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温忆兆哑着嗓音问向外头的人。
来人的身影映照在门扇上,正急着开口:“是我。”
温忆兆闻声倒吸一口气,搓了搓有些疲倦的脸,起身去开门。
屋门打开,林稞那张脸展现在她眼前。
瞧她穿着整齐,手中还拎着个盒子,应是刚从外间回来。
她反身回房,任阿稞跟在身后。
“我这趟过去可是遭老罪了!”林稞飞速越过她跑去桌边坐下,放下盒子,说着又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温忆兆在她边上坐下,不甚在意地开口:“怎了?”
“哎呀……”阿稞急急咽下口中的水,便同她讲起方才的见闻:
“我先去了沈言庭院中,好不容易将事谈成,那边沈夫人就请我去沈家二公子的院子。我跟着淼儿从沈府东头走到西头,弯弯绕绕走了半天,你猜怎么着?
我一进那院子,便觉寒气森森。还没等我细细看呢,就听见那院中屋子里叫囔摔打声不断,把我吓坏了。”
温忆兆听得眉头一跳,想起阿稞曾提过那沈二性子暴烈乖张,最是难以相处,便猜测着:“是那沈二打人了?”
“不不,”阿稞喝着水摇头,待清了口,又继续说着:“我在外头向淼儿打听了,原是这沈二公子平日便是如此,不食餐饭,不喜人近,一到饭点,就要发怒,将送饭的人都给骂走。
我在外头生是等了下人散了才由淼儿通禀,瞧了眼沈二公子。
诶呦,我跟你说,只一眼我就知道这人症结所在。”
“哦?”温忆兆被她说得不觉得困了,还颇有些兴致来。
林稞老神在在地坐着,悠然道:“这是很典型的抑郁症,长期的精神压抑导致他食欲不振,情绪低落,缺乏耐心,极易激动。我今晚打眼一瞧,看他浑身消瘦,神情萎靡,就是抑郁症没跑了。”
“易玉症?”温忆兆茫然,“这是什么病?”
阿稞:“你可以理解为……积郁成疾,寝食不安。”
“哦……”这下好理解多了。
温忆兆知晓的,阿稞曾说过,按系统仙人所安排的剧情,这沈二就像那画本子里的反派,与兄长极为不和,甚至常常给兄长使绊子。
今日晚宴未见其人,再听阿稞刚才一番见闻,她心中对那沈二公子的印象已然定了型。
索性此人与她们无什么关系,也不会太影响阿稞的任务,不去在意就是了。
二人静默一刻,温忆兆想起了什么,开口问向阿稞:“那你明日便与沈大公子一同去衙门?”
林稞摇头:“不。你忘了?明日沈大人才会向圣上提调任一事,最快,也得到五日后。”
“五日?!”温忆兆惊讶。
“那这五日你要做些什么?”她问。
林稞很是坦荡:“闲躺便是。”又问向她:“你呢?”
顶着阿稞转来的目光,温忆兆看向放置在一旁的锦盒,说出了明日的打算。
……
林稞听完,先是惊讶,而后美美地笑弯了眼。
“你要做莲花酥?那我可有福了!”
温忆兆白她一眼,没好气道:“你既无事,明日便与我打打下手吧,好歹也是一份心意。”
闻言,阿稞那双圆眼滴溜溜地转着,随即点头应下。
夜色已深,二人也没什么意兴再闲聊什么,只敲定了明早的采买的计划,便分开休息了。
……
……
翌日清晨
晨光透过窗棂,伴着叽叽喳喳的鸟鸣声,温忆兆悠然转醒。
门外有轻缓的洒扫声响着,她揉了把还有些酸胀的眼,伸了个够劲的懒腰。
在床上愣了一会,她转去了衣架边,穿上昨夜准备好的衣裳。
这身湖蓝色交领锦裙样式虽简单,用料却是极好。
她抚摸着袖口那片密密织就的衣料,感受着从未有过的平滑柔软,心中一阵喟叹。
这样好的衣裳,真想穿上一辈子……
想着,她眸光微闪,想起了自己的一腔壮志。
呆愣间,外头有人轻叩房门。
“姑娘可是起了?奴婢伺候您洗漱吧。”涟水那细嫩无比的声音传了进来。
温忆兆的思绪倏地收回,转眸看向房门,“进来吧。”
“是。”房门被轻巧推开,涟水捧着水盆走了进来。
她走进里间,将水盆放在洗漱架上后,恭身候在一旁:“姑娘先洗漱,待会奴婢为您梳发吧。”
梳发……?
温忆兆怔愣了半晌。
她哪里过过被人伺候的日子,心里想着不妥,却又想:她如今是身在京城了,自己的面貌装束还是不能太过粗陋。
犹犹豫豫间,她缓步走去那洗漱架边浣面,等洗净擦干,再转头对上涟水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烦请你帮我梳个寻常的发髻罢。”
涟水点头应下,请她往梳妆台边坐。
温忆兆端正坐好,屏息凝神随着身后的人动作,一动不敢动。
涟水动作间,透过桌面上的铜镜端详着温姑娘的脸。
温姑娘生得白净圆润,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大大的。鼻子笔挺秀气,一张樱桃小口红润亮泽。正是一面端正和婉的好相貌,就是这一双弯眉比之一头乌发稍淡了些。
想着,她开口问询姑娘:“姑娘可要上妆?”
说着,她用一只空余的手指向桌面上摆放整齐的瓶瓶罐罐,“姑娘生得靓丽可爱,若轻施些粉黛,定更加美丽动人。”
温忆兆被她说得双颊飞红,不好意思地抿唇拒绝道:“你就胡夸我,我这样素着便好。”
被婉拒的涟水稍稍遗憾,也不再劝,认真地为她梳好头发。
待人梳好发,收拾了一番,端起用过的水盆,正要离去时,温忆兆忽而开口叫住了她。
“涟水姑娘,你可知采买食材的集市在何处?”
昨日回忆了一番,惠安坊到承合坊那一路,都没见什么粮铺,干货铺什么的,她正想买些食材,好做那莲花酥呢。
“姑娘要出门采买?”涟水小心揣测着她的想法。
温忆兆点头。
涟水:“姑娘若是不急,待奴婢禀过管事,便与您一同外出吧。”
如此正好。
温忆兆又点了点头。
涟水端盆出了门去,她在屋中小坐。
过了一会,伺候旁屋的淼儿端来早食,身边还跟着没睡醒的林稞。
谢过淼儿,温忆兆端来一碗白粥,就着一同送来的两碟酱菜吃了起来。
其间,落座在她对面的林稞在她一口白粥的间隙就打了有五六个哈欠,一双好看的眸子红彤彤的,盈满了泪水。
温忆兆瞥了她一眼,继续吃着粥。
“我以为咱们乡下人家平日里醒得早是为着赶早干活,没想到这京城官员家里起得更早。你瞧这天,月儿还没休息呢,我们就要起了。”林稞以手掩口,说着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等缓过劲了,她才端过另一碗粥,小口吃起来。
“我听淼儿说,沈言庭今日留在府中。待会你做好莲花酥,分出他的那份,便由我亲自送过去哈。”林稞心里自有算盘,说话间直对着她俏皮地眨眼睛。
温忆兆最不喜她这幅副卖乖讨巧的样子,敷衍道:“随便你。”
林稞口中哼哼笑着,不知道在美些什么。
……
她们用完早食,在屋中闲聊了一会。没多久,就见涟水自院门口走了进来。
温忆兆拍了拍阿稞的手,站起身来问向来人:“可是能走了?”
涟水向着二人行礼:“姑娘们收拾好,便随奴婢走吧。”
得此话,温忆兆回内间拿了自己的荷包,与阿稞一起随着涟水走了。
……
三人辗转走了半刻,停在一处侧门前。
涟水上前同守门的小厮说明二人的身份意图,两位小厮快速看了眼站在涟水身后的两位姑娘,一边行礼一边打开了门。
谢过小厮,三人跨过门槛,迈入了一条小巷之中。
“家中小役常去东边秋意坊的东门集市采买蔬食,现下时辰尚早,正能赶上早市,便去那里吧。”涟水为二人引路。
温忆兆点头:“好。”
行路无聊,林稞一面拉着温忆兆聊天,又时不时向涟水打探着沈大少爷的习惯喜好,一路上叽叽喳喳,一刻不得闲。
涟水乖巧老实,面对她的攀问,诚恳地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温忆兆盛着朝露晨光,缓步走在院落之间的小巷间,嗅闻着一派清新晨气,依稀可闻见自那各处院落中传来的粥饼香气。
就是这样丝丝点点的烟火气,让她感觉无比的心安。
好似,旁事皆浮于云端,唯有这餐饭香气才是真实。
郁结于心的浊情悄然被这晨间的气息清退,她的步伐愈渐轻松,再听好友的啄啄声,竟觉得有些悦耳起来。
顺着小巷走过四五个岔路,三人终于转入一条平整宽阔的长道。长道干净无尘,沐浴着金黄氤氲的朝阳,直望过去,便觉得那道旁林立的商铺摊位都陷入于一片朦胧之间。
道旁商铺众多,飘散于空气中的糕饼粥米的香气更加浓郁。
好在她与林稞二人是吃了才出来的,要不然定是要被这些个食物勾住脚步不成。
顺着长道一路向东,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才见着一道牌坊横立在前,上头书着三个大字——“秋意坊”。
进入坊市,明显地感受到来往的行人车马多了起来。
随着三三两两相伴的人流,三人终于走入一段街市之中。
石砖铺成的道路两边,依次整齐的摆着许多个菜摊、果子摊。摊子后头有正开着门的粮铺,干货铺。一眼看过去,可谓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姑娘是要买什么?”涟水问。
温忆兆发散的目光凝到一处,伸手为身边的两人指明方向,“先去那吧。”
所指的一处小摊后正站着一包着蓝底花布头巾的粗布衣妇人,她身前的摊面上陈列着几个藤编的筐子,筐子内都用白布垫了一层,白布之中盛着绿的红的黄的豆子。
而她要买的正是制作莲花酥内馅所需的红豆。
三人直直往那铺子去了。
妇人见有人停留光顾,赶紧热情吆喝着。
“瞧瞧看看嘞,俺这是新季的豆子,品质都是顶好的。”
林稞听她鼓吹,于是伸手抓了一把小绿豆,将豆子握在手中捏搓了几下,又散了回去。
她瞧这些豆子个个都一样,便开口问兆兆:“这挑豆子有什么说法么?”
“没什么说法。”温忆兆仔细瞧着筐子中的红豆,里头一个个都是个小饱满,瞧着确实不错。
闻言,林稞又想去抓一把瞧瞧,却被那妇人出声打断了动作。
“客官可要轻慢些,若把豆子散掉在地上,可惜呢。”
林稞听了这话,动作一顿,一只手有些尴尬地僵在了原处。她左右看看那筐子外头的地面,也没见着有被她散掉出的豆粒。
温忆兆闻言也皱眉,撩起眼皮看了眼那个妇人。
妇人肤色黝黄,一双细眉下是两只狭窄细长的眼睛。眼瞳也小,却泛着精光。
“我要半斤小红豆。”她淡声道。
“好嘞。”妇人转脸盛上笑意,手中利落地勺出一把红豆放入小秤中秤着。
她往那秤中不停地加着减着,终于拿准了数,将手中的秤杆递给温忆兆看:“您看好哈,正好半斤。”
温忆兆顺过她的手看,确定是这个数才点头,“包起来吧,多少钱?”
“九文。”妇人快速将豆子包好。
温忆兆从荷包中掏出相应的铜板递给她,又从她手中接过纸包。
面色不好的林稞喊上涟水正欲走,温忆兆转身之际,却疑心地掂量起了手中的纸包来。
按理说,就算纸包算有些重量,也该是更重些。怎么手里掂量着,总觉得有个一两的差呢?
她常年剁肉卖肉,对小几两的重量最是拿得准,不会有错。
疑心起,她便凉凉地看向那边正也瞧着她们的妇人。
“您这秤真准?”
“准呐!”妇人面色未变,话音十分有底气的样子。
林稞听出兆兆话中的端倪,赶紧又回过身来。
“兆兆,可是少两了?”说着,她不悦地看向那妇人,鄙夷地咂了咂嘴。
温忆兆将手中的纸包送到妇人眼前,肯定道:“说要半斤,你这里头怕是连四斤都不够的。”
林稞闻言,叉起了腰来:“好啊,半斤就缺了一两,一斤得没了二两,十斤就要少去二十两!啧啧啧!你可真是黑啊!”
温忆兆无言地看了她一眼,心想:倒也不会这么算……
不成想,那边的妇人听她的胡论炸了毛,直道两人是在讹人,拒不认自己缺斤少两。
听她说着又开始胡诌,说她们偷抓红豆不成,还要讹钱,林稞一时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去想要同她理论。
温忆兆拉住了人,“别跟她计较,她既然不认,咱们就去粮铺的市秤上称称,好让一众人都晓得是咱们要讹人,还是她短秤。”
“哎!”听她要去寻市秤,妇人熄了气焰,赶忙要将人喊回来。
温忆兆假装听不见,继续拉着人走。
妇人急了,弃下摊子跑了过去。
一手拽住她的衣袖,拉住人,又伸出手去夺她手中的纸包。
温忆兆被扯了个趔趄,身子猛地后仰,差点没站住,更不会去管手中的纸包。
她手里抓得紧,那边妇人又用力抢。
瞬时间,完好的纸包被扯得撕裂开来,其中的红豆纷纷散落到了地上。
“哎嘿!”林稞见状,赶紧出手将妇人推了开去,手指着散落一地的红豆,斥她:“这会不心疼了?!”
妇人见已得手,挑着眉施施然往自己的铺子走,口中还对着她们啐了一口。
“啊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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