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主持人那一番令人云里雾里的举动，就算是脑子再笨的人，此刻也该转过弯来了。
更别提降谷零作为一个受过专业训练、拥有丰富实战经验的卧底，他的智商本就不低。几乎是在男人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就笃定了这个拍卖会有坑的猜想，肯定了贝尔摩德引他过来绝对是不怀好意的事实。
可是，为什么？
金发男人表面上仍表现得稳如泰山，甚至还贴合着身边人的表现做出了足以以假乱真的期待表情，那生动细致的微表情任谁见了都看不出分毫的破绽来。
但他的内心却因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掀起了惊涛骇浪，每一个脑细胞都活跃着加入了这场头脑风暴中，以寻求一个合情合理的答案。
是试探吗？大概率是的。
可上一轮试探才过去没有多久，他又自认为在上一次试探中表现的不错；最近的几次任务他也没有联系公安来搅局，而是难得老实本分地按照组织的要求完成了任务；唯一可能让组织怀疑他立场与苏格兰的联络，更是早在几个月前就在两人的默契配合下渐渐淡去。
那么，他到底是哪里招致了组织的怀疑？
还未等他思索出答案，骤然发声的主持人就迫使他不得不转移了注意力，转而重新关注起了这场拍卖会。
“第一批拍卖品——雌雄雏鸡各四十只！”男人笑眯眯地扬声喊道，只是那与庄重语气和奢华场所格外割裂的低俗内容，怎么听怎么令人别扭，“这批雏鸡各月龄都有，全部经过了严格的挑选，保证体质健康、性情乖巧。各位若想得知其更详尽的信息，只需拿起手机向提前告知的邮箱号发送拍卖品批次加邀请码，一分钟内相关信息就会传至各位的手中。”
“货品有限，若有中意，可千万不要犹豫哦。”主持人俏皮的提醒了一句，旋即便退到一边不再做声了，那恭敬且安静的模样活像一座真人等比例放大的蜡像。
降谷零却根本来不及思考主持人古怪的表现，只因眼下有着更急迫的问题正等待着他的解决。
邮箱号？邀请码？
听到这两个一看就与“保密”密切相关的词汇，降谷零顿时心中一沉——这说明这场看似荒诞的拍卖会绝对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或许正和公安调查的案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看周围其他人对此习以为常的样子，对所发生的一切完全一无所知的他根本不该是身处于此的参与者，这无疑更进一步的印证了“这是个阴谋”的事实。
那么，这些所谓的拍卖品究竟是什么呢？
反正降谷零是不会相信主持人口中的“雏鸡”就是单纯指未成年小鸡的——一群有钱有权、身份显赫的权贵，大半夜地不睡觉，辛辛苦苦地拿舞会做遮掩，一副神神秘秘要干坏事的样子，结果却是跑来参加什么奇奇怪怪、土里土气的助农慈善拍卖会？说出去都是会惹人笑掉大牙的。
可如果联想到公安那边给出的情报，事情的发展走向就隐隐指向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情况。
光是想想那个残酷且黑暗的可能，降谷零就感觉焦虑和自责排山倒海般地朝他压来，几近让他无法呼吸。
再等等，证据还不够，不能就这么主观臆断地下结论。
降谷零一边告诫自己冷静，一边暗暗调整着呼吸，同时还不忘学着周围人也掏出手机，装模作样地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一副全心全力投入其中的模样完美与其他人的表现融为一体。
他的伪装并没能维持多久——不多时，随着各位权贵纷纷抬头，主持人也重新站回了舞台中央，着手准备起了下一件拍卖品的拍卖。
拍卖，继续——
————
不管外面怎样的暗流涌动，都影响不到隐藏在角落、仿若与世隔绝的小包间内的岁月静好，更加打扰不到两位全身心投入工作中的大佬及旁边勤恳辅助的小弟。
“伏特加。”琴酒淡淡地唤了自家小弟一声，伸手在左手前侧的瓷杯上敲了敲，锐利的绿眸却自始至终都没从眼前的屏幕上移开半分视线。
“也给我来杯黑咖啡。”布什米尔头也不抬地说道，使唤起别人的小弟来格外得顺心应手，丝毫没有见外的意思。
伏特加应了一声，大手一抓便将两个空空如也的瓷杯稳稳当当地抓到了手中。接着，他就卖力的扭动起了如棕熊般壮硕的身躯，艰难地从桌椅间狭窄的缝隙中挪了出来，带着两杯子消失在了权当屏风的茂密绿植后。
布什米尔扶了扶在刚才“地震”过程中差点被抖下去的装饰用花瓶，吐槽道：“挑地方密谈确实需要考虑隐蔽性，但也不能一点儿舒适性都不考虑吧？”
“……”银发男人微不可查的缩了缩憋屈地挤在桌椅间缝隙的大长腿，保持了高贵的沉默。
“别跟我说什么‘真正的强者从不抱怨环境’，我只觉得明明有享福的条件，却硬要给自己找苦吃的人全都脑子有病。”布什米尔冷不丁地开口，十分有预见性地堵回了对面一切反驳的可能。
“啧。”琴酒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也不知是意图被预判到了的不爽，还是对对面主观臆断猜想的不屑。
总之，他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投注过多的精力：“有收获吗？”
“当然。”布什米尔笑了笑，转头便又将这个问题扔了回去，“你呢？”
“明知故问。”琴酒注视着监控画面中随着主持人的引导而尽情投入到拍卖会中狂欢的人们，深绿的眼眸中满是嘲讽，“不过是一群死到临头还无知无觉的蠢货罢了。”
“别这样说，热闹一下还挺好的。”布什米尔对此倒表现得十分宽容，但下一刻，他所说出的话语就毫不留情地撕破了这份仁慈的假象，“反正订金收是收了，最后货也不会给他们。不仅竹篮打水一场空、空欢喜一场，还得赔上全部的身家性命，如果连这点怜悯都吝啬地不肯给予，那他们也太可怜了。”
琴酒冷哼一声：“惺惺作态。”
“这叫临终前最后的人道主义关怀。”布什米尔极其有耐心地纠正道，之后还不忘补上一句惯例的阴阳怪气，“以及琴酱你在组织里没有朋友真的不是没有原因的。”
琴酒被他粘糊糊的称呼恶心得一哆嗦，毫不犹豫地掏枪对准了他，面色不虞道：“闭嘴。”
“这样的心理素质可不行啊。”布什米尔笑吟吟地将枪口推开，转头便仿佛没事发生般的重新投入到了工作之中，同时还不忘对另一人发出催促，“还不办正事吗？”
“……”琴酒甩了他一串省略号，冷着脸放下了手中的枪，森然的视线再次回到了正幽幽散发着冷光的电脑屏幕上。
与此同时，监控画面里一个高挑的年轻男性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然抬头望向了隐藏的监控摄像头所在，湛蓝猫眼中霎那间流露出的凌利几乎要破屏而出——
————
诸伏景光收回望向舞厅右侧一雕花立柱的视线，却仍感到那股被窥视感隐隐约约的挥之不去。
同自家幼顺染一样发现了这场拍卖会“陷阱”的实质，他当然知道这是来自组织不怀好意的监视。于是诸伏景光也就很难忽视这其中所暗藏的恶意，难以克制卧底本能被此激起的紧绷和警惕。
可他偏偏又对此无可奈何，只得勉强压制住自己心中的烦躁，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正热火朝天进行着的拍卖会上。
拍卖会已持续了不短的一段时间，各类五花八门、千奇百怪的拍卖品也在主持人热情激昂的介绍中一一登场，让一直暗中观察的诸伏景光获得了不少的情报。
虽然他的专长并不在于收集和分析情报，但一方面有着自家幼驯染的耳濡目染，另一方面在处理组织事务时多多少少也涉及了解过一些这方面的事，再加上拥有了充足的信息去推算，诸伏景光已基本能识破这场看似平平无奇的拍卖会“愚诞”的假面了。
听听那些对拍卖品的形容吧——什么“母鸡”要用“纯洁”来描述？什么“公鸡”要用“青涩”来形容？什么“奶牛”要强调“丰满干净”？什么“肉牛”要表现“壮实能干”？
答案其实已经**裸地摆在了明面上。
而这场拍卖会的黑暗交易还远不止于此——枪支、弹药、刀具、防具、□□以及各类毒品，在种种寻常农作物名称的掩护下肆无忌惮地交易着，每一桩生意所涉及的巨额数量足以绷紧每一个国家事关安全的神经。
试问哪一个怀有公正心和责任感的卧底不会对这一切背后所隐藏的血腥和硝烟感到胆战心惊，不会对这明目张胆的罪恶行径感到咬牙切齿？
而这正是诸伏景光所担心的——这场拍卖会的举行就像是往状似平静的水面中投掷了一个炸弹，几乎瞬间便引爆了其下的暗流涌动，催化着本就错综复杂的局面朝不可预料的方向愈演愈烈。
风暴将至，而迎接辛西娅女神的，究竟是胜利的凯歌，还是沉沦的命运？
无人知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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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辛西娅女神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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