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末几乎是挂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来到公司的。
昨晚她熬到凌晨两点,才终于将那份冗长繁琐的数据分析报告完成,并发到了苏婷的邮箱。
睡眠严重不足,导致她此刻头脑发胀,反应都比平时慢了半拍。
上午的工作依旧是熟悉的节奏。苏婷似乎忘了昨天甩锅的事情,神态自若地给她分配了新任务——将一堆过期的合同文件送去碎纸间销毁,并整理近三个月的会议纪要存档。
都是些费时费力却毫无技术含量的工作。林末默默接过,没有抱怨,只是动作机械地开始处理。
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麻木,让她连失落的感觉都变得有些迟钝。
午休时间,同事们相约去公司附近新开的餐厅尝鲜,热情地邀请她。林末揉了揉依旧发酸的眼睛,婉拒了。
她没什么胃口,只想趁着午休趴在桌子上补一会儿觉,为下午积攒一点精力。
她去了公司楼下那家她常去的便利店,买了一个最便宜的金枪鱼饭团和一瓶矿泉水,打算随便对付一口。
走出便利店,初夏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她站在街边树荫下,小口咬着没什么味道的饭团,看着眼前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穿着光鲜亮丽的都市精英们步履匆匆,谈论着股票、项目和融资,这一切都离她那么遥远。
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和迷茫涌上心头。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吗?
在偌大的江市,在顶尖的慕氏集团,像一颗微不足道的螺丝钉,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毫无价值感的工作,看不到前方的光亮。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拼尽全力考上大学,离开那个小县城,来到这个繁华又冷漠的大都市,究竟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吃完最后一口饭团,她将包装纸捏成一团,丢进旁边的垃圾桶,深吸了一口气,试图振作精神。
不管怎样,班还是要上的,生活也还是要继续的。
她看了看时间,午休还剩半个小时,足够她慢慢走回公司。
就在她准备穿过马路,返回慕氏大厦时,眼角余光不经意地瞥向了马路对面。
马路对面,慕氏集团总部大楼的旋转门内,走出了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高大挺拔、气场强大的身影——慕云峥。
他依旧穿着量身定做的深色西装,身姿笔挺,正一边快步走着,一边低头看着手中的手机屏幕,眉头微蹙,似乎在处理什么紧急信息。
他的特助苏婷抱着文件,落后他半步跟着,同样行色匆匆。
他们显然是要外出。
然而,危险就在下一刻即将发生!
一辆原本正常行驶的黑色轿车,不知为何突然失控,像是失去了刹车一般,猛地加速,朝着正在横穿马路、注意力完全在手机上的慕云峥直冲过去!
车速极快,引擎发出刺耳的轰鸣声,轮胎摩擦地面,带起一股焦糊味。
“小心——!”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得让人来不及思考。
苏婷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吓得僵在了原地,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周围的路人也发出了惊恐的呼喊。
慕云峥在最后关头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猛地抬起头。
那辆失控的轿车在他深邃的瞳孔中急速放大,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
他本能让他想要后退躲闪,但身体却还僵在原地没反应过来。
他脸上惯有的冷静和漠然第一次出现了裂痕,那是一闪而过的、对危险的惊悸和对猝不及防的错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浅灰色的身影,以一种决绝的、几乎是飞蛾扑火般的姿态,从斜刺里猛地冲了出来!
是林末!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和速度。在看到轿车失控冲向慕云峥的那一瞬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她丢掉了手中的矿泉水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像一颗出膛的炮弹,狠狠地撞向了慕云峥!
“砰!”
一声闷响。
她撞开了他,用自己单薄的身体,将他从车轮前险之又险地推了出去!
而她自己,则因为巨大的反作用力和失控车辆的边缘刮蹭,整个人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坚硬的柏油路面上。
手肘和膝盖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火辣辣的,肯定是擦破了皮。
“吱——!”
刺耳的刹车声几乎要划破天际。
那辆失控的轿车在撞上路边的防护栏后,终于停了下来,车头冒起了阵阵白烟。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慕云峥被撞得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西装外套的肩部留下了明显的褶皱和灰尘。
他猛地回头,看到的是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疼得眉心紧蹙的林末,以及她手臂和膝盖处迅速渗出的鲜红血迹。
他深邃的眼眸中,震惊之色尚未褪去。他完全没料到,在那种危急关头,会有人不顾自身安危地冲出来救他。
苏婷这时才反应过来,惊魂未定地跑上前,声音带着颤抖:“慕总!慕总您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她急切地想要查看慕云峥的情况,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关切,却完全忽略了还坐在地上、因为疼痛而微微发抖的林末。
慕云峥没有理会苏婷的询问。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林末身上,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快步走到林末身边,蹲下身。
“你怎么样?”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几分平时的冰冷,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林末抬起头,对上他近在咫尺的视线。这么近的距离,她甚至能看清他浓密睫毛的颤动,和他眼底深处那一抹尚未平息的惊涛骇浪。
手肘和膝盖的疼痛阵阵袭来,但她此刻更多的感觉是懵。她竟然……把总裁给撞开了?还成功了?
“我……我没事……”她声音有些发颤,试图自己站起来,证明自己真的“没事”,然而刚一用力,脚踝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她忍不住“嘶”了一声,身体再次软了下去。
慕云峥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他的手掌宽大而有力,隔着薄薄的西装外套布料,传来温热的体温。
“别动。”他命令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
他看了一眼她流血的手肘和膝盖,还有那明显不自然的脚踝,眉头紧紧皱起。
他拿出手机,迅速而冷静地拨打电话:“是我。公司正门路口发生车祸,有人受伤,立刻联系最近的医院准备急救,让法务部和安保部的人马上下来处理现场。”
挂断电话,他看向林末,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坚定:“你需要去医院做详细检查。”
“不,不用了慕总,我只是一点小伤,真的没关系……”林末下意识地拒绝。去医院?那得多贵啊!而且她下午还要上班……
“这不是商量。”慕云峥打断她,眼神锐利,“你救了我,我必须确保你安然无恙。”
他的话语带着久居上位的决断力,让林末把剩下的推脱之词都咽了回去。
这时,公司的安保人员和法务部同事已经急匆匆地赶了下来,开始疏散围观人群,处理事故现场,与肇事司机交涉。
苏婷站在一旁,看着蹲在林末身边的慕云峥,看着他扶住林末胳膊的手,眼神复杂难辨。
很快,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跑了过来。慕云峥协助着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将林末扶上担架。
在被抬上救护车的那一刻,林末躺在担架上,看着车顶晃动的灯光,感觉一切都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梦。
她救了慕云峥。
那个高高在上、冷得像冰山的慕总,刚才蹲在她身边,扶着她,对她说“你必须去医院”。
救护车的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随行的医生开始为她做初步检查。
而慕云峥,在目送救护车离开后,对赶来的工作人员沉声吩咐:“跟上去,处理好所有手续,用最好的药和病房,费用全部由公司承担。有任何情况,立刻向我汇报。”
“是,慕总!”
慕云峥站在原地,看着救护车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西装肩部的灰尘,以及……指尖似乎还残留着的那一丝扶住她胳膊时,感受到的细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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