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南国有一位杰出的大丞相,膝下有二子。长子李远,次子李泉。”李道襄道,“其二人才貌双绝,天之骄子。不幸的是,李远惨死邪妖之手。此邪妖,还留下一枚这人人皆未见过的一枚玉佩。玉佩如墨,刻字浸月。”
初弦心中咆哮:为何和我提这些,我根本不认识他们啊!
一百年前!一百年前!一百年前!
到底干了什么,快想啊!
初弦犹如石像一动不动,保持半蹲的姿势,双腿早已发麻。听见“浸月”二字,险些脚底一滑。
那时他下山,用一枚玉佩换了件衣服,然后被一位大婶拦住,再之后媚花楼……!
初弦想起来了。
李道襄冷冷道:“你不解释吗?”
初弦抬起二指轻轻捏住剑锋,移开了半分,从容的站起身,看着李道襄的眼睛道:“一百年前,我确实遇见一个自称李远的男子。他带我进一所勾栏听曲,后来……”
李道襄眯着眼道:“后来什么?”
“后来他拿出一把刀,抵在我的脸上,说要我这副身体。这时我就察觉到问题了,他被邪妖附身了。我们二人交手了几招,过招时不慎被扯下……腰带,玉佩才不小心掉下了。后来纠缠几分,险些丧命,便匆匆去也。”初弦忽然抬起头,目光如炬的看着李道襄,真诚道,“我所说的句句属实,李兄可信?”
李道襄又在剑上加力道,初弦则用二指死死抵住,双方僵持着,李道襄道:“空口无凭,要我如何信?”
“伢林山有一种妖,称月伢,喜噬人血又喜附人身的妖怪。”初弦道,“既然你看过卷宗,也应知道李远的尸体是何模样。”
李远的尸体,是一副薄皮包裹住骨头的尸体。双目下凹,眼珠全无,唇部大张,只露黑黄黄的牙齿。整体看来,犹如一棵枯木。
李道襄的力道果然松下半分,但仍半信半疑,道:“我又怎能知道,你是不是这邪妖?”
初弦道:“试上一试便知。”说罢,他就抓起李道襄的手腕,将他的手抵在自己的腹部,他道,“出点力。”
初弦被拔了妖骨,身上还存有一丝灵力盘旋在腹中的。李道襄能够运剑,就能感受到这股力量的。通过这股力量便可得知他属于哪种系的妖。
然而,李道襄出了力,面上依旧毫无反应。
初弦不可思议,这都能毫无反应,难道他灵力低到别人的灵力有无都感受不到吗?
他既知道一百年前的事,无非两种可能。一,他确实是凡人,而且是李远或李泉的后人,祖上的任何事皆有记载,他只要看了,便知道一百年前的事。二,他是妖,而且与李家的人都很熟,关系甚好,否则他为何会如此在意杀死李远的凶手?
初弦试探性的问道:“你是人?”
李道襄摇头。
初弦:“你是妖?”
李道襄面上有一瞬的怔愣,随后摇头。
既不是人又不是妖,那是什么?
神?不可能。若是神怎会来竞争主司之位。
仙?也不可能。他都没感受到自己腹部的存余的法力。
初弦的正猜测他还能是什么时,李道襄忽然开口:“当年,我忽然发现我能看见好多东西。我看见我有手、有脚。我看见三个人围在我面前,一人黄衣,二人黑衣。我自己举着铜镜,我是如此茫然的看着镜子,而他们神色皆为凝重。我明明未开口说话,他们也未开口说话,可是我却听到与我一模一样的声音,对我说,‘从此以后,你就是李泉,李道襄’。”
李道襄眼神空洞,好像很努力的回忆过往。他继续道:“可我不是李泉,我也不想当李泉。我一心想要找到李远,可是我找不到。我才想起来,他早死了,死在我眼前的,而我却无能为力,看着他的人一点一点的变老,一点一点的变小,直到变成一具丑陋至极的尸体。”
初弦微微蹙眉,食指弯曲抵在下唇。
李道襄说他发现自己有手有脚,难道他一开始不是人?
李道襄说有人举着铜镜对他说他就是李泉,而李泉是李远的弟弟,也就是说真正的李泉早死了,而他是冒名顶替的李泉。
李道襄说他亲眼看见李远死的,却又不知道李远死于谁手。矛盾,矛盾至极。
李道襄连自己是人是妖都不知道。
不过,他找到了一个突破点,他道:“你不能看到许多东西前,你都看到了什么?”
李道襄道:“能看到一个人的背影,他的腰部最为清晰,也经常看到各种剑。”
腰部,剑?
初弦问道:“你到底活了多久。”
“一百年。”李道襄又摇摇头道,“也不对,一百一十年。”
既不是人也不是妖,既不是仙也不是神。魔屠更不能,还未踏进神宗司便能烟消云散了。
究竟还有何物是能够存活一百年之久的?
正思考着,他忽然瞧到无名的剑鞘鞘口端刻的“云霄”二字,茅塞顿开。能够清晰的看到一个人的腰部,无非就是挂在腰上的东西,而他又能看见各种各样的剑,也就是说他原先就是一把剑。这位剑客时而将他挂背上,时而挂腰上,而且还喜欢与人交手,否则为何能看见各种各样的剑?再加上他硬生生的将千纱与朴孟的剑斩断便更加令他确信了。
初弦猛然抓住李道襄的两边臂膀,道:“你知道你原来的名字是什么吗?”
李道襄缓缓的偏过头,看向剑鞘,淡淡道:“云霄。”
初弦果然猜的不错,他有些激动,毕竟是头一回见着成形的剑灵,他笑着抬高了声音道:“你是剑灵,而且是这把剑的灵。你的主人应该就是李远。”
然而,李道襄许久未表态。不过片刻,他的神情由怔愣转化为阴沉。他猛然推开初弦,后者踉跄后退二步,初弦神色是如此诧异。李道襄冷冷道:“别碰我。”他收回云霄,与初弦擦肩而过了一步,微微向初弦那边侧头,唇角轻轻一扬,以不知为何意的语气道,“你等着,三日后的最后一轮武试,我必赢得头筹。”
初弦:“……”
李道襄甩袖而去,初弦的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莫名觉着奇怪,太奇怪了。
从这几日就能看出李道襄对他的态度,时而好时而坏,好像身体里住着两个人一样,一个阴沉得好似阴霾,一个好似云里雾里。不过头一回碰见时,这两个好像都搭不上,更像是高傲自大,笑里藏刀。
初弦摇了摇脑袋,心道:不管了,得好好准备最后一轮武试了,既然他这么相信自己,那我也要认真对待了。
三日后,他们二人由于排名颇高,果然匹配到了一个场地。
二人面面相觑,李道襄歪歪脖颈,活动活动筋骨,率先出鞘,云霄亮剑,一道剑光霎时划在二人之间。随之,初弦也拔出风域。风域通体乌黑,闪出的剑光与云霄一黑一白,形成强烈对比。
李道襄一个箭步冲了出去,云霄来回横砍,剑速惊人,影子都快跟不上剑身。初弦眼疾手快,挡住了这一击。不料对方后劲十足,逼得初弦连连后退。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破绽,他当即向后翻身,足部如快刀斩乱麻,踢在李道襄的腕上。
李道襄吃痛往后收了剑换了一只手,又冲了出去,还在百忙之中抽空道:“其实我还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初弦一直作防守,闻言眉头紧锁,心道:想耍什么花招?
初弦一味的防守,还未表态,便听李道襄道:“我与云霄共用一体,我就是云霄,云霄就是我,所以,你是赢不了我的。”
初弦双目瞪圆,讶异道:“你说什么?”
他是云霄,云霄就是他。
他是剑,剑就是他。
人和剑比,究竟哪方赢?
李道襄边说,手上的动作依旧从容,他笑道:“这么愚钝,和一百年前一样。”
初弦道:“一百年前,我何时与你相见,若是你想说李远,我也早和你解释过……”
初弦忽然发现漏了一个问题,“我与云霄共用一体”,也就是说这副身体有两个灵魂,一个云霄化成的剑灵,一个李泉的魂魄。初弦道:“你是李泉,我一百年前可真没见过你。”
李道襄看出初弦的防守破绽,后者基本用腿部作为基点,若是腿部不稳,必失重心,于是他用剑影模糊他的视线,足部发力横扫初弦的下半身,只顾对剑锋来袭的防守忽视了其他地方的初弦像后一仰欲要倒下。正要稳住阵脚,一跃而起时,李道襄先行一步抓住他的衣领将他翻了个身往地下一压,初弦与地面来了个拥抱。
神宗司没有太完善的武场,地面皆是沙土和杂草。初弦的脸被压在沙土上,糊了一嘴的沙石,想吐吐不出,想抬头脑袋却被死死摁住。
好熟悉的场面,好像在哪看过?
不对,是好像在哪里经历过!
李道襄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道:“还认不出我们?这个姿势很熟悉吧?”
初弦瞳孔骤缩,手开始胡乱的撑地欲要起身,腿部踢着散沙,毫无支撑点让他起身。
他想起来了,他想起来了!
现在李道襄身体说话的人,既不是李泉,也不是云霄,而是魔屠,实实在在的魔屠,是伢林山山脚在明灵湖遇见的魔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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