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请函红色烫金封面上印有“中华人民共和国杰出贡献青年奖励大会”字样,下方国徽浮雕印章简直把正式感拉满,蒲薤白双手捧着邀请函,茫然地抬头看着正在抠手指甲的商陆:“国宴?”
“嗯。”商陆也没从茫然中缓过神来,“总觉得这个时期突然发来这样的邀请函,感觉特别像是要被机关掐脖子了,说实话,我不敢去。”
薤白又看了看邀请函正文的落款,□□、全国人大、全国政协、共青团中央,几行单位的落款吓得他手抖:“我觉得吧,不去可能违法。”
商陆默默点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们为什么会把视线落在我身上,什么杰出贡献啊,我最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成就就是在博士生考核面试上把老教授怼得假牙都快掉了。”
“也许是常总他跟上面的人说了什么?”薤白试探着问。
“问题是这几个单位跟常总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这就算了,我去跟常总说这个事儿的时候,他还反问我啥叫杰出贡献奖。是啊,这到底是个什么奖,以前听都没听过。”商陆用力拍了拍大腿,“冷静想想,这应该是上面的人注意到了不和谐的地方,想要把一些人叫来试探,但是这种和领导人见面的场合非常微妙,总得找一个不会让人太过于疑惑、但又不至于让所有人都不当回事儿的借口。这个奖就是这么个存在意义,我可能没有做什么杰出贡献,但架不住有人想要找我聊天儿。”
薤白赶紧握住商陆的手:“不慌不慌,没事,大不了我们就连夜溜走,张总都能躲山里半年不留痕迹,那我们也能。”
商陆深呼吸了一下,反过来攥住薤白的手:“总而言之我就临机应变,到时候你就在家里收拾好行李,要是我在宴会上说错了什么话,咱俩就连夜溜去东京,夜里应该有飞羽田的航班。”
“好。”薤白认真的回答。
两个人谁都没把这事儿当作儿戏,直到表彰大会开始之前,他们的胃里翻江倒海。薤白送商陆到人民大会堂附近,商陆下车之前,和薤白对视了好长时间。
“我走了。”商陆简单说。
“好,”薤白简单答,“我等你。”
人民大会堂巍然矗立在前门广场西侧,米黄色的外墙在阳光下透着沉稳的光辉,商陆走近之后居然感受到压迫感,他昂头看着12根高耸的立柱撑起的气势恢宏的正门,望着正中央金光熠熠的国徽,一直压抑着的心情在这一刻居然得到了释放。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通了什么,还是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绷断了,他还是能感觉到胸口有一种情绪在涌动,但这种感觉不会再让他手指发麻,而是让他精神振奋。
要是从生物学的角度上来讲,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被激活了“逃或战”效应,他的意识选择了后者,然后身体跟着做出了反应。但如果不讲那么多科学,他觉得自己单纯是意识到了此时此刻自己已经站在了通往公正的大门前。也许门后等待他的是另一种阶级的不公,也许是下一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但想要改变,也必须要经过这道门。
那么,迈进去吧。
台阶很宽,正好匹配商陆的步伐,他走到门前出示了一下邀请函和身份证,接受严格的安检过后,才踩在人民大会堂的地毯上。两侧的警卫静默地注视着每一个入场的人,但来场的人很少会去反过来注视他们,唯有商陆留意到这些警卫,然后朝他们友好的笑了笑,这才沿着地毯走向长廊,前往大厅。
大厅穹顶高耸,顶部镶嵌着柔和的灯光,投射在千百个红色座椅上,映出一片庄重的氛围。商陆按照现场公务员的指示找到了写有自己名字的座位,不得不说这个位子真的是很靠近主席台的,他又假装不经意地看了看圆桌上其他人的名字,有几个是在新闻联播里才会听到的。他稍微摆弄了一下面前的瓷白餐具和金边酒杯,等候其他来宾依次入场。
这次宴会的规模看来不小,主席台下摆着五张金色桌布的圆桌,以外都是白色桌布的小圆桌,商陆扫了一眼计算出这次的宴会大概邀请了六百到八百人,虽比不上国庆时候的规模,但作为一个听都没听过的表彰大会,已经算是相当有面儿了。距离宴会开始时间还有五分钟左右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到场落座,唯有最前方金桌座位还是空着。
商陆两侧坐着的嘉宾也是各界出色的年轻人,不是银行行长就是国企要员,聊两句就能听出来他们的家世个个都不简单。不过就算商陆不认识他们,他们也都认识商陆,每个人都一副兴奋的模样,说没想到在这种场合能见到明星。商陆跟他们还算聊得来,而且他本身也在经营公司,所以几个人就围绕着投资聊了个尽兴。
表彰大会正式开始的时候,主持人首先上台“指导”大家热烈欢迎各个机关的领导,每个单位都是以全国打头,走出来的大佬也是一位比一位重量级。最后压轴的当然就是总理和主席,商陆以前在新闻上看到薛石然的时候就在像对方虽然和薛石川是亲生兄弟,但是长相看起来不太一样,如果说薛石川是中年人特有的温和稳重的话,那薛石然大概就是领袖特有的威严庄重。总而言之光是这样看的话,商陆其实不明白侯玥瑶为什么会说薛石然是个更好说话的伯伯。
在走完一个典型的开场流程之后,主持人邀请薛石然同志上台致辞,薛石然语速相较缓慢,发言稿也很标准,致辞最后,他说道:“今天,你们是荣誉的获得者,明天,你们将是推动社会前行的领军人。让我们共同努力,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贡献智慧与力量。祝愿大家,在今后的道路上不断前进,勇往直前,为国家、为社会创造更辉煌的成就。”
台下爆发出惊人的掌声,经过两分钟后才结束,主持人再次上台邀请获奖者一起到台上领奖的时候,有些公务人员小跑着到各个圆桌找到获奖者,带着大家有秩序的上台。
授奖人大概是共青团中央第一书记,在他给每个人颁发了证书和奖牌之后,还不允许大家下台,接下来是总理和主席上来跟每个人握手问候。
商陆感觉快门声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夸张起来的,他看着主席身后跟着三个政治要员,每个人笑容满面,亲切又热情,当他们一点点靠近之后,商陆感觉自己逐渐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你是商陆吧。”薛石然走到商陆面前的时候,说的话跟其他获奖者完全不一样,他张口就喊出了商陆的名字,“感谢你来,未来希望你能为大家做出更多的贡献。”
“那必须。”商陆微笑着和薛石然握了握手,然后目送对方走向下一个人。
他下台的时候感觉自己在飘,第一次跟国家领导见面他是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用“那必须”这三个轻浮的字回应人家的期待,商陆已经开始思考今后去东京苟活的话每天要给薤白炒什么菜来省钱了。
要不他们也搞个家庭菜园吧,听说有些河边儿的野地政府都没人管的。
正式开餐之后,宴会厅里的气氛又热闹了起来,商陆看着圆桌上的菜色,想象着今后要是真到东京逃命恐怕就吃不上这么好的东西了,于是整顿了一下心情,开始大吃特吃起来。美酒佳肴吃不够,他舔着嘴唇琢磨着主食什么时候能上桌呢,突然有人拍了拍他肩膀。
“商陆同志,饭菜还合口?”一位刚刚在台上跟随着主席移动的大哥正笑吟吟地站在商陆身后,低头朝他问。
商陆点点头,用餐布简单抹了抹嘴上的油:“要是能配米饭就更好了。”
“哟,看来是没吃饱,这可不行。”大哥脸上的笑容加深,“你跟我来,我们去看看哪里能端盆饭。”
如果这话跟别人说,旁边都会听者有心,开始琢磨这是单独给商陆开小灶。但这话跟吃得满脸油光的商陆说,大家就信以为真,认为这是领导怕商陆饿死在国宴上。
商陆更是给面子,临走还不撂筷,问过“是不是要带着餐具啊”,得知“放心,餐具多的是”,才乖乖地空手跟着大哥离开了主会场。他们沿着走廊,往会堂的深处走着,越走商陆越冷静,他回想起之前王曜华说张航参加企业家表彰大会的时候,也是这样被叫走了,看来这次自己也是被叫去办公室单独谈话,像是小时候被教导主任叫去校长办公室。
“来吧,别紧张,薛大想跟你单独谈谈。”大哥把商陆带到一道门前,给了商陆一颗定心丸,然后拉开了门。门内是空房间,尽头处还有一道门,大哥走到那道内门前敲门说道:“我是小高儿,帮您把人带来了。”
这颗定心丸一点儿没有定心效果,商陆站在小哥儿身后,低声问:“刚您说……薛大找我?”
小高儿扭头看了商陆一眼:“对,你就记着,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实话实说。”
很快那道房门就被从里面推开,里面坐着总理和主席,以及他们的几位心腹。薛石然看到商陆之后,用眼神叫大家暂时先出去。一屋子人都心领神会,逐一离开房间,门合上的时候,办公室里只剩下商陆和薛石然。
“紧张?”薛石然露出一丝浅笑。
商陆点点头:“刚才,感觉我在和您握手的时候,说的话有点儿不谨慎。”
“哪里有不谨慎,我觉得很好,感觉得到你的自信,很从容。”薛石然指了一下侧方的沙发。
商陆顺势走过去坐下,双手放在双膝上,坐得笔直:“谢谢您还特意安慰。”
“叫你来也不为了和你卖关子,前阵子沸沸扬扬的兴甲村案,听说你起到了重大作用,后来我们也经过多个部门的证实,确认了你的突出贡献。我想当面好好感谢你,同样也是想认识一下你。”
原来这样的事情还是可以被国家领导重视起来的,商陆舔了舔嘴唇:“您太客气,我也是党员,为建设祖国必然是要奉献一份力量。不过退一万步说,哪怕不是党员,哪怕这件事和我的利益不相干,生而为人,也不可能对众多同胞见死不救。那些被拐卖被监禁的人应该得到自由,那些不法之徒也理应得到制裁。”
“有格局,不错。”薛石然笑了一声,认可地点头,但很快话锋一转,“只是我也听说,你最开始会调查此事,是托人去寻找一个人。我们同样调查过,那人也是兴甲村的受害者,没有户口,没有社保医保,从法律意义上来讲他就相当于不存在。你为何会突然想要去调查那个人呢。”
该说不愧是国家团队吗,连商陆破案的切入点都已经找到了,商陆琢磨着这些中央的大佬要是不再迷恋权力,而是下沉到基层,那样都不知道国家会富饶到什么地步呢。
可能是因为商陆没有立刻给出答复,薛石然又补充了一句:“我们相信你有你的考量,只是希望你也可以相信我们。就像是当初,森少木那样。”
这个名字出现得过于突兀,商陆没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只是愣神地看着办工桌前的人。
当初森少木是中央组织部的。
曾经张航对他说的话再次被调用出来,商陆猛地回过神,开始迅速思考:主席在成为主席之前肯定是其他部门的干部,说不定还是兼任,那么当初是组织部的部长也毫不稀奇。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曾经森少木是薛石然的部下。
可能是思考让商陆的情绪变得稳定下来,他平静地朝薛石然笑着说:“主席您误会了,我不是因为不信任,只是事情复杂,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那么就从你为何要用学校资源来调查DNA库开始说说吧。”薛石然又一次让商陆震惊。
到此为止,商陆已经很明白了,自己现在已经把“所有的秘密都已经被对方掌握”当作大前提来思考,于是他的双手松开膝盖,慢慢合在一起:“华晨集团的某位股东,她一直有种特殊的癖好,看到好看的明星就要约来玩玩儿,有天她看上了我的爱人。我很生气,打算给她教训,没想到她先找到我,对我说她没有敌意,还说起自己悲惨的身世。那时我明白了可恨的人也有点可怜之处,她是孤儿,从小遭受养父母的家暴,十多年来生不如死。她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到底为什么要生下她,所以多年来一直在寻找亲生父母的下落。我想要帮帮她,仅此而已。”
薛石然看起来很满意:“看来你放下戒备了。”
“您太看得起我,也许我就是放弃挣扎了呢。”商陆耸了耸肩,“何况您把森少木的名字搬出来,好像我这时候不再表达一下诚意,就显得大不敬了一样。”
“你查到了吗,那个人的亲生父母。”
“没有。”
“但是你查到了他的很多有血缘关系的兄弟。”
“是的。”
“很好,我们的有关部门也在进行同样的调查,结果和你一样,全国有数千人都拥有一样的生物学父亲,但查不到那个提供精子的人是谁。”
商陆摸着手指上的戒指,揣摩着话题的走向,他现在明白了薛石然并非要从自己口中听到什么,而是为了试探自己的心之所向。
恐怕是因为自己和常山关系不错,但薛石然和常家毕竟是两个党派,即便是按照之前商陆和王曜华推测的那样,薛石然也许想要利用常家来对付薛石川,那最后也不会把权位拱手让人,所以如果商陆是代表常家的人来入场,那么目前最多被当作一个新鲜又好用的棋子。
“是啊,而且国家出现这样的危险人物,要尽早锁定才好,若是放任这件事进行下去,今后社会将涉及到更多的伦理问题。”商陆斟酌着对薛石然说。
薛石然虽然表情上没有变化,但商陆能观察到对方的双眼有一瞬间的失神,这个不自然的细节让商陆非常在意。
“说得很对。”薛石然很轻地叹了口气,然后转移了话题,“对,听说你是甄远峰教授的弟子?”
哪怕是如今,甄远峰都没有明着跟薛石川对着干,所以商陆明白薛石然在担心什么,于是点头说道:“我是他的学生,可能也是因为有甄教授的教导,所以我才会对学术方面的事情更加上心。甄教授性格虽然……怪了点,但确实是相当出色的科学家,世界级数学家的称号绝不掺水分。他在去年发表的超弦震荡公式的论文,收到了国际上众多好评。加州理工、普林斯顿都邀请他去参加学术交流,连菲尔兹奖大会都发出不止一次邀请了。可惜他的护照一直申请不下来,您知道要怎么办吗?”
薛石然再次笑了,表情终于有了些温柔的影子:“这件事要说好办也是好办,不过我相信一直没有让甄教授出国,很大程度是为了保证他的安全。那么如果教授是以国家名义来前往各国进行学术交流的话,问题就迎刃而解了。这其中涉及到很多外交和国际的问题,相信你也明白。不过你们学校也举办了数学巅峰论坛,邀请了国际顶尖学者,那时候也比较方便你们交流学术。”
商陆松了口气:“这事儿我也听说了,但我就是觉得可惜,本来我们国家能够受到国际学术巅峰会议的邀请的科学家就不多。”
“甄教授也觉得可惜吗?”
“可惜倒是谈不上,他那个人……很佛系,除了科学就没什么特别关心的事情了。不过这样的人我也认识不少,大家活得真是纯粹,我很佩服。”商陆努力地让薛石然明白甄远峰从始至终都没有关心过政治。
薛石然大概是听懂了:“纯粹是难得的品质,能做到这一点,确实优秀,值得佩服。你刚说这样的人你还认识不少?”
上钩了。商陆微微歪头:“是啊,比如说最近在国际上很火的CBL的王曜华博士,还有CBL创始人张航。”
“你认识张航。”薛石然终于有了一丁点破绽,他这句话里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疑问语气。
看来这位大人物哪怕是已经查到了商陆和王曜华有关系,都不想再继续调查商陆和张航有没有关系。某种程度上来说,薛石然是真的信任张航,信任到都不会派人去调查和他有关的一切。
商陆在把握了对方的弱点之后,一种奇妙地好胜心驱使他继续说道:“夸张点儿来说的话,我是看着他的论文长大的,后来毕业之后机缘巧合下认识,熟了之后又发现我们居然还有共同认识的人。就比如您刚才也提到的森少木。”
薛石然很快就意识到商陆说这话的目的,他没有装作没听懂商陆话中有话,而是非常沉重地对商陆说:“说的也是,当初还是我叫森少木多替我关照张航。这么说来你们也是真正有缘分的人,是好事。”
商陆愣住了,他没太听明白“我叫森少木多关照张航”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毕竟张航可是跟他说过,唯一一次见到森少木就是在张航去张弦故居看看的时候。
“既然你和张航关系也不错,那你应该知道他最近身体不好,一直在家休养的事吧。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他的近况,那么今天你就算是帮了我一个天大的忙。”薛石然诚恳地问,“我现在出于立场愿意,不方便派人去调查他,但那不是我真的一点不关心。他在国防受的苦,绝不是白受,我可以向他承诺这一点。”
看来主席哪怕是一国之君,也很难百分之百地掌握所有事情。但是也说不定他根本无需掌握,手下有那么多人在替他办事了,他只需要在方向性上不出错,就足够。
只是,即便如此,他也还是会有关心的人和事。
说句心里话,商陆觉得薛石然不是一个张口闭口就是国家和人民的人,对方关注的内容更贴近于具体的人,这一点反而是加分项,因为这能证明他的仁慈和善良。想着,商陆忍不住说道:“他过得挺好的。”
“国防对他的监视也不会太久了,脚腕上的追踪器,你们就叫他私人医生帮他取掉,那东西长期在人体里留着不好。”薛石然说起张航时仿佛放下了所有策略和话术,“就算说天降大任,但他从小过得也都太苦了,要是再继续苦下去,我们之间的缘分怕是要尽了。”
商陆微微张嘴,有句话卡在喉咙,想问但问不出口。
“今天谢谢你。”薛石然指着茶几上的一盒点心,“拿去回家,和蒲薤白一起吃。”
商陆看向茶几上包装朴素的一盒老式点心,后知后觉地问:“您知道薤白……”
“也是最近,了解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之后才知道。你们能把日子过好就挺好。在我这种位置,也不会轻易说有愧于谁之类的话,但森少木当初帮我很多,我一直欣赏他、重用他,但从来没有过问过他的生活。事实证明,为我所重用不算是好事,缘分也不全是良缘。也许他是为了让蒲薤白远离他接触过的那些,才没有向我们提及那孩子的事情吧,以及他伴侣的事情。”薛石然的声音总是有种娓娓道来的感觉,每句话都带着奇妙的沉重感,每句都像是一个陈述的结论。
商陆听得入神:“您……不反感,就是,不反感同性恋吗?”
“哦,你也是听说过什么吗。谣言不可轻信,年轻人要学会自己去判断。”薛石然朝商陆微笑着说,“说句题外话,改婚姻法的提案年年都有,驳回提案也从来不是我们,而是社会等级,社会现状不足够承担起通过这条法律的后果。你是聪明人,你会明白的。”
商陆明白了,他明白的不仅仅是薛石然的为人,还明白了过往几十年来发生过多少无奈。他拎着点心离开之前,对薛石然说:“您也知道我这样什么都不是的小年轻,没有资格反过来安慰您什么,但是我希望您能相信,形势会变好的。谢谢您今天的宴请,也谢谢您的点心。”
薛石然朝商陆挥了挥手,样子甚是欣慰,等到商陆走后,那些心腹涌进来询问情况,薛石然不紧不慢地摇了摇头:“不用担心,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很难得。”
“他要是不够优秀,都挤不进我们的眼。”助手小高儿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但如果这么优秀的人是为别人办事的,那不是亏了。”
“不见得是为别人办事,”薛石然平静地说出自己的判断,“他就只是在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有些碰巧和某些人的利益联系到了一起,不过就是这样罢了。”
那晚宴会结束的时候,饭桌上还有些剩菜,这种场合没人想着打包,但却有公务人员发放了打包盒。商陆毫不介意周围人的目光,拿起餐盒装了些他觉得好吃的菜,问过周围人要不要之后,才大大方方地拎走。他一手拎着剩饭剩菜,一手拎着一盒点心,证书和奖牌直接塞进点心盒的包装袋子里,满载而归一般。
其他人看他手中的礼盒,立刻就明白刚刚商陆被叫走确实是被领导“加餐”了,于是每个人看着他的眼神都多了一丝想要巴结的感觉,还有人干脆行动起来。
“商博士,送您回家吗?”一直跟他同一桌,聊得很开心的年轻行长,小跑着追赶商陆的步伐,在旁边殷切地问。
“不用,我老公来接我。”商陆一脸自豪地回答,然后就看到不远处他们家的奔驰。他脸上瞬间绽放灿烂的笑容,傻乎乎地跑了几步,留行长一个人在风中凌乱了思绪。
“嚯,您这去个国宴还能进货呢?”意外的是车上不光是有薤白,还有吴英泽和司半夏,司半夏在看到商陆这大盒小盒的样子之后,开口就说出大家的心声。
商陆上了后排把餐盒什么的放在一边,“不打包不就浪费了吗。”
薤白看着商陆的表情,稍微放心了些:“看来我打包的行李暂时是用不上了?”
“嗯,早点回家吧,我好想你。”商陆凑到薤白身旁,亲了亲他的脸。
“哎哟不至于吧你们俩,这才分开一晚上。”副驾驶的司半夏大声地吐槽着。
“看不惯你就别来啊,话说你们来是干什么?”商陆不耐烦地怼着司半夏。
开车的吴英泽替他老婆解释:“我们是怕你出什么事,要是闹得真的得连夜出国,那我们得来帮忙开个车,听一听接下来的安排什么的。”
“开车吴头儿一个人来不就行了吗。”商陆还是不接受司半夏的冷嘲热讽。
司半夏长叹了口气,转过头看着商陆,盯了几秒钟之后,才下定决心一样开口说:“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我要看着你们平安离开。我知道我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我觉得很多事不是因为自己起不到作用就可以不去做了的,那样良心上过不去。”
“……是我喝多了还是你喝多了,说这么煽情。”商陆不给一点儿面子,说完这句话,得到了来自司半夏的一个脑崩儿。
“不过说真的,宴会感觉怎么样?没有特别发生什么吧。”薤白帮商陆揉着被打疼的脑袋,还是有些担心地问。
“没什么啊,国宴挺好吃,淮扬菜。我特意给你剩了半个狮子头。”商陆骄傲地炫耀着他打包回来的餐盒,“大家也都挺热情,我还认识了个行长,约好了下个月去吃饭,哈哈。”
薤白也跟着笑了:“你这社交能力真是无敌了,我还怕你吃不饱,给你带了饭团。”
“哪儿呢,我要吃。”
薤白从保温箱里拿出饭团:“猜猜是什么馅儿?”
“奥尔良鸡肉。”商陆放在鼻子前一闻就能闻出来,因为薤白给他做的饭团总是会放很多的肉,米饭根本包不严实。
“哈哈,闻了等于犯规,”薤白捏着商陆的脸,“怎么跟只狗一样。”
商陆狼吞虎咽地啃完了饭团的功夫,吴英泽也把两个人送到了家,两家人简单道别之后,商陆和薤白终于能在家里独处了。
“把菜加热一下今晚吃了吧,实不相瞒,我因为太紧张了所以一直没胃口吃饭呢,现在突然就饿了。”薤白把饭盒放在餐台上,正要看看都有什么,然后注意到了那盒点心。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拿出点心盒,打开,看着里面的京八件儿,一时之间有些晃神。“怎么还发了这种点心呢?”
商陆从薤白身后抱住了他,用脸轻轻蹭着薤白的侧脸:“我今天见到了薛石然,具体说,他叫他的助理把我叫到了一间很隐蔽的办公室,聊了一阵。”
“等下,薛石然那不是主、主主……主席?”薤白震惊得都结巴了。
“嗯,他应该是为了试探我吧,不管怎么说他们和常家都是竞争关系,我和常家走得近,又碰巧做了些高调的事情,他们就打算接触我一下,看看我是什么样的人之类的。”商陆说出自己的分析结果,“不过,也让我有机会接触一下薛石然,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人。”
“我……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你的临机应变水平也太高了!”
“他跟我说起了林叔的事。”
“……啊?”
“他大概觉得很抱歉吧,曾经他的很多部下都没落得好下场。但是他又不能道歉,所以用这盒点心来表达他的态度。”
薤白好像有点懂了。
“他说这是森少木生前很喜欢吃的点心。”商陆说着,温柔地攥住薤白的手。
薤白在那一刻感到无比释然,他拿起一块儿小时候很不喜欢吃的枣泥馅白皮,咬了一小口,感觉已经不再是小时候的味道了,但他依旧不爱吃。但是这次他没有皱着眉咽下,而是笑着吃了一大口,把剩下地递到商陆嘴边:“要是林叔活着,逢年过节的,咱家就要堆满这玩意儿了。”
商陆也笑着咬了一口:“挺好吃啊,很老派的味道。”
“唉,那看来我跟我爸喜欢一个类型的。”薤白打趣道,“拿出来一些,扫墓的时候带去吧。”
“好。”商陆亲吻着薤白的头。
“渣儿都蹭我头发上了。”薤白虽然抱怨,但语气没有一点埋怨,而是转过身帮商陆擦了擦嘴。擦着擦着,他表情凝重了起来:“商陆啊,你……你下巴上的这块儿肉汤,是什么时候蹭上的?”
商陆凑过去舔了一下薤白的手指尝了尝味儿:“嗯,感觉不像是奥尔良的味道,有点儿像红烧狮子头?”
“你们是先聊的天再吃的饭对吧?”
“……不是。”商陆的表情也凝重了起来。
两个人对着沉默了好久,最后尴尬得忍不住叫出了声。
“啊啊啊你居然就以这个形象去跟薛主席聊天的吗!?”薤白难以置信地揪了揪头发。
“啊啊啊我还特意擦了嘴的啊!完了!我在人家的心中估计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傻子了!”商陆也疯狂地搓着下巴。
“行了行了,搓红了都。”薤白赶紧制止,然后又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谁都比不过你啊!”
祝大家今后都能商陆附体!财运到,发大财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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