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茵继续画了几棵,发现了部分规律。
例如这种植物一定是他亲眼观察过,十分熟悉的。如果画错或者不完整,就无法具现,所以这相当耗费心力和体力。
莱茵又试了两张以后,腹部的疼痛又加重了。
弗兰揉着眼睛:“我有没有眼花,那棵植物是从画里出来的吧?嗯?从赫尔曼的画里。”
莱茵听力很好,后面的卫兵在低声讨论:
“那个牧师是通灵者……”
“不是说通灵者都吃人,那他……”
“我不吃人。严格来说,我在食物上没有特别喜好。”莱茵一边皱着眉嚼香蜂草,一边冷不丁地回答。
——直接吃还是太辣嘴了。
声音不大,但其他人不敢再上前看了。
科尔多瓦倒是接受得很快,还打趣道:“听说通灵者还能看到暮鸦。”
“是啊,我能看到,它就在那儿飞着。”莱茵随手一指,众人看过去却是空无一物。
他没解释这完全是个玩笑,有时候适当留下点谜题也挺有趣的。
不过,科尔多瓦有了新计划。
原本他见到莱茵,只是希望后者能治疗队员。不过即便现在有了解药,作为和二等舱谈判的筹码还是不够。
科尔多瓦在思考更冒险的一步棋。
莱茵:“找点外伤药不难,医务室里就有,等会找两个人跟我一起去。但是,你怎么才能让二等舱的人知道我们有有效药?”
科尔多瓦:“除了二等舱的船长室有广播设备,三等舱还有备用的。其他的,看天命吧。”
弗兰:“中校,你们在三等舱这么久了,有没有遇到过30人左右的劳工队伍,他们先出发。”
科尔多瓦摇头,这么多人一个都没见到,看来凶多吉少。
一切计划妥当,科尔多瓦带人前往广播室,如果顺利,绕到底舱把剩余的劳工带出来。其他人护送莱茵和弗兰转移到医务室。
如果广播成功,并得到友好回应,所有人再回到舷梯。
科尔多瓦在正式出发前,却少见地犹豫了。
“怎么了?”莱茵在收拾背包,等会要拿不少东西,“我不跟意志不坚定的人合作,要退出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科尔多瓦忍不住问:“赫尔曼,你好像一点都不害怕。”
“怕?”莱茵想说,自己都死过一次,“怕只会留下破绽,让敌人更快攻破。”
科尔多瓦:“当初我提议静默令,到头来枉送了更多人的性命。要是这一次……”
“失败或成功永远都只是流动的节点,懦夫沉浸于过去的时候,机会已经溜走了。”莱茵不像是在开玩笑,“如果你感觉到痛苦,不要想,要去做。”
如果是相当了解莱茵的人,应该能明白,他这几句话已经是出于宽慰的立场,至少没有不合时宜地讽刺。
“赫尔曼,你说话的时候一板一眼,真像那些学者,要是有机会,不应该只当个牧师。”科尔瓦多整理好腰间配枪和子弹,“出发吧。”
莱茵心里辩驳着,无聊的科研生活,通通都见鬼去吧。
前往医务室的队伍还包括另外7位年轻卫兵,把莱茵和弗兰紧紧围在中间,以防突然闪出的敌人。
弗兰挣扎了很久,低声问道:“赫尔曼,赫尔曼先生,那只暮鸦还跟着我们吗?”
“怎么了,作为拳击手,你害怕一只黑鸟?”
弗兰握紧手里的木棍,挺起胸膛否认了:“那倒不是。我没见过,所以想问问。听说,暮鸦嗅着死亡的气息而来,等普通人能看清它时,死亡就已经降临了。”
莱茵目光扫了一眼左前方,嘴角的笑意冷了下来:“不,它现在没跟来了,你可以放心。”
弗兰:“那我有预感,这一趟会很顺利。”
三等舱在整艘船的位置靠下,所有区域都没有窗户,只能靠头顶的灯照明,现在有好几处被打破了。
走在黑暗中,莱茵一直盯着几米开外的灯,试图让自己的心脏别砰砰跳那么快。越是这样想,越觉得随时会有怪物突袭。
离医务室虽然只有6条走廊,但几人用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
站在目的地门前,莱茵却让大家停住。
科尔多瓦先前介绍过,严重感染者攻击性不高,平时喜欢躲在房间里。一旦他们进入饥饿状态,会逐步癫狂,到处觅食,见什么吃什么。
莱茵从底舱出来时就挺幸运的,那些怪物刚好吃饱,路上一个都没遇到。
有个卫兵说:“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弗兰早年打拳击时,受过重伤,除了嗅觉,听力也有缺失。
莱茵很确定,里面有人。
还不等卫兵们有动作,包着铁皮的木门从里面被撞翻在地,站在最前面的人直接被压死了。
——七八个半人高的怪物冲了出来。
它们的身体佝偻着,肩膀异常地宽,壮硕的肌肉把衣服都撑爆了,别提那只坠下的肚子,吃得圆滚滚的。最诡异的还是那双眼睛,灰色的眼珠子几乎都要掉出来了。
“好痒,好饿,好痒,好饿……”
他们只会重复这句话,木质化的尖锐手指还在不断挖着眼眶,血淋淋的,十分可怖。
卫兵们到底训练有素,脑子还混沌着,手里的枪已经对准敌人的眼睛,毫不犹豫地射击,命中。
子弹从眼眶进入头颅,脑神经在巨大冲击下局部瘫痪。中弹的感染者倒在地上,只有身体在颤抖,如同砧板上被剖肚的草鱼。
莱茵变态似的兴奋了,其中也有恐惧成分。
他从没想过,疾病可以令人发癫到如此地步。那些流行的恐怖小说里的僵尸既是如此。
常言道,吃什么补什么。
医务室里还有更多危险分子跑了出来,它们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剩下的6名卫兵自发组成2排,最前面的用手边的木棍子,木桌子近距离去抵挡,好让后排伙伴有时机瞄准敌人,需要换弹时,两排再轮替。
弗兰注意到第一排有人受伤,拎着木棍就替了上去。
他所言非虚,确实是一位有实力的拳击手。哪怕木棍被咬得粉碎,只需勇猛一拳,就可以把对方打倒在地。
“好样的,弗兰!”卫兵抓住时机,对着地上还没爬起的怪物致命一击。
拉锯战进行到15分钟时,局势逐渐明朗,剩下的两只怪物躲闪着,最终逃窜进黑暗中。
危机暂时解除,其他人都有不同程度负伤,莱茵和弗兰两人进入医务室。
“弗兰,你认识外伤和防感染药剂……如果有的话,都带走。”
莱茵只打包了些止血绷带,他对这个世界的药了解有限。还好弗兰作为拳击手,久病成医,还能帮得上忙。
就在它们准备离开时,莱茵转头看了眼医务室的黑暗角落,似乎有一对眼睛也在注视着他。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莱茵走了过去。
“救……救我……”
那具怪物蜷缩在地上,靠近头的区域有一滩半固体血浆,看起来受了重伤。
这具怪物裸露的皮肤并没有草化,更像是灼伤。它的身体每动一下,都会发出细不可闻的摩擦声。灰色无焦的眼睛还能眨动,但嘴巴一张一合,不断分泌出浅绿色的泡沫。
另外,莱茵注意到,怪物的面部有黄豆大小的皮赘,他想凑近查看时,怪物的身体突然动了。
莱茵的脖子被变形的手指掐住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死亡再一次离他如此近。
在房间另一侧的弗兰突然警觉,抄起地上掉落的椅子腿,对着怪物的后背猛敲。没想到怪物越掐越紧,嘴里还重复着:
“救……救我……”
莱茵:该说救命的是我才对吧!
弗兰心急,徒手去掰怪物的圈制。没想到大力出奇迹,莱茵终于摆脱禁锢,在地上翻滚了一下回到光亮处。
“咳咳……咳……弗兰,你怎么样?”
“我…… 我没事。”弗兰再一圈捶在怪物头上,也脱离了束缚。
莱茵心头涌动,想开口说谢谢,还是没成功:
“那收拾一下快走吧。”
如果当时他再细心一点,就不会忽略弗兰手臂上新添的咬痕。
医务室外,幸存的3名卫兵神情落寞,看起来年纪最小的卫兵眼眶里泛着泪。
在莱茵至今28年的经历中,他一直被抛弃,在别有用心的救济中长大成人。即便心脏如此热切地意识到,那些人英勇无畏的牺牲和他有着百分百关系。
但再开口时,他还是显得那样傲慢无情:
“虽然我不赞同英雄主义,但他们是为了整艘船的幸存者,是为了战士的荣誉,不要哭泣,要铭记。”
莱茵蹲下来帮他们止了血。
他们随后回到了三等舱和二等舱互通的舷梯旁。
等待时,时间被拉得无限漫长。
莱茵很少有这种时刻,把自己的命运交在他人手中。
弗兰:“也不知道中校有没有顺利到达广播室。”
上天似乎听到了弗兰的喋喋不休。
十多分钟后,广播室里传来“兹啦兹啦”的电流声。
“这里是科尔多瓦中校,我们在三等舱找到治疗药剂以及……特殊护送物,请求救援……请求救援……”
「特殊护送物?」
科尔多瓦先前的作战计划里没有提到,显然是对莱茵有所隐瞒。
广播一共重复了3遍,期间并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在二等舱和一等舱内的幸存者情况更好,如果运气好,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能挺到霍普金上将前来解救。
那样盘算的话,他们根本不需要治疗药。
莱茵作为科研人员,尤其明白需要群体做决定的时候,流程是多么繁琐。比如,他曾经发起过传染病专项基金的申请单。
这张单子会经过5个部门,流转于12个人,最终敲满「同意」印章,回到他手里。
——难以想象,前后历时20多天。
“他们会回复吗?”弗兰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哪怕拒绝也好,给个消息吧。”
人在等待结果时,总是会补上这一句,好像自我退一步,老天会多多可怜他一些。
比「广播回复」先来的是科尔多瓦的队伍。他们也好不到哪去,出发前有6人,如今只剩3人。
不过其中还包括早就离开的卡斯。
卡斯的衣服上沾满血迹,浑身发抖:“赫尔曼,我想想还是不放心所以回去了,可是底舱都是尸体,我没找到你。是科尔多瓦中校救了我。”
莱茵有些遗憾,没想到一船的劳工就剩下自己、卡斯和弗兰。
卡斯手里还提着一个木箱子。
深褐色的乌木箱体上印着一个图案,像是这个世界的文字。提把上的轻微刮痕看起来是最近不小心磕碰到的。
锁扣处的设计别出心裁,由两道圆环交叉而成,中间为特殊齿轮槽,需要插入专属钥匙才能打开。
「这或许就是科尔多瓦在广播中提到的特殊护送物。」
莱茵:“科尔多瓦呢,他没一起回来吗?”
卡斯回头:“刚刚还在后面。”
通道的尽头,科尔多瓦背对着大家,握着手枪戒备着一点点倒退。
看来,是有东西跟着来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