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官思霏带着屠于曼在中央五区幽深、散发着陈腐湿气的下水道里,找到了孔峰祝的尸体。浑浊的污水在他身下形成一小片水洼。
原来两个人的玩家天赋重合了——都是【琴鸟】,此刻成了追踪孔峰祝尸体的指引。
“我和他是在同一个副本里觉醒的玩家天赋,因此能力非常相似。我能使用玩家天赋主动感应到……这种同源的能量残留。”官思霏的声音在空旷的管道里显得有些干涩。
昔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死了,难免唏嘘。
屠于曼蹲下身,没有戴手套,用手电拨开孔峰祝的头,几只食腐的虫子窸窸窣窣地从口鼻耳窍中四散奔逃。
尸体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蜡黄与灰败交织的色泽。
他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孔峰祝的身上除了鼠虫啃咬的痕迹和污水浸泡的浮肿之外,其他地方看不出来致命伤。
昂贵的定制西装被污物浸透,紧贴在失去生机的躯体上,手电筒的光在他全身上下照过。
看不出异常,所以孔峰祝的死因是什么?
“把他带走。”屠于曼站起身。
官思霏下意识地指了指自己,带着点确认的意味:“我?”
“当然。”屠于曼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尸体上。
“好。”官思霏眼睛飞快地转动了一下,似乎瞬间权衡了什么,随即利落地点头:“收到。”
…
冰冷的金属解剖台上,孔峰祝的身体被打开。
中央五区的法医没有检查出外伤,但是解刨之后发现孔峰祝的内脏被绞碎成了一团,这就是他的死因。
“屠长官,您看……”法医用镊子小心地拨开腹腔内粘连的组织——孔峰祝的内脏,从胃囊到肠道,肝脏和脾脏,都被一种狂暴的力量绞碎了。
大小血管如同被狂暴扯断的线头,杂乱地嵌在这团肉糜中。
简直像是有绞肉机凭空出现在孔峰祝的肚子里运作然后又凭空消失了一样。
屠于曼处理事情的大多时候都很沉默,但是官思霏不敢看轻她,站在屠于曼斜后方,大气不敢出。
短短一个副本不见,屠于曼简直像是变了个人。
官思霏很有眼色地看出来了,这位突然空降、行动果决的女人,其地位远超这中央五区的任何人。
从发现尸体到现在,她随口调遣各部门人手,无论是法医、技术员还是安保,无不迅速响应,毫无阻滞。
官思霏收敛了所有小心思,自觉地为她打下手,扮演起一个高效、沉默的助手角色。
“检测他内脏人体组织的化学成分和所有残留物。”屠于曼直接对法医下令,“多久能出初步结果?”
接待的专家推了推眼镜,态度不卑不亢,带着专业人员的冷静:“最快半个小时,屠长官。”
“报告出来之后,送到孔峰祝的办公室。”屠于曼转身,“现在就去。”
“收到。”专家立刻应道。
孔峰祝毕竟是中央五区的核心行政人员之一,他的办公室位置称得上核心——位于高层环形走廊的内侧,视野开阔,能俯瞰下方忙碌的公共区域。
要说孔峰祝的办公室有什么扎眼的异常,就是他在这里养了几箱虫子,或者换个更流行的说法——地下洞穴生态缸。
官思霏虽然和孔峰祝算是相熟,同在中央五区共事,办公室挨得近,多多少少能为屠于曼提供一点浮于表面的信息,尽力为屠于曼拼凑线索。
孔峰祝此人城府极深,像一条潜伏在淤泥下的鲶鱼,滑不留手,露出的永远只是他想让人看见的部分。
但对养虫子的喜好却很外露。
“这几缸虫子还活着呢。生命力很顽强。”关思霏她小心地避开那些玻璃缸,向屠于曼介绍:
“孔峰祝玩这些虫子很多年了,据说进办公室的第一天他就带着这些缸子。宝贝得很,自己亲自照料。现在他死了,这些虫子也没人喂了,不过看这样子,它们似乎也不怎么需要喂?”
屠于曼没有说话,径直走到最大的一个生态缸前。缸内一片死寂,大部分生物都潜藏在腐叶或朽木之下。
屠于曼掀开生态缸的盖子,里面的虫子确实少见,光线一涌进去,它们就四散而逃,被屠于曼用空间困住。
屠于曼凑近看这些虫子,目光最终落在缸底被惊扰翻开的、颜色异常深沉的土壤上。
“这缸虫子我拿走了。”
官思霏笑笑:“当然可以,反正现在也成了无主之物。”
屠于曼突然问:“你觉得孔峰祝去下水道干嘛?”
官思霏皱起眉头:“可能不是他自己去的,他可能是被杀人凶手转移到了那儿。”
屠于曼不置可否,神情看起来不是很赞同。
说实在的,关思霏对屠于曼这个活在传闻中的人很好奇,想到便也问了:“你怎么想?”
屠于曼挑眉抬头看了她一眼,想是诧异官思霏会直接问出来。
稀奇古怪的虫子,免不了让人想到寄生兽。
屠于曼像是回答又像是转移了个话题:“这箱子里的土有点臭。虫子喜欢这样的臭土吗?”
“这,这我倒是不清楚。”官思霏问:“是有问题吗?中央五区地面硬化覆盖率高达72%,尤其是我们活动的单位,不过孔峰祝出外勤的机会很多,想要搞到一些土壤并不难。”
“也一起送去检验吧,看是不是和下水道里面的废土成分相似。”屠于曼说。
所谓的下水道废土,实则是定期会淤堵在中央五区地下水系统的淤泥。
“那我派人去案发地弄一些对照组回来。”官思霏打开通讯就要下命令。
“不用。”屠于曼摇头拿出一包湿哒哒的淤土:“我身上有。”
没过多久,三份检查报告依次呈了上来。
屠于曼接过文件,几缕碎发垂落额前,视线迅速掠过生僻名词,直接看向结论摘要——、
第一,孔峰祝应该是做过切胃手术,时间大概在三年前左右。
第二,孔峰祝在死亡前可能进行了暴食活动,吃进去的东西里面很有可能有未孵化的寄生兽。
人体作为一个合适的温床促进了寄生兽孵化,寄生兽孵化之后,对孔峰祝的内脏进行大肆破坏。但是诡异的是,寄生兽本身消失了。
“至少依据现有技术,”检验人员低声补充,“我们没有发现寄生兽的痕迹。”
官思霏站在一旁,眉头紧锁。她扶了扶眼镜,声音谨慎:“那些不该存在的化学成分……具体是指?”
“是土壤。”几名检验科人员互望一眼,由其中一位年长法医开口,“他生前很可能吞食了少量下水道淤土。”
“你们这么肯定?”官思霏问:“是因为检查报告出现了相似的成分吗?”
“是的。”他们回答:“孔峰祝内脏里不该出现的成分和第三份案发场所的淤泥检查报告完全对得上。”
“你们的意思是,只有第三份对上了?”
“是的。我们检查了第二份,经过比对,第二份样本——也就是孔峰祝用来饲养虫群的土壤——来源并非中央五区,其构造更接近汀水洲入海口的沉积泥沙。”
汀水洲。
屠于曼倏地抬头。
那一刻她周身气压骤降,连身旁的官思霏都下意识屏息。
所以孔峰祝极有可能去过汀水洲,什么时候?是屠于曼上次带沈元毓回中央五区之前,还是之后?
抑或者,有没有可能,孔峰祝知道屠于曼和沈元毓在汀水洲的行踪?
屠于曼的眼神一厉:“我知道了,你们可以走了,把你们现在的一把手和二把手叫来。”
屠于曼闹出来的动静不大不小,上面的人当然知道,只是迟迟不露面,大概也在观望。
但是屠于曼可容不得这些政客瞻前顾后。
官思霏面色为难,屠于曼投去一瞥:“算了,你们走吧。”
她不需要通过层层请示——她选择直接连通灯塔系统。
作为编外人员,屠于曼被系统直接安排在沈元毓的居所。她对此并不在意,只略挑眉头,接受得干脆利落。
沈元毓的住所一成不变,等待的时间里,屠于曼一直在思考,孔峰祝去汀水洲做什么?是不是跟踪沈元毓去的?屠于曼和沈元毓两人的行踪他又知道多少?
“屠女士,沈先生来了。”
机械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门铃过后,屠于曼反倒像是主人一样道:“进来吧。”
当中央五区的实际负责人推门而入时,屠于曼只微微抬了下眼,脸上不见半分波动,仿佛早料到这一出。
她唯一略感意外的,是这人似乎与沈元毓极为熟稔。
她对着门,一眼就看到了无比熟悉的脸:“是你?”
来人面无表情,举手投足十分绅士,走进房间后仍然选择和屠于曼保持了一定距离,冷着一张脸问她:“屠将军的记忆里应当没有我。您曾见过我?”
屠于曼点头:“见过,鸡心镇的副本里。你死了。沈元毓说过,你是她的家人。”
“这确像是她会说的话。”对方眼中冷意稍融,垂下眼帘:“当时只剩下元毓一个人,让她受苦了。”
他简洁地自我介绍:“我是元毓的护卫十号,您可以叫我沈智。您当时所见,应是七号、八号或九号。我们并不共享记忆,因此,能否请您告知……那个副本中发生了什么?”
“这不是我此行的目的。”屠于曼拒绝了:“而且,如果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直接问沈元毓。”
沈智角牵起一抹很淡的歉意::“不知道为什么,她和我近来生疏不少。”他顿了顿,从善如流地不再追问,转而切入正题,语气平和却直接:“您此行前来,有什么目的?我能为您做什么?”
他开门见山,屠于曼也省了寒暄,单刀直入:“汀水洲的事,你大概知道一些。”
沈智微微颔首:“元毓小姐向我提及过。”
“那就好。”屠于曼说道,“当初为保障沈虹遗体与‘女娲’容器的安全,我更换了飞行器的停放坐标。至今,只有我知道具体位置。”
沈智:“您打算前去查看?”
“对。”屠于曼说着,手腕一抖,一幅轻薄的卷轴式地图应声展开,“原先在汀水洲的停泊点很可能已暴露,甚至有人看守。我打算直接带你去现在的位置。”
“是出了什么事吗?”沈智问道,视线落在地图上。
“不确定。”屠于曼语气冷静,指尖点向地图某一处,那里光影流转,形成一个复杂的坐标标记。“我藏得隐蔽,但难保异教徒中没有高手能破解坐标。”为防万一,最好亲自确认。
“为什么是我?”沈智抬起眼,目光中带着一丝合乎情理的探究。
他与沈元毓有诸多相似之处,尤其是那双晶蓝色的眼睛,情绪波动时如湖面泛起涟漪。
屠于曼并不吝啬于为他解惑。
“想必你知道沈元毓现在在哪儿,她短时间内回不来。”她指尖点在地图某一处,“所以除我之外,必须另有其人知道沈虹遗体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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