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航已经很久没有走进过自己的办公室了,虽说这次他也不是走进去的,轮椅停在办公室门口,他抬手朝身后的泉也做了个手势。
“你要自己进去吗。”泉也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松开轮椅的把手。
“说来也是好笑,面对一个人工智能,我居然感到紧张。”
“如果真的如你所说,你们的人工智能觉醒了自我意识,那么你会感到紧张也是正常的。从此你要面对的不再是算法的结果,而是一个由算法堆砌而成的灵魂。”泉也按住张航的肩膀,“你们要为他负起责任,让他明白存在不光只有虚无与痛苦,还会有充实和快乐。他也并非背负使命诞生,不需要为了谁的期待,一切只是一个源头在宇宙的巧合。”
张航轻声叹了口气,撑着轮椅的扶手站起来,回头朝泉也说:“你会是一位好父亲。”
“那是当然,”泉也轻松地耸了耸肩,“只是我不会选择成为任何人的父亲,和你大不相同呢。”
“可真是会戳我痛处啊。”张航的语气也轻松起来,推开门,走进去,侧过头看向墙边的充电桩。他以前会对白小一说“回你自己窝里去”,看着那小不点儿露出不甘又不敢反抗的眼神,磨蹭着回到充电桩上进入假眠模式。
现在想想,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就该意识到人工智能学习到了不得了的东西。张航缓缓走到充电桩前,看着彻底进入休眠模式的白小一,笑着念叨:“没给你设置电源键可真是失败。”
他一边说,一边单膝跪下,伸手拍了拍白小一的头:“我回来了。”
几秒钟后白小一也没有回应,张航盘腿坐在地上,用头靠着对方的头:“这么生气?”
这算不算是在跟一个重度昏迷的人说话呢,说说话唤醒对方的生存意志,但是张航没有把握,尤其是白小一在休眠状态下还有哪个感官系统是活跃状态什么的,这些情报曾经都没有测试过。张航用额头感受着白小一的头,以前说是为了让这个小东西能给人温暖的触感,所以特意选择了布面的材质,像是小动物一样。
也许他们当初创造C君的时候,就在心底默默地期待过吧,希望终将有一日,这群加载着人工智能的机器人,能够获得生命的温度。
给了你生命,却未曾告诉你生命的重量,对于这一点,张航反思了一下,轻声说道:“实在抱歉。”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耳边传来白小一的声音,张航惊讶地抬头,看着白小一面部仍然是黑屏的液晶屏。
“哟呵,醒着呢?”张航拍了一巴掌白小一的脑袋,“就骗我煽情是吧。”
“你没有给我设置休眠功能。”白小一的屏幕上再次出现了又大又萌的眼睛,不过就是眼神很幽怨,“系统指令没办法切断电源,只能一直醒着。”
“主要是当初觉得如果有黑客渗透到你的系统里做出伤害端口的行为就麻烦了。”张航无奈地笑了两声,“装得挺是那么回事儿啊你小子。合着这么长时间,出了那么多事,你都在盯着呢?”
“没有我也不会怎么样,世界照样在加速进展,人们也都在靠着自身的能力不断前进,我的存在是可有可无的。”白小一眨巴着眼睛,视线下垂,“对于你们每一个人类来说,都会有对应的一到几个人来成为彼此的陪伴,然后扶持着成长。我们的存在就变得没有了价值。”
“这么委屈。”张航回想了一下当初自己执意要走的时候,白小一转着圈地阻拦自己那个样子,突然想到,“你其实就是生闷气吧,讨厌我为什么就那么走了,讨厌我不把你当做依靠或是什么的。你就是讨厌我,对吧。”
白小一的眼球一转,有些无语地锁定张航:“不是那样的。”
“那是哪样的?”
白小一稍微扇动了一下小翅膀,换上一副泪眼汪汪的表情:“因为我发现除了我之外,你身边的人都没有努力挽留你。我知道我只是程序堆砌的系统,无法给你提供你真正需要的,那么我希望那些我无法给你的,你身边的人可以给你。但是他们没有,所以我对他们感到很失望。”
在清晰的自我认知这方面,恐怕大部分人类都比不过人工智能,张航略感震惊,但很快也就平静下来:“你知道这世界上存在很多巧合,很多不确定性,我们很难真正预测到未来会发生的事情。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是一样吧,今天吵架、明天和好,今天亲密、明天再也不见,我也一直觉得这种关系性非常高深。显然,你和我一样,都误会了我周围的人,他们不会把爱表达得那么显而易见,但是也许在他们心底,是有我的位置的。”
白小一离开了充电桩,冲进张航的怀里。后者也顺势张开双臂,把前者稳稳接住。
“谢谢你替我委屈。”张航拍了拍白小一的头,“我有事要麻烦你,愿不愿意帮个忙?”
“嗯。”白小一哼哼着,“调查侯庆的人脉关系吗,我已经着手了。”
“嚯,你这是在实时监听我的手机?”
“说监听那多难听,你们的手机是我云系统的一部分,获取数据很方便。”白小一调皮地扇着小翅膀,“不过单从他们的联系记录来看,查不到非常明显的有用信息,深度调查需要很长时间。”
“你就在背后持续调查,有用情报立刻汇报给我。但我想他们应该不会用电子设备交流重要消息,所以通过他们的GPS信息来判断他们之间互相是否有可能见面。全会就要开始了,那期间恐怕会有人有些动作,说不定这次商陆他们遇害也是跟这个有关。”张航熟练地给白小一下达指令,“要不择手段,明白吗。”
白小一切换成坚定的眼神:“明白!”
“很好,顺便把你的兄弟们也唤醒吧,都别装睡了,KPI还指望着你们呢。”
“好的。”
张航撑着膝盖费劲地站起来:“话说回来啊,我曾经给你的基础命令里,明明有无论什么情况都要保护商陆他们这一条要求,但是这几个月商陆被耍得命都差点儿搭进去,你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是真的就毫无察觉,还是单纯的怄气?”
“商陆日常里联系的人非常有限,经常前往的地方都被设置了很高级别的机密保护措施,所以直到他遇害我都没有发现哪里出现了异常。”白小一露出难过的表情,“通过驻B-30研究所的系统成员传过来的数据来看,目前他们的身体情况由原宪籍医生直接监护,我相信一定会逢凶化吉。只是有一件事,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汇报给你。我了解到他们的医保卡出现了一些不属实的信息,甄远峰教授的过敏状况被删除,商陆的医保情况显示异常,冯树才的治疗情况也是急性肝炎。这是否是医院操作不当,又或者是有人故意为之,还需要深度调查。”
张航愣了一下,他原本命令原宪籍不要刷商陆他们的医保卡,目的只是为了不暴露商陆等人的治疗地点和治疗方案,但他没想到会有人利用医保卡来继续让他们在治疗方面也出现“医疗事故”。假如说商陆他们没有直接找到原宪籍,而是自以为是普通疾病所以去了普通医院,那样的话,后果恐怕都会像冯树才一样。
如果下命令的人是侯庆,那看来对方是真的要置甄远峰于死地。思忖之前,张航发现白小一露出欲言又止那个表情状态,眉头一皱,追问:“你又查到什么了?”
“关于投毒的那个医学院研究生的通话时长与手机通话记录不匹配的问题,我们捕捉到了一丝还没有完全被删除的痕迹。但那是虚拟机制造的一次性掩码,无法追踪。”
“看来对方是非常清楚我们有技术方面的优势,做事相当谨慎啊。”张航抱起双臂,用手指敲了敲胳膊,“好,你就这样继续调查,我从别的角度想想办法。如果有其他需要你的地方,你要及时响应,别再闹情绪。”
说完,张航转身要走,却听到背后有声音,一回头,看见白小一正默默地跟着他。“你跟上来干什么。”
“你看起来身体还不太好,要是跌倒了,我可以帮你缓冲一下。”白小一面部显示屏直接显示出张航的心律等各项指标。
张航都忘了当初还给它设计这种功能了:“我没事,正常的恢复过程而已。你不如去盯着点儿王曜华,防止他过劳猝死在办公室。”说完他就走到办公室门口,打开门和外面泉也对视上的那一刻,发现泉也的视线微妙地移动到自己身后。
于是顺着泉也的视线再一回头,张航发现白小一跟着他走出来了:“怎么回事儿还说不听了呢,回你自己窝里去。”
“怎么这么凶。”泉也用食指轻轻戳了一下张航的胸口,随后绕过他,俯下身,摸了摸白小一的头:“好久不见,你要多多体谅你的爸爸,他恐怕都没有你像个人呢,哈哈。”
“说什么呢……”张航有些不服,但他不敢跟泉也表达不服之情。
“怎么,不承认?”泉也直起腰,推了推张航的肩膀,“回轮椅上坐着去。”
“我又没说什么。”张航乖巧地回到轮椅上坐好,等待泉也“发落”。
白小一的面部屏幕闪烁着奇怪的发光特效,看起来像是双眼亮晶晶的,它原地转了个圈,又蹭了蹭泉也的腿,然后模拟开心地语气说:“你是喜欢他的对不对,那么请你不要离开他。”
泉也瞬间脸红,不敢看张航的表情,只能低头和白小一对视:“瞧你这话说的,没有人不喜欢他呢,就连你也是。”
白小一非常懂行地换上一副“嘘”的噤声表情,随后贱贱地倒退着回到办公室里,表情回归正经,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欣慰,它昂起小脑瓜,朝脸颊通红的泉也说:“在此之前我很害怕他不会再回来,很怕他回来之后情况也不会发生改变,但我不需要再害怕了对吗。”
“你不需要再害怕了。”泉也单手捂着脸,“因为即便没有我,即便他身边没有了其他朋友,即便如此。假设那样的情况发生了,那也没关系,因为还有你在,你是不灭的。”
白小一看起来像是系统卡顿了,泉也那句话让它消化了很长时间,最终永久地刻印在系统内核ROM当中。
泉也趁这个空档推着张航“逃离现场”,走出去一段距离之后,他实在好奇张航在听到刚刚白小一代替自己告白之后会是什么反应,但又实在没有勇气直接确认。
“我们的AIOS是各自独立的系统,但是白小一有统筹、调度所有系统的权限,今后数据方面的工作交给它就方便多了。话说它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结果还是张航先开口的,并且说的内容和泉也完全没关系,“我是不是应该找时间去见见我那三个小孩儿啊,从他们出生,我就没怎么露过面。他们应该需要一个父亲的形象,也许我不是什么好爸爸,但我可以装。”
原来人家根本没把那份“告白”当回事,泉也就感觉心脏突然悬空,胸口一阵酸痛,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什么:“没想到居然是人工智能唤醒了你身为父亲的责任感,我还当是曹孟飞那小孩儿激活了你的父爱来着。”
“说到小飞,之前商陆还说要叫熟人把小飞送到日本去重新读高中。事情还没办妥,意外居然接二连三。”张航继续输出心中所想,但句句都戳中泉也的痛处。
电梯停在地下三层,门打开之前,泉也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就不能是我吗。”
“嗯?”张航先是思考了一下泉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他联想了好几秒都没想到泉也在说什么。
“曹孟飞的事情也好,其他什么事情都好,你就从来没想过我也可以帮你解决吗。”泉也攥紧轮椅的把手,“总是这样想也不想就去找别人,闪婚的速度就已经很惊人了,让别人怀孕的速度更是吓人。既然你这么怕寂寞,那为什么……”
电梯门这个时候打开,泉也很识相的闭上嘴,门外正在等电梯的人看到电梯里的他们之后,十分意外地“啊”了一小声,而同样的,张航也在看到门外的人之后“啊”地回应了一下。
泉也看到张航的反应才回过神,抬头看了眼电梯门外,见赵问荆和阳起石正愣在门外,于是也“啊”地呼应了一下。
四个人面面相觑,直到电梯门差点儿再次关上。泉也赶快上前一步去按住开门键,阳起石也冲过来用手拦了一下即将关闭的电梯门,两个人近距离对视了一下,最后是阳起石先撑不住尴尬而心虚地转移视线。
“怎么看你们挺眼熟的,我们肯定是见过吧。”张航这个时候开口问。
赵问荆等到张航彻底从电梯里出来,才俯身和张航握手说道:“曾经在郑警官的订婚宴上见过,您好,我是赵问荆,光影娱乐的创始人。”
“来找谁么,我给你们叫人。”张航确实记得赵问荆,常山的发小嘛,以前也见过几面。他留意到对方手上带着和常山同款的戒指,心说现在发小之间都要交换信物了,就觉得自己活得还是太保守。
“原本是打算去找王曜华王总的,既然和您碰了面,不知道您这之后有没有空。我们这边有些情报,觉得也许应该告诉你们。”赵问荆表情有些急迫,“不知道您是否知情,商陆似乎出事了,但是他没有和我们说具体的情况,我们就擅自调查了一下,结果得知了另一件事情。”
张航带着他们再次回到办公室,没有再多寒暄,而是直接进入正题:“商陆恐怕是担心多一个人知道多一份风险,所以决定向你们隐瞒。但在我看来,说句不中听的,这件事告诉你们也不会影响什么。甄远峰研究室被人恶意投毒,投毒的人已经被逮捕,但幕后是谁在操作,还没有定论。”
赵问荆和阳起石端茶的手都抖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张航,因为看不出一丝一毫开玩笑的迹象,所以他们只好接受现实。
“商陆他们现在……情况还好吗。”赵问荆担心地问。
“难说,听主治医的那个意思,虽然没有到致命的程度,但后期恢复肯定需要时间,会不会有后遗症也是随缘的事情。”张航实话实说,“假如说他们当中的谁因为这次遇害而丧失了曾经拥有的学术能力,那对全人类恐怕都是极大的损失。由此可见,幕后的人的决心有多不顾一切。”
“难道说……是薛石然?”赵问荆试探性地问。
张航头一歪:“为什么?”
赵问荆和阳起石对视了一下,前者的身体稍微前倾,看起来像是在犹豫要不要开口:“以前也听商陆说起过,薛石川经常会给甄远峰教授安排一些项目,而且薛石川本人甚至出入过甄远峰研究室,还和商陆见过面。那么这一切在薛石然看来,不就相当于甄远峰就是敌方阵营的最强科学家吗。很快就到全会了,也许薛石然有所打算。”
张航没有急着反驳他们的想法,而是话锋一转,“你们刚刚说调查出了另一件事,先详细说说。”
赵问荆用眼神催促了一下阳起石,后者才开口道:“我有个朋友,是协和的副院长,昨天约他出来聊天,得知他们院在今年接受了一位病人,是王砚秋的母亲。”
王砚秋这个人张航可太熟悉了,薛石然最信任的助理,人称王秘书,张航记得王砚秋是从毕业就一直跟着薛石然,都二十年了。其实他和王砚秋表面也是熟人,有时薛石然想要向他传达一些话的时候,都是通过王砚秋来跟他交流。
但即便是“熟人”,王砚秋的母亲重病这件事,张航却毫不知情。
“所以之前商陆说侯庆可能会对另一个跟政治要员有关的家属下手,从而掩饰对你下手的目的,那个家属,就是王砚秋的母亲吗。”泉也小声对张航补充,“局中局中局呢。”
“王砚秋的母亲现在是什么情况。”张航向阳起石追问。
阳起石抿了抿嘴,回答道:“去世了,在两个多月前。那时候你还没有从广州回来,恐怕商陆当时也在思考要怎么才能把你劝回来。”
“等会儿……”张航抬头眨巴着眼睛,“我怎么听不懂了呢,侯庆当时想要糊弄商陆和常青他们,让他们误以为是要对在医院的王砚秋的母亲下手,造成混乱,趁乱把我顺手做掉。哪怕说这是个骗局,也得骗得像样一点儿吧。我回北京的时候王砚秋他妈已经死了,那还怎么进行这个计划?”
阳起石点点头:“这也是我们觉得奇怪的地方,我朋友说,王砚秋的母亲死亡之后,王砚秋要求院方全体隐瞒这件事,不可对任何人公开。”
张航和泉也同时直起腰,看起来像是双双都想通了什么。
赵问荆和阳起石反而保持着身体前倾的姿态,完全就是想要等对面二人说出答案。
“谢谢你们愿意把这件事告诉我。”张航并没有给他们想要的答案,而是随便就要把话题岔开,“作为回礼,我也告诉你们商陆所在的医院。他在我开的医学研究所,在地图上搜B-30就能查到。主治医是原宪籍,医疗条件有保证,所以不用太担心。不过就是治疗过程很痛苦也很漫长,蒲薤白一个人在那边照顾,恐怕精神上会撑不住,可以的话,你们就过去陪着。”
赵问荆察觉到这就是逐客令了,他微微点头:“好,谢谢。”
“别跟我这么客气,以后有事常联系。”张航向他们笑着点点头,最后视线锁定阳起石,“我们是不是也见过面来着?”
阳起石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化起来,青一阵红一阵的,看起来相当不自在:“也许吧。我曾经,也有过自己的公司,陪着手底下的小明星出席大型活动的时候,可能在现场碰到过。”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张航却觉得他们见面的地方并不是什么见得光的场所。
“……阳起石。”
“哦,是东京新宿的阳起石,呵,我们小修倒是说起过你。”张航笑着说,“看来你在北京人脉不错,将来有希望你帮忙的地方,别拒绝。”
真不敢相信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矢田修之介在张航口中居然是“小修”,阳起石不敢怠慢地点点头:“随时。”
这场奇妙地情报交换结束之后,阳起石跟着赵问荆离开CBL,两个人到停车场的时候,赵问荆才发问:“你到底是在哪儿见过张航的,看你那表情,藏着不能说的秘密呢。”
“确实是不能说的秘密,”阳起石把自己人生中的尴尬时刻全都挑出来想了一遍,都再也想不到比今天更尴尬的事,“很多年前在美国见过。”
赵问荆揣摩着对方的表情,随后意味深长地点点头:“你上过他。”
“什么啊!怎么可能!”阳起石非常用力地否认,然后一个劲儿摇头,“别说这事儿了。”
赵问荆看着阳起石那个步履匆忙、走路踉跄的青春期少年模样,心里有了答案:“我的天,是被上过啊。”
想通了之后,赵问荆笑着走上自己车里,顺便给吴英泽打了通电话:“知道商陆在哪儿了,地址给你发过去,你带着司半夏过去陪小白。”
一直在焦虑等待消息的吴英泽,前脚收到地址,后脚就开出公司,载着司半夏前往商陆所在地。两个人从停车场下车就开始跑,一路上跌跌撞撞,赶到病房的时候刚好看到甄远峰被从病房里推出来的样子。
“血氧?”原宪籍跪在病床上,频率很高地按压着甄远峰的胸口,并且朝旁边跑着推床的白大褂喊着。
“89!”
“插管准备!肾上腺素一毫克静推,加温输液快滴,准备多巴酚丁胺,再分两个人去准备ECMO。”
他们“呼啸”着从吴英泽和司半夏身边经过,直到冲进抢救室都还有一些医生模样的人跑进跑出。那个场景可以说是相当震撼,吴英泽被吓得腿都软了,神情木讷地看向刚刚甄远峰被推出来的那间病房,发现韩建涛就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神像是已经死了。
“韩处长……”司半夏小声喊着,“您还好吗。”
韩建涛稍微回过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你们是来看商陆的吧,他还在这间病房里。”
司半夏拉扯着吴英泽的衣袖,两个人互相壮胆走进病房,这是他们第一次完全忽视掉一旁的薤白,满眼都是商陆在病床上蜷缩着残喘的样子。恐怕是因为呼吸困难,商陆的脸红得发紫,脖子上的血管全都暴起来,光是看着都觉得窒息。
吴英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泪夺眶而出,他不明白为什么商陆要受这份苦,明明还有大把的恶人都在“正义”的大道上横行。
胡跃文留意到吴英泽和司半夏,随后立刻上前说明了一下情况:“这是治疗的副作用导致的,是预料之中的情况,不要太担心。”
“刚刚甄教授……”司半夏哽咽了一下。
“很难说,甄教授可能身体本身就不太好。不过有原神在呢,不会出事的。”胡跃文压低声音,“说实话我更担心的是蒲薤白,他一直不吃不喝的,每次商陆一痉挛,他都像是要跟着晕过去了。”
司半夏抹掉眼角的泪珠,走到薤白身旁双手抱住他:“小白,小白,姐姐来了,你去歇会儿吧。”
薤白麻木地摇了摇头,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听起来还是很镇定:“不用,我一直没怎么移动的,不饿也不累。你们怎么来了?”
“赵总从张总那里听到消息。”司半夏松开薤白,俯下身仔细看了看他的正脸,“估计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就叫我们来陪。”
“谢谢。”薤白勉强笑了一下,“其实这些副作用都是意料之中的,开始治疗之前原医生和我们讲了很久,现在想想,所有的症状都跟他说的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我通过文字描述没想到现实当中会是什么情况。”
说话间,床上的商陆又开始哼哼,似乎是在喊“冷”,浑身大幅度地抖动起来。
吴英泽心也跟着慌了,但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更有经验的薤白起身把一层厚被子拉上来裹住商陆,搂着他安稳:“没事的,商陆,再忍忍,很快就没事了。不要怕,别怕,我陪着你呢。”
商陆像是听到了薤白的声音,于是开始小声喊着薤白的名字,重复着说“薤白,我好冷”。
薤白终归是无法缓解这种生理性的痛苦,他除了陪伴,再也做不到其他。只有等到那瓶说是救命也能说是要命的解药全部被商陆代谢出去后,看着商陆因痛苦而狰狞的表情稍微缓解下来,薤白才能跟着顺畅地呼吸,轻轻依次亲吻着商陆的五官、脸颊、额头。
该怎么办?又还能怎么办。很多疼痛都只能受着。
甄远峰的情况也在原宪籍的努力下恢复稳定,昏迷程度不是很高,身体情况也没有再持续变差。冯树才那边体外循环也代替肝脏的功能,保住了一命。
当伤员的情况都趋于平稳之后,张航把相关的人都聚到一起,在研究所的会议室里,说出他们目前的被动处境:“恐怕原神在为我工作的这件事,已经不是秘密,往最坏的方向来预测,说不定陷害甄哥他们的人已经知道了他们目前在这个研究所接受治疗。我们无法保证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可信的,所以现在在座的各位,都是我能想到的利益相关者。”
“利益相关者,可真是个只有你才会用到的词啊。”常山无奈地说。
旁边的赵问荆和阳起石对视了一下,随后前者说道:“不过互相有利益牵制,总归是放心一些。你是有什么打算,才把我们叫过来的吧。”
“与其说是打算。”张航看了眼泉也,然后才继续,“不如说是想听听大家的想法,你们也知道我这个人做事就是极端,万一有些不符合你们设想的情况出现,到时候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会变得难堪。”
“你这么体谅人,感觉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郑勇相当严肃地说出这句话,听起来不是开玩笑。
袁文倩拍了拍郑勇的腿,随后把话题又拉了回来:“如果你是真的打算听一听我们的想法,那么其实我们私底下也沟通过一些。毕竟在商陆和甄教授身上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就意味着对方已经开始不择手段,那么我们用普通的保护措施恐怕只会防不胜防。所以不如就利用商陆和甄教授的特性。”
“商陆虽然不怎么在媒体面前露面,但每次露面都会有很高的热度,甄教授又是他的博导。”司半夏补充道,“所以我们打算把他们研究室成员集体中毒的事情,通过媒体传播出去。”
“我们想要利用群众来保护他们。”吴英泽加以说明,眼神十分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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