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里的热意已经褪得干净，傍晚的走廊浸在浅金色余晖里，桂树的香裹着细碎的风往沈临夏衣领里钻。他抱着刚从图书馆翻出的旧错题集往教室走，页脚卷着软塌的边——是被夏天的汗浸软的痕迹，像被揉皱又展平的糖纸。
刚拐过楼梯口，胳膊就被轻轻碰了一下。
沈临夏抬眼时，苏郁正单手抱着练习册站在台阶下，校服拉链拉到胸口，露出里面浅蓝T恤，碎发被风吹得贴在额角。他指尖勾着奶白色便利贴，递过来时指节擦过沈临夏手腕：“赔你昨天被我碰洒的冰美式。”
便利贴下压着包柠檬纸巾，包装角沾了片梧桐叶，叶脉清晰得像印上去的纹路。沈临夏接过来，指尖蹭到苏郁指腹——比他的温度高一点，带着笔杆的凉感，是夏天没散尽的暖。
“笔记上的渍早干了，”沈临夏把纸巾塞进口袋，盯着鞋尖的叶影，“就留了个印子。”
“印子才好啊，”苏郁跟着他往教室走，练习册在臂弯晃了晃，“以后翻笔记，就能想起是哪个笨蛋碰洒的咖啡。”
他说“笨蛋”时笑着，眼尾弯成小月牙，阳光从侧颈滑下，在沈临夏课本封面投了道浅淡光斑。进教室时晚修铃刚响，靠窗位还留着半片梧桐叶，沈临夏刚把它拨到窗外，苏郁就坐到了旁边空位——上周他跟老师磨了半节课，说“离练习册近点方便问”，把临时座位调了过来。
第一节课是自习，沈临夏摊开数学笔记，页脚那圈浅棕咖啡渍果然还在，像晕开的小月亮。他拿笔在旁边画了支迷你钢笔，刚画完尖，手腕就被苏郁按住了。
“画的什么？”苏郁下巴抵在手臂上侧头看，头发蹭过沈临夏校服袖，“我笔有这么丑？”“明明是你先碰洒咖啡，”苏郁把笔递过去，“要不你改改？”
沈临夏接笔的动作很轻，指腹擦过笔杆时，苏郁指尖突然发烫。他看着沈临夏在咖啡渍旁补了个小月牙，笔尖在纸上的划痕很轻，像风擦过树叶的声。
“这样就像了，”沈临夏把笔还他，指尖点了点那月牙，“以后这是我的专属印记。”
苏郁耳朵瞬间热起来，忙合上笔记，却碰倒了桌角的课本。硬壳封面摔在地上，扉页朝上摊开——那道模糊的签名露了出来，蓝黑笔写的，笔画轻得像怕被发现，只占了扉页小角落。
苏郁弯腰捡课本时，指尖刚好覆在签名上。他抬眼看沈临夏，眼里晃着白炽灯的光，像盛了半罐星星：“这签名，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沈临夏心跳漏了一拍。早发现了，课本是上届旧书，扉页名字被涂掉大半，只留“郁”字轮廓。上周他看到苏郁练习册上的签名，才隐约对上——笔画弧度一模一样，连最后一笔的竖都带着小心翼翼的直。
“开学的时候，”沈临夏接过课本，指尖摸着模糊笔画，“原来是你写的？”
“去年夏天，”苏郁往后靠在椅背，指尖敲着自己的课本扉页，“那时候这书是我的，毕业前想留纪念，就写了名字，没想到今年分给你了。”
他的课本扉页签名清晰舒展，“苏郁”两个字旁边，画着个和沈临夏刚才画的几乎一样的迷你钢笔。
“算缘分吗？”苏郁忽然凑过来，声音压得很低，落在沈临夏耳边像羽毛蹭过，“课本的痕，笔记的痕，都是我留的。”
沈临夏脸彻底烧起来，刚低头翻书，教室的灯忽然灭了。“停电了？”后排有人喊，教室瞬间闹起来，手电筒光晃来晃去，过道里全是起哄声。沈临夏下意识往旁边缩，胳膊却碰到苏郁肩膀。下一秒，一只手覆在他眼睛上——苏郁的掌心带着柠檬味，隔开了晃眼的光。
“别睁那么大，等下来电晃眼睛，”苏郁的声音贴在耳边，“帮我拿一下口袋里的手机？”
沈临夏手指伸进他校服口袋，先碰到那包柠檬纸巾，接着是个硬邦邦的钢笔帽。摸出手机时，指尖蹭到口袋内侧温热的布料，像碰了片晒暖的云。手电筒刚打开，沈临夏就看到苏郁领口沾了片梧桐叶——和走廊那片一样，叶脉清晰，边缘卷着秋意。他刚伸手想拿，苏郁忽然偏头，嘴唇擦过他的指尖。
“谢了，”苏郁把梧桐叶捏下来，放在沈临夏课本上，“秋天第一片叶子，算我送你的。”
沈临夏指尖僵在半空，那点温热触感像烧红的小火星，顺着血管往心里钻。他看着梧桐叶落在扉页签名旁，刚好盖住“郁”字的一半，像个温柔的遮挡。
来电时老师刚好进门，教室瞬间安静。沈临夏把梧桐叶夹进笔记，压在咖啡渍上的一面——叶子纹路和咖啡晕痕叠在一起，成了新的痕迹。
晚修结束已近十点，校门口梧桐树下堆了层落叶，踩上去沙沙响。苏郁把练习册抱在怀里，跟沈临夏并排走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偶尔交叠。“你笔记上的印子，”苏郁忽然说，“以后再脏了，我帮你擦。”
“不用，”沈临夏踢着脚边的叶，声音轻得像风，“留着挺好的。”
留着咖啡渍、签名、梧桐叶的痕迹，像把夏天和秋天攒在本子里，每翻一页，都是和苏郁有关的碎片。苏郁忽然停下，弯腰捡起片完整的梧桐叶，放在他手心里：“那这些痕，我以后多给你留点。”
叶子脉络硌着手心，有点痒。沈临夏抬头时，看到苏郁眼里晃着路灯的光，像浸在糖水里的星星。他忽然想起夏天里苏郁逆着光的笑，想起指尖擦过手背的温度，想起落在课本、笔记、肩膀上的细碎痕迹——原来喜欢从不是突然降临，是这些痕一点一点落满心，攒成了沉甸甸的心动。
风又吹过来，梧桐叶在掌心晃了晃，沈临夏握紧叶子，觉得这个秋天的痕，比夏天还要甜。
作者有话说，临夏宝贝内心想：“老婆开始主动了[三花猫头]嘻嘻(*^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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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落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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