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拽我的力量太大，我支持不住跌倒在地上打了一个滚，还撞在旁边的山壁上。
但我并没有觉得痛，因为我至始至终被人紧紧地护在怀里。恍惚中我只听见周围的风声，棍子拳头挥动的声音，一些辱骂声和吼叫声，还有人在喊我“小羽。”
正是这一声急切的呼喊让我回到了现实。
等我回过神来以后，我发现海北紧紧地压抱着我。他的下巴抵着我的鼻梁，有几滴黏腻的液体从他脖子滴落到我的脸上。
借着月光，我看到那些液体是红色的。
是赵海北的血。
他在流血。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涌遍我的全身，吓得我差点当场惊叫出来，心跳快得几乎要从我胸口炸开。我抓住海北的衣服，和他几乎同时喊出声来：
我/海北：“你怎么样？！”
他快速说声：“我没事。”一边把我从地上拉起来，用身子挡在我面前。
越过他的肩膀，我看见刚才那个人已经被姜小虎和阿潘他们按在地上，正在接受一轮拳打脚踢。
阿潘拿了一捆绳子把他的双手双脚绑住，那人的脚边横着一根毛坯钢管。
我一看那根钢管吓得汗毛都竖起，掰着赵海北的肩膀问他：“他刚才打到你了？”
他用衣服的一角捂着下颌，说：“擦到一点点，没事儿。”
我几乎要疯了，对他大吼大叫：“擦到哪里了？！！”
可能我叫得过于歇斯底里，姜小虎闻声走过来问海北：“你受伤了？让我看看。”
海北有点不情愿地把手拿开。我借着月光一看，他下巴旁边靠近脖子的地方有一条深红色的血痕，看样子好像还在流血。
海北让我看一眼就把伤口捂上：“没事的，就碰到一点点，不要紧。”
我紧张地看着他的眼睛，想从他眼神中找出真实的反应。海北捂着伤口安慰我：“真的不要紧。”
姜小虎探头检查一下他的伤势，淡淡说句:“还好。”又饶有兴趣地看我一眼，问我：“你怎么吓成这个样子？”
我被他说得有点懵。幸好姜小虎也没空搭理我，他转过身，缓缓走到行凶者的旁边，突然伸出一脚踩在他脸上，踩得对方惨叫一声。
他像踩臭虫一样把那个人的脸在地上踩了好久，直到对方血流满面，姜小虎才慢慢地把鞋跟从他脸上抬起。
我看到这一幕也有点呆住，感觉姜小虎就像是从香□□帮片里走出来的角色。在内心深处我有点反感他的行为，但是我不敢说出口。
姜小虎蹲到那个人旁边，抓住他的头发强迫他把脸对向他。我看见那个人已经被折磨得鼻青眼肿，头发也像鸡窝一样乱七八糟地竖着，但他的眼神却和姜小虎一样冰冷，凌厉，甚至更甚于他。
“孙一超，”姜小虎冷笑着喊他的名字：“你感觉爽吗？你爸妈就在上面看着你被我们揍。你猜他们会不会在地底下为你哭啊？”
姜小虎一提到他爸妈，孙一超的眼睛里突然射出一股极度仇恨的眼神，就好像要用眼神杀人一样。
更可怕的是，他的眼神并不是看向姜小虎，而是看向一直沉默着站在我身边的赵海北！
片刻后，他用沙哑的嗓音缓缓开口问海北:“你就是赵海东的弟弟？”
海北盯着他没有说话。孙一超笑了笑，他这张血淋淋的脸在月光下一笑，说不出的恐怖恶心。
“你和你哥长得有点像，”他眼神越看越变态：“你比他帅一点。”
海北在我身边颤抖一下，拔腿似乎要冲过去。我心里一紧张，赶紧拉住海北的手臂，用眼神求他不要过去。
他转头看着我，眼睛里出现一丝挣扎。
我轻声对他说：“海北，小心点，别过去。”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一辆面包车开过来，一个圆脸小弟打开车窗，喊了姜小虎一声：“小虎哥。”
他声音脆脆的，听上去只有十七八岁。
姜小虎对阿潘使个眼色。阿潘拖着孙一超的脚，把他扔进后车箱盖上车盖。海北跟着姜小虎坐进车里，我没有办法，只能跟着上车。
那个圆脸小弟开着车在颠簸的山道上行驶，不知行驶了多长时间。车里也没有人说话，我又向海北确认了一下他的伤势没有问题后，便把目光投向窗外。
外面的月色越来越浓。我看着窗外黑压压的树影和山峰，心里七上八下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过了不知多久，我迷迷糊糊都要睡着的时候，车子忽然停了下来。
我慌乱地睁开眼睛，只见阿潘跳下车去后备箱里捞人，姜小虎回过头来对海北说：“下来吧。”
我赶紧伸伸腿准备下车。姜小虎突然瞟我一眼，面无表情地说：“你和辉子留在车上。”
那个开车的圆脸小弟立刻回答：“知道了小虎哥。”原来他的名字叫辉子。
我愣一下，立刻去看海北。海北对上我的目光，我看得出他心里有点犹豫，但纠结片刻后，他也跟着劝我，只是语气听上去像是央求。
“张羽，要不你留在车上好吗，不要进去了。”
我心里本能地有点不舒服。但是再一想，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海北的家事，他有权利保护他的**。
我“嗯”一声表示同意。海北又看了我一小会，然后别过头和姜小虎一起跳下车。
我挨着车窗目视着他们几个的背影。只见阿潘拖着孙一超，和海北，姜小虎一起走进一间类似仓库的地方。
仓库门口堆着很多沙包，入口处有个卷帘门。姜小虎按了一下里面的一个按钮，仓库门便慢慢地合上了。
他们几个进去以后，我百无聊赖地坐在车上，心里又烦又乱，感觉每一分钟都特别难熬。
一方面我担心海北的安全，但我更担心他们一伙人会做出什么荒唐的举动。
从内心深处说，我对今天晚上我们几个做的事非常后怕。我不知道我们是不是在违法，如果是的话，姜小虎他们会不会更进一步。到时候万一赵海北参与进去，一失足成千古恨，他的一辈子就真的毁了。
我正在胡思乱想，那个叫辉子的小弟忽然转过头来问我：“你要矿泉水吗？”
我刚才一直没注意他，现在他和我说话，我才看了他一眼。
辉子和姜小虎其他小弟很不一样，他长得虎头虎脑的，大眼睛圆下巴，看起来像个小孩儿。他说话的腔调和姿势也不太成熟，不过我觉得他算是姜小虎这伙人里面，我看得最顺眼的一个。
我坐在车里无聊，正好找他打发时间：“你现在在上学吗？”
他古怪地看我一眼：“关你什么事。”
我笑笑不说话。他又问我一遍：“你想喝矿泉水吗？”
我吸一口气说：“行吧，来一瓶。”
他从身边扔了一瓶矿泉水给我。我又大着胆子问他：“你这么小就出来混，你爸妈不管你吗？”
他眼睛瞪得贼溜圆：“我不小！我已经成年了！”
我差点没当场笑出来。他气鼓鼓地瞪着我，腮帮子看起来更圆了。我越看这小子越好玩，笑着逗他：“你跟姜小虎多少年了？”
他看起来很不想和我说话，但还是回答了我：“五年。”
“哦，”我说：“他对你怎么样？”
辉子一本正经地说：“小虎哥对我很好！”
“怎么个好法？”
他眼珠子转啊转，在脑子里搜寻“对他好”的证据。想了好一会才说：“他借钱给我花！”
我心里冷笑一声，对辉子说：“你替他大半夜的卖命，他借你点钱也是应该的。”
辉子雄赳赳地说：“我替小虎哥卖命是应该的，他是我大哥。就像。。赵海东是他大哥，他替赵海东卖命一样！”
我听他提起赵海东，忍不住问他：“你见过赵海东吗？”
辉子说：“没有。”
我说：“那你有没有听姜小虎提过，赵海东是个什么样的人？”
辉子眨眨眼睛，说：“他说赵海东人很好，没有架子特别讲义气。”
我皱皱眉头：“那赵为民呢？”
辉子愣愣地看着我：“赵SJ？”
“嗯。”
他挠挠头：“我不知道。”
我心里有很多疑惑，但我知道从辉子这里套不出什么，干脆也不逼他了。
他有点怀疑地盯着我说：“你为什么要打听这么多？你和赵海东是什么关系？”
我笑笑说：“我是赵海东弟弟的同学。”
他“哦”一声，看上去有点将信将疑。我此刻也没心情再和他扯皮了，便把脸再次转向车窗的方向，盯着那两扇紧紧闭着的仓库大门。
这时我听见辉子又问我：“你也在上学吗？”
我愣了一下，转过头去看他，正好撞上辉子清亮亮的目光。
我苦笑着说：“我看上去有这么年轻嘛？”
他的眼神有点迷惑不解。我只好说：“我工作了。“
“哦。你在哪里工作？“
我说：”我是出版社的编辑。“
他皱起眉头，像没听懂一样。我只好又说一遍：“就是出书的。”
他说：“哦，我也喜欢看书，在**上面看。”
他报了一个不入流的网文平台，一脸期待地看着我，看上去想和我找点共同语言。
我有点哭笑不得，叹口气对他说：“你少看点垃圾小说，多看看正经书。”
他不满地咕哝一声，耷拉着脑袋不理我了。我笑笑，也不再和他说话。
**
我和辉子在车里等了很久，等到后来天都出现一点鱼肚白的颜色。我窝在车里困得不行，差一点要睡过去的时候，那个仓库门突然开了。
我一下子紧张起来，立刻坐直身体朝仓库的方向看。
没过多久，海北和姜小虎并肩从仓库里走了出来。奇怪的是阿潘没有跟出来，孙一超也不见踪影，不知道是死是活。
辉子连忙拉开车门让姜小虎和海北上车。姜小虎一脚跨到车里，坐到副驾驶对辉子报了一个地名，辉子应了一声又开始开车。
海北一言不发地坐在我身边，我闻到他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腥味，也有点像发霉粮食的味道，总之让我有点害怕。
一路上他也不说话，有几次我忐忑不安地偷看他的脸，只见他呆呆地看着窗外，眼睛里布满红红的血丝。看上去很疲倦，也很可怜。
我挣扎很久，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在海北手臂上碰一下。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眼神还是怔怔的。我小声问他：“你肚子饿吗？”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眼睛里慢慢出现一点生机。
“不饿，”他说。
“想喝水吗？”
“不是很想。“
我还是给他递了瓶水，说：”喝一点吧，你几个小时没喝水了。“
他眼里浮起一丝温柔的笑意，乖乖拿起矿泉水瓶喝了一口。他抬起脖子的一霎那，我又看见他下巴处的伤口。那个地方已经不流血了，但是结了一条血印子。
我指指他的伤口说：“还疼吗？”
他轻轻摇头：“不疼。”
我深吸一口气。在内心深处我很想问问他那个仓库里发生的事情，以及他们拿孙一超怎么样了。但是纠结一会后我还是选择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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