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与请了三天的假。
苏可意好几次路过五班都没看见他,问了五班的人才知道他请假了。
苏可意以为他是生病了,可给他发的消息都石沉大海,打他电话只有机械女音一次次重复“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于是她直接找上门了,在他请了假的第二天。
苏可意焦急地等在门口,听着门铃声响彻在空荡的屋里始终无人来开门。
苏可意敲了对面的住户的门,也问了路过的邻居但都说不知道。
——“可能又回北京了吧。”
有邻居随口说。
苏可意不信。
林泽与不会就这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离开的。
更何况,姚光明老师说了,只是请假,他会回来的。
苏可意先是找了周边一圈,再是学校周围一圈,可惜,都没有。
而同一时间段,海洋馆。
林泽与两手插兜,戴着顶黑色鸭舌帽,拖沓着步子,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
江天南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有个人从他身边走过他都要下意识观察一眼人家是不是在看他。差点被人误会成什么作奸犯科的不法分子,警惕心高的已经悄悄告诉保安,让人家注意着点这个奇奇怪怪的人。
江天南只好自证清白地跟着保安过了趟安检,等回来的时候林泽与已经不在原味,都说了让他等一下了,就这么没耐心。
转了半圈,终于又找到林泽与,他站在穹顶水族箱下,深蓝色光线暗沉静谧带着来自未知的海洋世界的威严,他身上的边界线随之融为一体成了个薄薄的黑影。
大鱼小鱼成群结队,来来往往经过他身边的人也都成双成对。
而他背影冷清,鲜少得看出他身上原来还有股茫然,前方有路但他已经走不下去的感觉,好像一直以来挺着的傲气扁了下去。
林泽与应该是挺孤单的。江天南想。
他之前试戏的一个角色,人生经历家庭背景都很像林泽与,有段内心戏他一直揣摩不明白,为什么记忆里和父母没什么美好的回忆可还要冒死守护以前与他们有关的物件,尽管它们不值钱。
林泽与当时给回了句:自欺欺人吧。
他后来还说:“活在回忆里总比现实要好点,回忆可以自欺欺人也能断章取义,现实却做不到。”
光影斑驳陆离如幻境,周遭五彩斑斓迷人心,可林泽与此刻已经被迫身处现实。
他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他的父母可能永远不会对他有所歉疚,他以为自己身在道德制高点有理由指责他们,可实际上,这都只是他以为的。
欢姐,也就是THE NWSE的团体经济人,觉得江天南最近太拼了,有上进心是好事,但他有次在连续拍了十几天的夜戏后回来吐了口血,还是他几个队友察觉他在厕所间一直没回来,才及时将他送进医院。
她在医院守了一夜,等他醒来后还有点惊魂未定,不容分说就给他放了几天假。
想着反正没事干,于是江天南就打算来江俪找林泽与玩几天,刚好可以看看他刚装修的房子什么样了。
只是没想到,循着地址找来时,会看见他门口看见一个红漆喷成的圈,圈里写着大大的一个“拆”字。
他刚要祝福他呢,兄弟你要成暴发户了!拆迁户啊!得有不少赔偿款吧!
林泽与很冷淡地:“嗯。”
江天南绝对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林泽与,面容憔悴,眼下发青,眼睛盘布点红血丝,从来顺滑的头发也是一副没打理过的样子。
江天南虽然不敢相信,但这种情况下实在很难不会口不择言,“林泽与,你不能有了钱就变坏啊!这东西沾上一辈子就完了!”
江天南以为他“吸”了。
前不久就有个流量小生就被抓了,虽然第一时间就染了毛发但还是没逃得过检查,当时记者镜头怼到他脸上的时候,也是林泽与这样,特别没精神。
他看着林泽与,经过反复的心理斗争,已经决定好了要“大义灭亲”,这是为他好,包庇只会害了他,手上拿着手机,就等着按110了。
林泽与头很疼,就太阳穴那块,感觉有根筋一直突突突地跳不停,他一手按着,很无语瞥他一眼,有气无力地:“能不能盼着我点好啊。”
他长这么大也就吸过一口烟,还是江天南递过来的,第一口就把自己眼泪呛出来了,从此以后再也没碰过,闻见烟味就浑身犯恶心。
酒也是,喝到第一口就觉得难以下咽,好不容易一口气吞完,倒头就全吐出来了。
所以在北京的那段时间他就觉得自己特失败,优秀不了,堕落也不彻底,就处在那条游离线上没头没脑地无限徘徊,直到脑子被绕晕什么都不用想,也算是另一种自我麻痹。
回到江俪之后,事情都在慢慢好转,他的成绩提上来了,身体不会莫名其妙觉得烦躁了,眼前看不清的大雾正在消退。
他预感自己会融入这里,所以某天环顾四周时,觉得可以为这房子投入精力,投入时间。用很俗的话说就是,他打算在江俪“扎根”了。
直到小区里的某个热心大婶给他送自家包的包子时,看到他在装修房子,很惊讶:“我们小区要拆迁了,你父母没告诉你吗?去年就有的消息,只是最近才真定下来。”
江天南以为他是舍不得投入的成本,还安慰他:“新的不去,更新的不来,想开点,等有了新房你再可劲造呗!反正你有钱。”
林泽与是没被安慰到,“走吧,来都来了,带你到处逛逛。”
江天南都怕他猝死,“你不困?”
林泽与掐腰看他:“精神的很。”
江天南一听,皱眉,还是不放心:“你真的没……”吸?
“滚。”
*
江天南这嘴还是有点东西的,也可能是林泽与现在脑子不大清醒,这一路被他叨叨叨的真叨出点话。
江天南:“所以,你当时说要和他们断关系,要走了这老破小?”
事发那天,是她妈的生日,林泽与当时和父母的关系有所缓和,双方都有让步的姿态。
他记得他妈的生日,所以特意到店里想为她定个蛋糕,刚好那家蛋糕店推出了DIY服务,所以最后他拎出去的蛋糕是他自己做的。
路过商店,又觉得得买个礼物,他挑了一款项链,付完款的时候,一走出门店,看到的就是对面的餐厅里,戴着生日帽的孩子和与他穿着亲子装的林泽与父母。
原来那天,也是那孩子的生日。
而他被瞒了这么久。
他也觉得荒谬,觉得自己是不是脑残剧看多了,可血缘本就是奇妙的事情,他几乎一眼就看出那小孩的眉眼遗传了谁。
林泽与本来就不是个会忍气吞声的个性,不可能就这么把事咽下,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然后灰溜溜地离开。
他走到他们那桌,在外面敲门一样敲了两下玻璃,什么话没说,眼神也没留一个。
恶作剧一般,敲完就走,就像一个自己不幸福所以也见不得别人幸福的破坏者。
那晚林家爆发了一场争吵。
林泽与应该是压抑了太多年,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话都在那晚说了个遍,譬如:“那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生孩子对你们来说就是这么随便的事吗?”
“别说我不争气,明明不行的是你们,难道你们不是比谁都清楚自己作为父母有多失败,所以才迫不及待再生个孩子证明自己吗!”
“要是这个孩子成了第二个我,你们还要再生第三个第四个一直生下去吗!”
……
同一个屋檐下,却互相控诉着最重最决绝最伤人的话。
黎明已至,而屋子里灯火通明。
林父看着林泽与脸上的红印子,下了狠心,“行啊,既然你这么有能耐,有本事以后就别再回这个家,我和你妈就当没生过你!这十几年就当白养了条狗!”
林泽与一声不吭拎着行李箱下楼,迈出门前,回过头冷声问:“江俪那栋房子,奶奶说是留给我的,什么时候过户?”
林泽与父母说他冷血,说他重利轻义。
当他拿着过户手续完成的文件,坐上回江俪的动车时。他甚至还在想,会不会有天,他们会意识到,在那么多资产里,他唯独要了这连卖都卖不出去的老破小。
可能他不是他们想的那样,会不会在未来某天,能略微地对他感到一点歉疚。
所以他也下意识以为,他说出这话后,他父母脸上的莫大诧异是因为,他们以为的这个不成器的儿子,需要他们再生一个来替代的儿子,让他们觉得陌生了。
那一刻,他们会有一丝的后悔吗?会对他有一星半点的愧疚吗?
现在才知道,他们脸上的不可置信的含义:他到底从哪知道消息,这里会拆迁的?果然,这个孩子就是和他们想的一样,重利又自私,早就在觊觎那笔钱了。
多可笑,他以为的,和实际的,根本是两个方向。
林泽与看着眼前摇尾的鱼,脑子放空,只有眸子里有鱼游走的痕迹。
上次和苏可意一起来的时候,他记得她在这和某条鱼玩了很久。
江天南快步走上去,揽住他肩膀,开玩笑说:“不带我去看看你的死忠粉吗?我请她吃饭,你把人约出来。”
林泽与肩膀耸了下,抖落掉江天南搭上来的手,睨着他,“你想干吗?”
江天南眯着眼睛,开玩笑说:“紧张什么,怕她粉上我是吧?”
林泽与语气淡淡,敷衍:“嗯,怕死了。”
江天南纳闷:“你对你粉丝的占有欲是不是强了点?”
“……”
想到什么,林泽与摸了下口袋。
江天南不解:“干吗?死忠粉缩小钻你口袋里去了?”
林泽与不轻不重地扫他一眼。
“这都不知道?《口袋里的爸爸》没看过?”
林泽与伸手,“手机借我。”
“你手机呢?”
“不知道,可能丢了。”
江天南把挂载脖子上的手机拿下来,“给给给。你建议你也搞条绳挂脖子上,这样就不至于还要找别人借手机了。”
林泽与熟稔地开了密码,直奔电话。
“你打给谁?”说完就反应过来了,江天南看着他几乎是连思考都没有,手指快速地按下了11位数字。
江天南夸张地“哇”了声,嘴角勾着,故意揶揄他:“我看你才是人家的死忠粉,不,得是脑残粉。”
江天南皱眉盯着林泽与,看到他眼里的一点犹豫和纠结,目光晦暗不明地盯着那串数字,喉结上下滚了下。
江天南张大嘴,惊恐于他的反应:“该不会是男友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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