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通道的阴冷空气仿佛凝固了。照明器光束下，那块布满划痕的黑色金属板泛着幽冷的光泽，而江添尘肋下那片淤青传来的微弱麻痒感，如同无声的证词，印证着江叙白那个疯狂却无法反驳的假设。
信息纠缠？生物编码？
这些词汇对江添尘来说如同天书，但那种切身的、诡异的共鸣感，却比任何理论都更具冲击力。他感觉自己二十多年建立的、基于拳头和生存本能的世界观，正在被一点点撬开，露出其下深不可测的、光怪陆离的真相。
“老头……还有这鬼地方……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他对着冰冷的空气喃喃自语，声音在空旷的通道里激起微弱的回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茫然和沉重。
连接那段传来江叙白同样凝重且充满探究欲的情绪波动。显然，这一发现也极大地震撼了基态界的那位科学家。
【需要更多数据……】【尝试记录那种‘麻痒’的规律……】【或许能反向破译金属板的信息……】江叙白的意念传来，带着研究者特有的专注。
江添尘苦笑一下。记录规律？他连字都认不全，怎么记录这种比女人心还难捉摸的“麻痒感”？
但他还是依言静下心来，背靠着潮湿的墙壁，闭上眼睛，努力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肋下的那片皮肤上，试图捕捉那断断续续的、如同坏掉电台信号般的微妙感觉。
时间在黑暗中缓慢流逝。污水缓慢流动的声音，远处滴水的回响，成了这片死寂世界里唯一的背景音。
就在江添尘几乎要抓住那“麻痒感”的某种模糊节奏时——
一阵极其微弱、但绝非自然产生的震动感，通过他紧贴墙壁的脊背和脚下的污水，传了过来！
不是远处的地铁，也不是管道水压变化。这震动……带有一种规律性的、机械的节奏！而且，正在由远及近！
江添尘猛地睁开眼，瞳孔在黑暗中收缩！
几乎在同一时间，连接那段的江叙白也传来了尖锐的预警！
【有东西接近！】【从通道深处！】【速度很快！】【不是生命体……是机械！】
机械？！
江添尘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这鬼地方除了老鼠和虫子，还有会动的机械？！是废弃的维护机器人？还是……更糟的东西？
他来不及细想，猛地关掉了照明器，整个通道瞬间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绝对黑暗。他像壁虎一样紧贴墙壁，屏住呼吸，将自身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震动感越来越清晰，伴随着一种低沉的、令人不安的嗡鸣声。听起来不像大型机械，更像是……某种小型但高速运转的东西。
很快，一点微弱的、猩红色的光点出现在通道深处的黑暗中，正沿着污水河道，以一种稳定的速度向这边推进！
借着那红点自身发出的微光，江添尘勉强看清了那东西的轮廓——那是一个大约篮球大小、蜘蛛形态的金属造物！八条细长的机械腿让它能在污水中平稳行进，身体中央是一个不断旋转的、散发着红光的传感器，如同一个冰冷的独眼，正在扫描着周围的环境！
无人侦察器！而且是军用级别的！
江添尘的血都凉了！
这东西绝对不是市政维护用的！它出现在这里，只意味着一件事——追杀他的人，或者说，追杀这枚芯片背后的势力，已经将触角伸到了这地下世界的深处！他们动用了高科技手段进行地毯式搜索！
猩红的扫描光束如同死神的视线，在黑暗中缓缓移动，扫过水面，扫过墙壁……
江添尘紧紧贴着墙壁，连心跳都几乎停止。他不知道自己能否躲过这种高科技设备的扫描。
扫描光束一点点靠近……眼看就要扫到他藏身的位置！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连接那段的江叙白，似乎通过共感连接，“读取”到了那侦察器扫描信号的某种特征！他来不及解释，只能凭借直觉和强大的信息处理能力，传递过来一个极其紧急且古怪的指令：
【模仿……水波反射！】【想象你是一块石头！】【扰乱它的声波/激光雷达回波！】
模仿水波？想象自己是石头？
这听起来比“淤青编码”还要离谱！但江添尘已经没有思考的时间！
他几乎是凭借本能，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在脑海中疯狂地想象自己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想象自己的轮廓被水流和墙壁的反射所模糊，想象自己就是这通道里一块没有生命反应的顽石……
这是一种纯粹的精神层面的伪装！
猩红的扫描光束扫过了他所在的位置！
江添尘能感觉到那冰冷的光线似乎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瞬！传感器旋转的嗡鸣声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不可察觉的卡顿！
成功了？！还是……
幸运的是，那扫描光束并没有停留，继续向前扫去。蜘蛛形态的侦察器维持着原有的速度，从江添尘面前不到两米的地方缓缓爬过，猩红的独眼最终消失在通道另一端的黑暗中。
嗡鸣声和震动感逐渐远去。
江添尘依旧紧贴着墙壁，许久都没有动弹，直到确认那东西真的离开了，才猛地松了一口一直憋着的气，整个人几乎虚脱般滑坐到污水中，剧烈地喘息起来，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
“操……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他声音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连接那段传来江叙白同样后怕不已的情绪，紧接着是更加深沉的担忧。
【他们……投入了远超预期的资源。】【这已经不仅仅是追回芯片了……】【像是在……寻找什么……或者说，清除所有可能的‘知情者’。】【你的处境……比想象中更危险。】
江添尘抹了把脸上的冷汗和污水，眼神在绝对的黑暗中变得冰冷而锐利。
他明白了。
从他拿到那枚芯片开始，或者说，从他与基态界的江叙白产生连接开始，他就已经卷入了一场远远超出街头斗殴层次的、黑暗而庞大的漩涡之中。
这场追杀令，覆盖的不仅仅是衍生界的地表，甚至延伸到了这不见天日的地下世界。
他看了一眼刚才那块金属板的方向，又摸了摸肋下的淤青。
或许，活下去的关键，不再仅仅是逃亡和躲藏。
而是必须弄清楚，这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他对着连接那段，传递过去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决绝的意念：
【看来……光是跑不行了。】【得想办法……咬他们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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