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峥回到位于二十八楼最深处的总裁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将外面的一切喧嚣隔绝。
办公室占据了大半层楼，视野极佳。整面的落地窗外，是江市最繁华的中央商务区，摩天大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宛如一片钢铁丛林。
而他，是这片丛林的王者之一。
室内是极简的冷色调装修，黑白灰为主，线条硬朗，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巨大的黑檀木办公桌光可鉴人，上面除了最新款的超薄电脑、一个金属笔筒和几份待签的文件外，再无他物，整洁得近乎苛刻。
他解开西装最下方的一颗纽扣，动作优雅。
刚才走廊里的那个小插曲——那个抱着文件、贴着墙根、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的女秘书——并未在他脑中留下任何痕迹。
于他而言，那只是工作中最寻常不过的一个背景板。
他的世界，是由无数庞大的数据、错综复杂的市场分析、动辄千万上亿的合同以及精准到毫秒的日程表构成的。
内线电话的指示灯亮起，他按下接听键，是苏婷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媚：“慕总，您要的关于城东那块地的竞标分析最终版，我已经发到您邮箱了。另外，十分钟后，瑞科电子的李总将会抵达，与您进行视频会议。”
“嗯。”慕云峥淡淡应了一声，目光已经快速扫过电脑屏幕上刚收到的邮件附件，“会议资料准备好了？”
“已经放在您桌面右手边的文件夹里了。”苏婷回答得迅速而肯定。
慕云峥瞥了一眼，果然，一份装订整齐的蓝色文件夹已经放在了他习惯的位置。
苏婷作为他的首席特助，在工作上的确无可挑剔，效率高，心思缜密。
但这并不能让他对她多一分额外的情绪。在他这里，只有“有用”和“无用”两种评判标准。
苏婷目前属于“有用”的范畴，仅此而已。
“知道了。”他挂断电话，开始快速浏览竞标分析报告。
他的思维运转速度极快，眼神锐利如鹰，迅速捕捉着报告中的关键数据和逻辑链条。
手指在实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敲，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
十分钟后，视频会议准时开始。
巨大的显示屏上，出现了瑞科电子几位高管的影像。慕云峥坐在主位，背脊挺直，神情专注而冷峻。
会议过程中，他话语不多，但每次开口，都直指核心。提出的问题精准而犀利，往往让对方高管额头冒汗，需要绞尽脑汁才能回答。
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去，低沉、平稳，不带任何情绪起伏，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
“……所以，李总，贵公司提出的这个合作模式，在我看来，风险与收益完全不成正比。”
慕云峥看着屏幕，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如果无法在三天内提供更详尽的、能够说服我的风险评估数据和应对方案，我想我们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
屏幕那端的李总脸色微变，连忙赔着笑解释：“慕总，您别急，这个我们团队一定会尽快……”
“我要的不是尽快，是结果。”慕云峥打断他，语气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三天，这是最后期限。如果没有，慕氏会寻找更合适的合作伙伴。”
说完，他微微颔首，示意会议可以结束了，完全不给对方再讨价还价的机会。
屏幕暗了下去。办公室里重新恢复寂静。
慕云峥靠向椅背，揉了揉眉心。连续几个小时的高强度工作，即便是他，也感到一丝精神上的疲惫。
但他很快便将这丝疲惫压了下去，重新坐直身体，点开下一份待处理文件。
时间在他全神贯注的工作中悄然流逝。窗外的天色逐渐由明亮的湛蓝转为温暖的橙黄，又慢慢沉淀为深邃的靛青。
“叩叩——”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进。”慕云峥头也没抬。
苏婷端着一杯现磨的黑咖啡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他桌子的左上角，一个既不会妨碍他工作，又方便他取用的位置。
“慕总，您的咖啡。”她的声音比平时更柔和了几分，“已经快七点了，您晚上八点还有一个与海外分公司的越洋会议，需要我先为您订晚餐吗？”
慕云峥这才抬眼看了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果然，已经晚上七点了。
“不用。”他简短地拒绝，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滚烫、苦涩的液体滑入喉咙，刺激着神经，让他因长时间工作而有些混沌的大脑重新清醒过来，“会议资料准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另外，您明天上午九点与市领导视察新区项目的行程，车辆和随行人员也已经安排妥当。”苏婷流畅地汇报着，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慕云峥的脸上。
灯光下，他冷峻的侧脸线条如同雕刻，专注工作的样子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苏婷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在慕氏五年，从一个小助理爬到如今的位置，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其中很大一部分动力，就来源于眼前这个男人。
她渴望靠近他，不仅仅是工作上的靠近。
“慕总，关于近三年华东区销售数据的分析报告……”苏婷试探着开口，想要找个话题多停留一会儿。
“那个报告不急。”慕云峥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屏幕的文件上，语气平淡，“等最终数据核实无误后再给我。你先下班吧。”
干脆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或客套。
苏婷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被她掩饰过去。她深知慕云峥的脾气，最讨厌下属在工作时间纠缠不清。
“是，慕总。那我先走了，您也别太晚。”她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转身退出了办公室。
门再次合上。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慕云峥一个人，还有他面前仿佛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工作。
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灯火璀璨的城市。车流如织，霓虹闪烁，一片繁华盛景。
他的内心并无多少波澜，只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守住这份家业，并让它更加强大，是他与生俱来的使命。
至于那些细微的、属于普通人的温情和琐碎，离他非常遥远。
他并不知道，也不关心，就在与他同一楼层，那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个叫林末的女秘书，正在为了他随口一句可能需要的数据，埋头苦干，加班加点。
在他掌控的这个世界里，她微小如尘。
而此刻的林末，正对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头疼地按着太阳穴。办公室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她这一盏孤灯。
她饿得前胸贴后背，只好从抽屉里摸出一包苏打饼干，就着冷掉的白开水，机械地咀嚼着。
“唉……”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总裁办透出来的光。
那里，灯还亮着。
慕总也还没下班。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莫名地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同病相怜的感觉。但随即，她又自嘲地笑了笑。
人家是运筹帷幄、日理万机的集团总裁，加班是为了处理关乎公司命运的大事。而她呢？
加班是为了完成本该由别人做的工作，是为了不被挑刺，是为了保住这份微薄的薪水。
云泥之别。
她甩甩头，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屏幕上。还有一大半没完成，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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