室,清洗和整理茶具。八月里一个阴沉沉的上午,一楼大厅举办某品牌茶叶的展销会,我和另一位助理担任迎宾。下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我穿着改良旗袍站在门口,感觉凉飕飕的。檐下的纸灯笼被风吹着,带点薄薄的凄清。

我选择了邻市的一所二本院校。暑期兼职结束后,我的收入足够支付第一学年的学费。因为大一的课比较多,且学校离市区远,我就在食堂找了份工作,在一家卖酸辣粉的店里帮忙。国庆期间很多同学都回家了,老板夫妇也去逛公园了。我坐在前台,面对空寂的食堂背英语单词,斜阳把桌椅的影子拉得很长。

爸爸妈妈每月都会打钱给我,但我基本没用过,准备等放寒假的时候还给他们。大学的卫生间安装有坐便器,与高中相比简直是天堂。不过就算是这样,每回用开塞露上完厕所后我还是感到头昏脑胀。临近考试的一天,我做完兼职后匆匆赶到图书馆。我从书架上拿起一部字典,没来由地有点想吐。我慢慢翻开字典,只觉得上面的小字变成了蠕动着的黑点。我只能手扶书架,阖上眼睛。一阵凉意爬上了我的额头,在那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发出刺目亮光的棒管,接着,我看到了身旁挂着的吊针瓶,这让我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床上。我正想确认这是不是梦,一个穿白大褂的人走进来,后面跟着我的爸爸妈妈。我第一次从爸爸妈妈的脸上看到如此焦急的神情。

我在图书馆里晕倒了,是管理员老师打的急救电话。在医院里,我接受了全面的检查,结果证明我的身体器官并没有发生病变,我之所以例假紊乱,之所以便秘,之所以昏迷,是因为体质过分虚弱。“这是老毛病了,孩子。”老中医慈祥地看着我。“这病,和童年期营养不良,长时间过度劳累,持续性情志不遂都有一定关系。”他开了几副中药给我,让我吃完后来复诊。但因为中药见效慢,我暂时还离不开开塞露。

出院后,我坚持回学校参加期末考试,并取得了全班第一的成绩。大三的时候,爸爸好巧不巧地要到妈妈工作的央企做一次讲座,又恰好由妈妈所在的部门进行接待。就这样,平时基本不交流的两个人,不得不就讲座的相关安排进行沟通。让人做梦也没想到的是,爸爸妈妈的关系因为这次讲座奇迹般地有所好转。我放假回去,发现他们不再总是冷眼相对,偶尔还会一起散步。

后来,我考上了南方一所高校的研究生。研二上学期,我被安排到境外某高校交流访学。十月初的一天,我在外出时被一辆汽车刮倒,整个人栽进路旁的沙坑。司机把我送到附近的医院,支付了医生预估的全部治疗费用。包扎好伤口后,我打电话向老师请假。司机的态度很友善,但这件事莫名地让我心情低落。

我躺在光线昏暗的旅馆里,不知为什么一直想哭。我的大脑就像暴雨来临时的海,不断翻腾着往事的浪花,而我的双眼好似海上的积雨云。我连着好几天吃不下饭,只饮少量的水,上洗手间时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仿佛一张白纸上挖了俩窟窿。

本来经过几年的调理,我身体的各项机能基本恢复正常,不需要再用开塞露上厕所。但这回我因为暴瘦再度身体虚弱,于是,那位老朋友又回来了。养好伤口后,我去了城南那条灰灰的大河边。在那片林立的楼房上空,太阳像一颗摔碎了的大蛋黄。我望着桥下缓缓流过的河水,心情逐渐变得平静。走下桥,我给爸爸妈妈分别打了电话,问他们想要什么礼物。这是出境以来我第一次和家人联系。

硕士毕业后,我考上了西北地区某211高校的博士。父母把之前的房子分别租了出去,又在开发区买了一套带庭院的新居。搬家那天很多亲朋好友来做客,妈妈向来没什么酒量,两杯下肚就醉倒在沙发上。等爸爸把客人送出门,我拿着抹布清理餐桌,忽然,妈妈从身后抱住了我。她的下巴抵在我肩上,我能闻到她嘴里呼出的酒气。“为什么呢?”她像是在问我,又像在自言自语。“为什么我从没想过要疼爱你呢,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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