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都要恭敬三分的人?
这个古怪的称呼让凯因微微蹙眉。能满足这个要求的,大概只有皇族了,虽说君权神授,但自古以来皇权神权都在暗地争执不休。
所以二楼那位是国王或者王储之类的?
他忍不住勾勾嘴唇:犯的事太大,把大人们都惊动了。
这下,丹特的三方势力都齐聚在这并不宽敞的审判厅中,也不知是他的殊荣还是悲哀。
埃梅里亚引凯因入了被告席,二人落座后,她用传音术耳语:“你莫要胡乱言语,放心,包在我身上。”
凯因瞥她,幅度极小地颔首。他能明的感受到教会众人对他的热切,虽然同是面临审判,但他的处境和被吊死那次可谓天壤之别。
就因为他带回了那么多财富?那教会未免过分见钱眼开。
凯因天真的认为,在外人面前教会至少还会收敛几分爱财的本性,毕竟神的仆人总不能满口铜臭味。
然而,埃梅里亚一开口,他还是差点绷不住了。
“尊敬地审判官,于朱蒂缇亚与伟大的神主驾前,我,埃梅里亚庄严宣誓:不言假话,所言皆为真实。”
她顿了顿,转头望向法官,脸上浮现出笑容:“尊敬的审判长阁下,我请求您略过原告愚蠢的陈述,由被告为这一切作出解释。”
穿着教会服装的法官用和善而怜爱的目光注视着她:“说出你的理由吧,我的孩子。”
“非常简单,因为这是一场无端的指控。凯因是丹特的勇者,为我们带来如此巨大的财富,只是因为与他同行的几人失踪就被冠以谋杀罪名,岂不荒谬?”
“胡说八道!”原告席上,勇者协会代表忍无可忍地站起来,指着埃梅里亚怒吼,“那几位勇者是协会的精锐,价值丝毫不低于你口中所说的财富!他们已经被通灵师确认死亡,凶手唯有可能是与他们同行却毫发无损的凯因,目的就是为了争夺财富、荣誉!你们……”
“咣咣咣!”
法官重重地抡起法槌,巨大的想动回荡在整个审判厅中,把协会代表未说完的话生生按回他的肚子里。
“真是荒唐,多尔萨梅尼先生!”审判长眉毛拧成一团,胡须在腮边颤抖。他用并不大却充满愤怒的声音呵斥那不住颤抖的协会代表,“谁允许你胡乱发言?你甚至没有进行宣誓!你用愚蠢的猜忌来揣测一位功臣,否认他的成就,施以他莫须有的罪名,真是令人发指!你怎么有颜面端坐在这原告席上!”
法槌再度重重落下,吓得多尔萨梅尼耶浑身一紧,一个激灵从座位上窜了起来,开始语无伦次地发誓:
“神……神主在上……”
然而这临时增补的誓言并不能改变他的处境,法官依然跳过了他的陈述环节。看着但站在原告席上手足无措的协会代表,凯因心里只觉得可笑。
这就是公平公正的法庭吗?演都不演了是吧!
但他心中依然有所疑虑。按照埃梅里亚的说法,协会这帮人是来给教会添堵的,可眼下,他只觉得协会给自己找罪受。
“别高兴的太早。”埃梅里亚注视前方,声音在凯因耳畔响起,“他们不会就此罢休。”
果不其然,在法官宣布跳过原告陈述阶段后,多尔萨梅尼身旁,另一位协会代表缓缓起身。
那是一位容貌相当英俊的青年,拥有雪白的发丝与末梢处淡青色的渐变。他抬起脸,被挡在单片眼镜后的右眼瞥向凯因。
凯因注意到,他的眼睛颜色并不一样,右眼呈浅绿色,眸光锐利;左眼确是湖水般的青蓝,了无光彩,似乎丧失了作为眼睛的功能。
青年将手搭在心口,向神情不虞的审判长微微欠身:
“尊敬的审判长阁下,朱蒂缇亚在上,请允许我我——圣奥德里克学院教授,伊瑟斯·兰开斯特纠正您的言论。协会对被告的指责并非无端,亦非您口中‘施以无端指控’。为了验证事情真相,我们邀请了一位出色的魔法师协助我们进行审判,相信在她眼中,一位罪孽都将无所遁形。”
审判长面部肌肉抽动几下,他下意识瞥向二楼,但依然端着架子:“没有得到教会批准的证人是无法出庭的,兰开斯特教授,这点你再清楚不过。”
“诚然如此,但那又如何?”伊瑟斯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毫不避讳地与审判长对视,“神主怜爱世人,每个人的生命都与万物等重。若牺牲程序能为那身死于神殿中的无辜性命求得正义,神主亦会认可我等所作所为。”
“请允许我纠正您的言论,兰开斯特教授。”埃梅里亚目光凌厉起来,“程序正义也是正义的一部分。”
伊瑟斯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偏了偏头,满脸讶异:“你要与我谈论程序正义吗,小姑娘?在你刚同审判长大人一唱一和,三言两语剥夺协会陈述的权利之后?”
埃梅里亚还想反驳,却一句话都拾不起来,反复张嘴又闭合,最终还是作罢。
“牺牲程序这种做法固然不齿,若在平日,阁下可以凭此抨击。而现在,从诸位宣誓那刻起——”
伊瑟斯伸手,指向穹顶:“程序已死。”
“审判长,在伟大的神主降下惩处你吾会心灵的神罚之前,请立刻传召我方证人,为你的私心赎罪。”
“……”
审判厅中鸦雀无声。
方才盛气凌人的法官们已经完全没了嚣张的气焰,彼此面面相觑。凯因看向身旁的埃梅里亚,她正咬着下嘴唇绞弄衣摆。
“不行,我……兰开斯特教授是我在学院里的导师,我不敢跟他吵……”埃梅里亚快哭出声了,“我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大事不妙,还以为至少能撑一会儿……”
凯因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都当过学生,谁不懂这种感受,没什么好过分苛责的。
但那些法官又是怎么回事?以他们厚颜无耻的程度,会因为伊瑟斯·兰开斯特的三言两语而感到愧疚吗?更何况他的言论漏洞太多,也不足以说服他人啊。
凯因感觉到异样,他低下头,回忆伊瑟斯方才的言论:
尊敬的审判长阁下,朱蒂缇亚在上,请允许我我——圣奥德里克学院教授,伊瑟斯·兰开斯特纠正您的言论。
朱蒂缇亚在上……
等等!
凯因猛然抬起脸,记忆如闪电般刺穿他的脑海。
这不是,亚伯拉使用言灵术的前置语句吗!
所以这家伙……居然在法庭上用言灵术操纵了包括法官在内的所有人。
难怪埃梅里亚说教会是来给他们添堵的,碰到个当庭开挂的,这官司怎么打?
感受到来自被告席的两道目光注视,伊瑟毫不避讳地转头与凯因对视,唇角甚至扬起相当欠揍的弧度。
凯因咬紧后槽牙。他当然知道自己是教会勾结的既得利益者,可那又如何,他就是个不想被吊死的无耻混蛋。
见法官似乎完全没有从言灵术操控中挣扎出来的意思,凯因来不及细想为何只有他没被控制,打算起身发言。
然而,他的嘴巴刚张开,就看见坐在对面的伊瑟斯点了点自己的喉咙。
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被强行禁言了。
巨大的不安与愤怒席卷了凯因,天杀的,这可是法庭,怎么会有人如此堂而皇之剥夺被告人申辩的权利!
可惜的是,别说反抗,他连痛骂对方一顿都做不到。有魔法的世界就是这么互相不讲道理。
他只能悻悻地把手放下,将身体向后靠去,哑着嗓子听法官同意了伊瑟斯的请求——传唤那位位于审判厅二楼的“大人物”。
审判长宣读传召书不久,审判厅东北方向的一扇侧门便被人推开,四名穿着考究的女仆从门内鱼贯而出,双手交叠置于腹前,分立两侧。
门内,传出高跟鞋踏在大理石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由远及近,节奏轻缓而均匀。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望向那侧门的方向,目不转睛地等待那位证人露面。见这个架势,凯因也不由得坐正身子,蹙眉看着。
片刻后,脚步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鞋底踩在柔软的丝绒地毯上的沉闷声响。一名少女,自那门后露了面。
她蓄着太阳般耀眼的金黄发丝,如丝绸般柔顺,发梢处鬈曲成螺旋形,被染作火一般的赤红。她的皮肤如牛奶般雪白,双瞳却是玛瑙般的深红,俊俏的脸庞上不染笑意,薄施粉黛,看似热烈却让人觉得她是一块烧不化的坚冰。
少女在女佣的簇拥下,迈着小而碎的步子,拖着曳地的雪白礼服,缓步踏向审判厅中央。日光从穹顶的七彩碎玻璃中洒落,将那彩色的光斑敷在她的面庞与头顶精致的银冠上,美艳与圣洁在她身上得到诠释。
她最终在审判席前站定,双目越过诚惶诚恐地教皇,落在朱蒂缇亚的雕像上。
“全,全体起立!”
审判长吞了口唾沫,颤声高呼起来。所有人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面朝少女的方向,埃梅里亚还拽了动作有些缓慢的凯因一把。
“尊敬的神女,阿芙厄尔殿下,我等愿效忠于您,誓为您效劳!”众人齐声高喊。
阿芙厄尔?
熟悉的名氏让凯因吃了一惊,他难以置信地看向不远处面容平静的少女。阿芙厄尔……不是那位传说中被巨龙带走失去踪迹的公主吗?
据达米雅所说,他们勇者就是为了寻找而四处冒险,可如果阿芙厄尔没有消失,那岂不成了彻头彻尾的骗局?
他无法理解眼前的景象,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挪动目光看向审判席。
几名法官亦是瞠目结舌,似乎完全没有料到来人是她。片刻惊骇后,他们将愤怒的目光投向抱臂站在一旁轻笑的伊瑟斯。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法。”伊瑟斯垂下眼睫,再度抬起时,那只翠绿的眼瞳中迸射出饱含讽刺与悲伤的烈焰。
“敬爱的阿芙厄尔,我需要借助您那份复现他人记忆的力量,来帮我探寻——我的学生,达米雅、亚伯拉与阿莱西亚之死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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