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足够发生很多事。
比如兄弟情结很重的革命军参谋总长某次出行后,嘴里的名字多了一个;比如全莫比迪克都知道艾斯的弟弟出海了,二番队长买下了送报鸥手里所有的通缉令;比如他们最小的妹妹要离家一段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马尔科整理着手中的文件,果不其然在二番队的报告中看到夹杂的白纸,上面歪扭地写着几个字母,画着些花和甲虫。
他把它们单独放到已经半满的文件夹里,浅黄的封皮上,同样稚嫩的字迹写着‘乌诺’(Uno)。
他不太清楚到底是艾斯踩着死线交报告的时候,连着桌上乌诺的练习纸一起随便一捆就送到他这里,还是她自己放进去的。
他上个月的时候‘收到’一张画着菠萝的纸,右上角蓝色的一团大概是不死鸟,大概。
在兄弟们质量参差不齐的白纸黑字里,看到点色彩的感觉还不赖。就像他的办公桌的缝隙里钻出鲜花,在油墨气里嗅到丛林的氤氲。
他会想念它们的,即使如果一切按计划,乌诺只会离开几个月。也许可以给队长们多发点蜡笔,反正他们写的东西有时候也挺鬼画符的,还不如让自己心情好点。
带着要给老爹汇报的文件走上甲板,正好碰上刚刚赶回来的萨奇。这家伙说要在乌诺离开前拿出浑身解数做一顿大餐,带着自己的番队到处跑,也不知道弄到什么回来了,眉飞色舞。
“小妹!肉桂卷!乌诺!快来看!”
老爹椅子扶手上坐着的丫头跳下来,怀里还抱着草帽路飞的通缉令——刚刚大概又在听艾斯给老爹讲弟弟的事情。
嘛、第一张通缉令就有三千万是算不错啦。
马尔科走向老爹,和仍然在扶手上的艾斯打了个招呼,一起看萨奇兴致勃勃地递给乌诺一颗紫色的果实。
“恶魔果实哦!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果实,啊、不喜欢吗?”
乌诺皱皱鼻子,将带着一点尖刺的果实推远了些,还给萨奇:“不好闻、”
“是听说很难吃啦,比不上我特意给你带回来的美味栗果…但是也许会有很强的能力哦。”
乌诺抱着路飞的通缉令,纸张发出一点清脆的响,在萨奇又将果实递时摇了摇头。
“真的不要吗?哥哥知道你很强,但是多一些能力也许更好呢?毕竟你要出远门…”
萨奇揽着她的肩,一齐走向老爹。三个聚在一起的果实能力者也许能给他们一些建议。周围的海贼们都好奇地七嘴八舌,恭喜他找到个好东西。
在喧闹里一股寒意漫上脊梁,乌诺脚步一顿,熟悉的贪婪目光带着滑溜溜的湿意滚过她,转向身侧。
她回过头,身边是族群。几个艾斯队里的猎手,还有总跟她一起守夜的蒂奇,笑着在她看过去时对她招了招手。
“怎么了乌诺?”
“…没、”
她紧了紧手里的通缉令,下意识将它藏到怀里。
错觉吗?
动动鼻子,能嗅到咸涩的潮气,萨奇笑容下的悲伤——要下雨了。
-
轰隆——!
萨奇的确难过,明天就是乌诺离开前最后的宴会,他会想念趴在桌沿,露出绿眼睛看他做饭,宛如欣赏魔术的小家伙的。
舱门外的暴雨好像能洇透板墙,整艘船都带着阴冷。温暖的炉灶边只有厨师长一人,夜已深了。他只是需要确保提前烤好的蛋糕胚没问题,最后检查一遍队员们处理好的食材。
也许剩下的边角料可以做份热乎的夜宵,给乌诺和蒂奇送去。今天晚上风暴很大,瞭望塔大概很冷吧,刚刚蒂奇还来拿了暖身子的饮料。
又一声惊雷,他几乎错过门被推开的嘎吱声响,布拉曼克很久没给饭厅的旧门上油了。
“哦蒂奇,怎么了?你和乌诺还需要什么吗?我正要做些夜宵。”
“你总是能为他人付出,萨奇队长,这就是为什么我很欣赏你啊贼哈哈!”
萨奇笑着对着自己的老友摆摆手,转身架起一口锅。
“你今天怎么这么肉麻?”
“感慨而已,对了,你拿到的果实在哪呢?小妹刚刚又说想再看看。”
“当然!就在那边的篮子里,她要吃的的话—”
轰隆隆——!
后背一凉,萨奇在剧痛的耳鸣中甚至没听到滚滚雷鸣,更不要说身后躯体碰撞的声响。
地板上黏腻而湿滑,他倒下时模糊看到自己的血,灰色的帘幕挡住一切。
“什—”
仍然大开的门外电光闪过,猛烈的白一齐剥夺他的感官。眼前好像起了一层雾,舌头变得沉重。
然后,黑暗、
-
哐当—!
乌诺回过头,自己守夜的伙伴打开舱口后爬了上来,手里端着什么。瞭望塔外迷迷蒙蒙的,看不太清前路,大雨给万物都蒙上一股水气,她揉揉鼻子,分辨着空气中新出现的味道。
“暖暖身子吧小妹,今晚可真是冷啊。”
“谢谢、”
对方凑近时还是一股甜得发腥的樱桃味,不过一年的相处,她已经不太介意了。蒂奇对她挺好,守夜时教她玩纸牌,即使她不太明白,也由着她来;艾斯去偷冰箱时也会叫上他,虽然他大部分时间都拒绝,但乌诺会给她带樱桃派和朗姆回来。
“卟啊—”
“贼哈哈不好喝吗?你不喝酒,特意给你拿了别的,可能姜的味道不习惯吧?”
乌诺吐吐舌头,将手里空了的杯子放到一边。好像的确很有用,肚子里泛起些暖意。她点着头摸了摸肚皮。
“你冷、?”
“别担心,我拿了威士忌,冷的日子喝一口真是美啊。”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等着仿佛在耳边摩擦的?安静下来。蒂奇一直在观察她,有点奇怪,往常有事情他都会直接问的。
乌诺等着他的问题,打了哈欠。
“困了吗?”
她摇摇头,但很快就又打了个哈欠。
“贼哈哈哈…”
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夜晚格外的黑,角落的油灯甚至照不亮它落座的那一隅。乌诺靠墙坐着,面前的黑发男人逐渐化了,也变成照不亮的一片黑。她揉揉眼睛,晃动的船只好像将一切都摇出虚影。
“…玩牌、吗?”
没有回答。
她又问了一声,感觉舌头开始变得麻麻的。变得温暖的身体甚至渗出些汗,胃里更像火烧。她抹了一把脸,胳膊也开始变麻。
这不对。
她过于熟悉这种感觉——莫名其妙的睡意试图将她拉扯到无边的漩涡里。还以为自己不会再经历了…她被下药了。
乌诺瞬间警觉起来,鼻尖仍然是雨的味道,但那甜腥味已经飘散。
手边的杯子倾倒时发出一声脆响,也许她不是不习惯姜片,她捏住一块碎片,让自己保持清醒,向前爬了几步,黑暗里果然已经没有人在了。
为什么…?
她不确定自己发出声音没有,跌跌撞撞地摔爬着落到甲板上。她得…找人。
艾斯…头狼老爹,以藏…马尔科…拜托,帮帮乌诺。
湿透的甲板滑溜溜的,又一次闪光后,厨房暖黄的光透了出来——萨奇…
困惑的小狼晕晕地爬行着,不稳地用头顶开面前半掩的门。
“——她要吃的话…”
萨奇?
没时间呼唤,乌诺撞上手持刀光的背影,对方踉跄一步,刺入洁白厨师服的手歪了一点。雷声压过了所有的喊叫,萨奇的,袭击者的。
打了个滚挡在萨奇身前,乌诺瞳孔微微扩散,面前逐渐凝聚出一张狞笑着,带着胡茬的脸。
“贼哈哈哈!你居然还醒着啊小妹?我以为我拿的麻药足够了呢。”
为什么?
甜腻的腥味往她脑子里钻,地上的究竟是血还是恶心的樱桃馅料?没时间思考,乌诺在对方攻来时迎了上去,不能躲、萨奇在她身后。
“真可惜,我本来不想杀了你的,拉斐特可是对‘珍兽’很感兴趣。”
“嗷啊!”
黑色的皮肤挡住刀锋,火星迸发,二人都因冲力弹开些许,乌诺丢掉半嵌入手心的玻璃碎片,舔了一口自己的血。
呼——吸——
抬眼时,一只不可名的异兽向她袭来。
她就知道这家伙很强。
身体不太听使唤,镇定的麻药在血管里入侵,减缓行动。她主动接下一击,皮肉翻卷的刺痛让她清醒些许。
蒂奇大概没料到她受了伤仍然没有停止进攻,真笨啊,明明他才叫了她‘珍兽’不是吗?
她捏住他持刀的手肘,另一只手压住手腕,然后——咔嚓。
她从没注意过人骨断裂时的声响,居然和掰开清脆的芦笋一样,就像萨奇常做的那样。
“啊啊啊!该死的小—!”
染血的刀掉在地上,蒂奇黝黑的脸庞因疼痛而扭曲。反之乌诺没什么表情,因他痛苦的嚎叫而陷入一种非人性的恍惚。
躲、踢。闪避、进攻,接、换招。
比起打架,她更像是在本能运转。加快的心率加速了药物的流动,即使小部分顺着身上大小不一的伤口流出也不够。她的四肢又开始变得黏糊,就像阳光下的巧克力。
乌诺甩甩脑袋,蒂奇用另一只手向她抓来,她反转手腕去握,却堪堪从对方小臂划过。
被捏住喉咙时,她居然想笑,上一个家伙就是以为这样就能制住她,然后被狼吃了的。
可在行动的瞬间她犹豫了,属于狼的眼睛聚焦在族群的脸上,清明一瞬。
‘停,乌诺。’
以藏的声音很好听,可他不在这里,为什么她听到了他的声音?
愣住的瞬间她被砸在地板上,猛地咳嗽一声,嘴里涌满鲜血。
“痛死了…真凶啊妹妹,我还以为你已经被他们训成狗了呢…”蒂奇双腿微微颤抖着,一只脚踩在大家都知道比常人脆弱的胸腔,抹去嘴角的血迹。“真是可惜了。”
“嗷…呜嗷!咳、”
“哦闭嘴吧小野杂种,雷声都快要压不住你的叫唤了。”
“咳、嗷呜——”
“我说了闭嘴,没有鞭子你就不会听话吗?”
乌诺抬手攥住向她跺下的脚腕,指甲深深掐入皮肉,但除了努力呼吸,她没有足够的力气再做什么了。
“真是可惜了。”
蒂奇又低声嘀咕了一次,狠狠将她向黑暗里踢去。
眩晕的脑袋反应了一会儿,乌诺支着颤抖的手臂缓缓爬出阴影,到一动不动的萨奇旁边,再抬起脸时,蒂奇已经不见了。灶台附近的篮子散落一地,萨奇远行带回来的宝物们都染了血。
没赢、但活下来了,又一次。
萨奇呢…萨奇…
血泊里的人已经开始变冷了,乌诺徒劳地试图捂住他背上流血的伤口,视线模糊。
“嗷呜——”
“嗷呜————”
她喉咙沙哑地呼唤着,呼唤着。拜托…来帮帮萨奇吧。
地板上的血在仍然暖黄的灯光下映出一丝泥潭般的深色,似乎将周边都打暗了。乌诺鼻尖发凉,才缓缓意识到温度的骤降。
雨停了吗?她好像听到海浪拍打沙滩的哗哗声响。
萨奇、你冷吗?
乌诺弯下身子,试图遮住比她高大太多的人,突然注意到对方身上如月光般笼罩着一层薄雾,向上飘浮。
视线随着它看去,隐约能辨别出那些雾气如烟般缱绻着,饶成了一个人的轮廓,乌诺永远能认出那像面包一样的庞巴度。
半透明的萨奇向着漆黑的海中飘去,就像要去看不见的彼岸,只剩肚脐处一根绳索一样的连接,随着距离变远而变细,一口气就能吹散。
乌诺匍匐在萨奇的身体前,跪在灰色的沙滩上的膝微微下沉。她不知道这是哪,自己为什么在这儿,但她知道萨奇不能再走远了——那边很冷。
她为什么知道那边很冷?
乌诺抬手,握住了那细细宛如蛛丝的细线。
“回来、萨奇。”
那团雾气朦胧的灵魂波动了一下,乌诺的手又紧了紧。
“回来吧、乌诺…抓住你了。”
很神奇,当她拉住他的时候,那些烟一样的雾气停止了飘散,萨奇的影像更加清晰,五官模糊的脸转向她。
她努力抬起嘴角,回想奶昔与巧克力的味道。
“别死、哥哥。”
她的半条腿已经陷入沙里,就好像她在被这里吸走。但那个没有实体的萨奇真的浮回来了,虚虚地在他自己的身体上方飘着。
乌诺仍然抓着他,知道只要松手,他就会再次像断线的气球一样飞走。
她的背好像被谁摸了一下,就像在用手指抹掉什么。乌诺回过头,看见了自己的爸爸妈妈。
她开口呼唤他们,却好像一瞬间砸破了一面世界间的玻璃,暴雨倾盆的声响卷过,她又回到血色腥甜的厨房。
门外匆忙的脚步声比雷声更大,她的呼唤还是有回应了。
但她仍然没有松开手里皱巴巴,滑溜溜的绳索,紧握在空气中,就像拉住他人的衣角,以免在这迷蒙的世界与彼此失散。
-
乌诺拒绝离开萨奇的身侧,只是紧紧拉着别人都看不见的魂灵,她坐在一旁有些影响手术,但有人止住了想要拽她离开的手。
她不需要知道手术结果,她能看见。一半回到身体里,一半仍然在被召唤着离去。所以她还是没松手,就像在和永恒的潮汐战斗,耗尽精力的脑海里一片模糊。
有人微微引导着她抬起手肘,曲起腿,涂上药水的伤口再次传来刺痛,她眨眨眼,听到熟悉的声音。
“天、终于有点反应了…乌诺、丫头,你能看见我吗?发生了什么?”
那天深夜,被狼嚎唤醒的马尔科收到了新的图画。
只是这次没法收起来,因为乌诺用颤抖的手抹在了他身上,就在自己引以为傲的纹身旁边。
红色的,很快就干涸成深褐。
一颗血色的樱桃。
回收一些伏笔,爽(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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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血色的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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